一四三、唯利是图
顾老师的伤势不是太严重,只是头颅外伤,整个面部青肿,头皮撕裂,重要的五官和脏器都没有受伤,住院治疗一个月就出院回家了。
总共花费两万多元钱,对方出一万多,顾海平出了五千,剩下的其他孩子凑了点。
顾老师人恢复了以后,便马不停蹄地找对方要赔偿。当时交警已经勘察现场,表示双方都有责任,悍马车负60%责任,顾老师负40%,顾老师不服,认为对方车速太快,他来不及躲闪才导致车祸,要对方付100%的责任。
对方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富豪,按说三万、两万块钱对他们而言像平时小老百姓的三两块一个概念,但顾老师一醒来就说:“我停下来在路边看看有车过来没有?他们的车就直接冲过来撞了我。”对方一听很不高兴,明明是顾老师也在行驶中,怎么就成了站在路边被撞了?讹人也不是这样的讹法。对方一生气就要求法庭解决,该他们负多少责任他们再负,哪怕多于三万他们也服从。
顾老师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和家里人商量:“你们看看咋办?开庭审理估计对我们不利,他们有钱有势的,我也记不清楚到底是咋就被撞了。你们和海平商量一下看看,钱的事咋办?”
顾三三打电话给顾海平说了整个事故的过程,以及顾老师的话。
顾海平十分理解父亲的为人,一定是父亲借着这个事想多从人家那里得到补偿,所以又一次利用了他的小聪明。他说:“事情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不会凭你一句话,交警就不按照他们勘察现场的记录来判断。该人家负多少责任人家就负多少,想叫人家多付,只能从情理上来说:比如营养费、误工费、精神赔偿这些法律规定都是很少的,对方是财大气粗的人,虽然人家不在乎几万块钱,但凭什么会给你?你们可以和颜悦色地把咱家的困难合情合理地向人家说明白,博得对方的同情,人家说不定还会多出一点,否则只能听交警的责任认定来分摊。”
顾三三只好把顾海平的话说给顾老师听,顾老师拄着一根木棍靠在自家的院墙上,摸着满头的伤疤心中凄凄: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却不在身边,凡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料理,如今被车撞了还得一个人撑着、一个人争取多点赔偿,内心顿感凄凉。
但他也知道顾海平的话是对的,如今只能示弱,只能请求对方多给一点补偿。想想顾三三两口子没有正经工作,顾三三又有病,老太婆一身毛病,全家只指望他一个老头子,现在受伤了,连老本都赔进去了,如果四六开的责任除了对方之前的一万多块钱就没有多少可能补偿的钱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他心中充满了惆怅,禁不住老泪纵横。
直到顾老师出院回家,顾妈妈才糊里糊涂地知道老伴儿是出了车祸,而不是娃娃们说的去旅游散心。她看到老头子靠在东墙晒太阳,心里多少有些伤心,老头子一辈子要强,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性格,这一回的车祸使得他一时间就苍老了很多。虽然她也对他老了还骑摩托车不要命的行为很生气,但看到如今毫无生气的老头也只能悉心照顾了。
她热好牛奶出门招呼老头:“你回来喝牛奶啦,饼也烙好了,放在桌上,我出去搂点引火柴。”
深秋已至,天气已经凉意渐浓,早晚需要穿毛衣夹袄,冬天已经不远了。
家里只有两亩地种,不种小麦就没有麦秸秆引火,顾妈妈只好去人家收过小麦的地里和坡上搂一些人家余剩的麦秸和干草回来,冬天烧火才有引火柴。
往年老两口一起用不了几天就能搂回一冬天用的干柴,如今顾妈妈挪着肥胖的身材,一个人每天只能搂回那么一点点的柴草,但总比没有强点,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出去干点活儿还少去一点糟心。
因为顾妈妈的表仔在县里一个重要部门当个小头目,肇事方又在县里有投资,顾老师平时和人家没有什么来往,出事以后表仔出面料理了一些事情,到赔偿这一块,表仔又找相关部门疏通,压了对方的工程款才挟制对方把顾老师的医药费、营养费、家里人的误工费、顾老师的精神赔偿费……按顾老师的计算七七八八加起来总共三万五千块要到手,顾老师叫顾顾三三拎了一只鸡给表仔表示感谢。
赔偿款拿到手,顾老师便开始盘算。过了很久,他才给顾海平打电话:“海平,对方的赔偿钱已经要到了,你那五千块钱你看咋处理?”
“啊?赔偿多少,咱们个人花了多少?我那五千块没事儿。”顾海平明明知道父亲的意思,便顺水推舟做了人情。
“赔了三万五,是你和平哥哥帮的忙,我还送了人家两只鸡感谢了。你要是不着急要这五千块钱,我就缓一缓再看看给你哇。”顾老师听到顾海平的话显然很高兴。
顾海平心里有点不舒服,那就是说父亲得到的赔偿其实是多于自己花进去的钱,但他还是把自己的五千块钱想留下来。其实把钱寄回去就没想拿回来了,给父亲加点营养也是好的,只是父亲的做法令他再一次不快。
他也同时要顾及到山丹的感受,所以叫父亲晚上山丹下班打电话到家里和山丹说一声。自从顾海平有了手机,顾老师一家的电话就从来没有打到家里,小玉的成长顾老师一家从来没有过问,这也是山丹和顾海平都心里不舒服的一个缘由,哪怕问一句孩子长高没有,也是作为爷爷奶奶的一份关心吧?山丹对这件事很介意、也想不通。
山丹晚上下班回家,买菜做饭。
顾海平一直殷勤地围在身边转,知之莫若山丹:山丹觉得顾海平一定有事说不出口才会这样欲言又止、手足无措地乱转,并且一定又是他们家不合情理的事。
“说吧?有什么事了?”山丹对跟在身边绊手绊脚不利索的顾海平说道。
“啊?没什么事。”顾海平立马尴尬地应付道。
“真没事儿?没事儿你就回书房看你的书去,我还炒菜做饭呢,你不利不索地跟在身边影响我干活儿。”山丹故意看着顾海平憋得通红的脸说。
“嗯,就是……就是我爸不是撞着时候,咱们寄回去五千块钱嘛,今天我爸说赔偿款给到手了,说要把钱还给咱们……”顾海平啃呲憋堵了半天说出这样的话。
山丹心里明镜儿似的,还回来?一定是不想还回来了吧?
“赔偿款得了多少?还回来做什么?买点儿营养品吃了算了。还还什么?”山丹故意面无表情地回道。
顾海平察言观色,看着山丹轻蔑的表情,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不在父母身边,父亲出这么大事自己都一点力都没有出,给点钱心里会舒服一点,山丹却这样的态度?
“那你说呢?要回来?”顾海平不高兴地说。
“我没说要啊!我不是说不用还了吗?”山丹抬眼白了顾海平一眼。
“不用还了?你看看你的脸――拉得比李咏的脸还长。”顾海平想把气氛活跃一下。
“赔偿了多少?自己花出去多少?”山丹放下手里的正在清洗的罗非鱼,靠在灶台边上正色问道。
“说是得了三万五,花了两万多吧。我的意思是不管他们花了多少,我们的钱是我们的一片孝心。你说呢?”顾海平小心翼翼地说。
“哦,那就是说,家里每个人都不用出钱?还有一万多富裕来给老爷子补营养?然后,你再给五千加强营养?”山丹反问道。
“别人我们不管人家,我们只是我们的意思。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吗?晚上我爸打电话过来给你说明白。你看好不好?”顾海平一副讨好的表情。
“哦,合着你们都已经说好了,你先通知我一声,晚上老爷子再正式告知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那你们还这么麻烦干什么?反正钱也是你挣的,不用麻烦劳驾你们把我当回事儿,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山丹越说越生气。
“没有!我爸说要还回来,是我说给他们的。”顾海平听到山丹的话,想把这件事完全揽到自己身上。
“那你都给了,家里也满意了,还征求我意见干什么?”山丹回头继续收拾鱼,不再讲话。
“这不是看你愿意不愿意吗?你不愿意,就叫他们还钱。反正我这儿子离得千里万里,也没有用。”顾海平赌气地说。
山丹埋头干活儿,不再理睬顾海平。
“那待会儿我爸打电话来,你接一下好不好?”顾海平看着山丹气呼呼的脸小心地说。
“啪!”山丹把鱼扔在洗菜池,洗洗手走到客厅一屁股坐下来:“今天我就和你掰扯掰扯:我们每年寄几千块钱回去,十来年了,是不是?”
顾海平一脸赔笑:“是是是,所以说你是个好媳妇儿啊!”
“你别嬉皮笑脸!那你们家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自家人?什么时候记得还有一个孙女小玉?你说说。”山丹直视顾海平的眼睛说道。
“当家里人了,家里经常打电话给我问询你们了,你多心了。”顾海平毫无底气的说。
“你编,继续编!原来你没有手机打电话来家里也是直接找你,你如果不在,多一句话都没有直接挂掉。现在一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还会记得‘问询’我们?!记得‘问询’钱还差不多吧?”山丹的话是实话。
“乡下人不懂礼,你原谅他们好不好?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父母,古人说旧依了:没有不是的父母。你不计较就好了。”顾海平试图说服山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