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开快车。”
“……”
她把手机放在饭桌上,又从箱子里把那些图鉴拿出来,翻着说:“那我还是看看这成交记录吧,也许真能碰上那百分之三……”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等肖扬拿到面,启程回来,她才挂了手机。
然后打了伊威的电话,前两天吃饭之后,伊威没有回来,直接又走了。
她收到消息要出国,还没有告诉伊威。
电话几下通了,不出所料,伊威又在饭局,他声音压得很小地说:“糖糖有没有急事?哥在外头陪人吃饭呢。”
伊糖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趣。
她说:“没什么,公司派我出差,我要去英国几天,明天就走。”
“哦,那要哥回去送你不。要我送,我这边完事了,大概晚上一点,我开车回去,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伊糖说不出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说:“哥,你和我说几句话吧,到包间外头去说。”
那边一阵凌乱,是伊威捂着话筒和别人寒暄道歉的声音。
而后才安静下来,传过来伊威的声音:“怎么了,糖糖,是不是有事?”
伊糖说:“哥,咱们十月份搬家,你还和我一起住吗?你有女朋友,是不是准备结婚的?”
“那当然没有。”伊威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想的太远,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机会和你说,她你也见了,家里条件那么好,但是一直没结婚,就是人太强势,她是做生意的,又是小公司做起来,一直在周边小城搞开发,来往的人都不怎么有素质,她每天事情多,所以习惯发号施令的口气,但人还行。有些事哥不说你也知道,没人能比过你在哥心里。”
伊糖捂着听筒说:“我想了好几天,也不敢问你,我觉得她好厉害,你要是娶了她,她肯定要管着你,还管着我。”
她是真心实意有这个担忧,她没有过妈妈管教,好怕嫂子太厉害。
伊威噗嗤给笑了:“她那么强势呀,把你都吓到了。”
“嗯。”伊糖说:“她说的话我也听不懂。那天吃饭她和我说几次话,和……我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和领导一样的感觉。”伊威笑答。
伊糖说:“不是,庄瑾瑜都不那样和人说话。算了,我不知道。――那你是十月之后就能回来吗?”
“能,等你回来就找房,你把回程的时间发给哥,到时候我去接你。咱们这次找个好房子,三室一厅,有一间给你当衣帽间……等等,要不咱直接买房算了,我算算,说不定我这里到时候,能弄到首付的钱,这事你别急!让哥想想。”
伊糖笑着说:“好。”
伊威又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肖扬去买了。”
“那就好。那哥挂了。――远近亲疏,在外人和你都在的时候,我应酬的才是外人,你心里知道就行。”
伊糖扁了扁嘴说:“那我挂了。”
挂上电话,她支着下巴,心里一点没有松快的感觉,她能感到,伊威不是因为市侩或者虚伪。她觉得伊威是真的被那个女的镇住了。
人家说的话,接触的东西,对现在初入行业的伊威来说,每句话都像打开一片新的世界,所以他不由自主就什么都由着人家,听人家的。
她抬头,缓出一口气,理解,但心口仍有点被压着的感觉。
她拿着手机,一看时间,觉得不对劲,这时间肖扬该到了。
拨了号码,却没有人听。
她又拨了一遍。
还是漫长地响了一声又一声。
她一下站了起来,在屋里左右转来转去。
“那面条时间长就不好吃了”……她能想到肖扬心里的理由。
甚至想到他开快车向回赶的样子。
心高高地吊起来。
她换了鞋,拿了门钥匙,开了门下楼去等。
晚风清凉,她穿着在家的短t恤,短裤睡衣向小区外面跑去。
院子里都是乘凉的老太太,下棋的老头。
小朋友在健身器材旁边骑摇摇车。
她跑到小区门口,左右张望,街上都是乱停乱放的车,还有三轮车,电动车,小商店门口的电动车唱着“两只老虎……”
那商店,肖扬在里面给她买过酸奶。
那天他把吸管扎进酸奶盒里,塞给她:“你尝尝,不爱喝再给我。”
他那么挑剔,公司的女孩都喜欢他,但他眼都不斜一下,可没人的时候,吃她的剩饭,什么都想她试着吃,她尝一口,不爱吃的就给他。
她站在小商店门口,要上几层高台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旁边有个吃雪糕的小男孩,坐在电动儿童车上晃着看她。
伊糖见过这小胖墩,她觉得应该给孩子笑笑,放在平时她也一定早笑了,可她这会什么表情也挤不出来。
心里不断挑出一帧画:肖扬靠在桌沿上,手插在裤兜,看着她吃面,然后说:“你好好吃面,我开车悠着呢,你不管。”语气明明故作强势装模作样,却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就像他在公司里,女孩都喜欢他,那么一目了然,让人无法抗拒的喜欢。
她无法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肖扬把车会停在哪里,在有些事情上她从来不关心,她不关心他把车每次停在哪里,也不关心他每天接送她,到底累不累。
甚至这地方两个路口,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找。
定了定神,她挑了每次去上班的出口,往那边跑去,
骑三轮车的拉了一车新鲜的桃子,问她要不要。
她心烦地想拿个桃子扔在地上。
这种可怕的想法把她自己吓坏了。
她一边忐忑不安,一边使劲跑。
忽然右臂被人一把抓住,强行拽停。
“你这是去哪儿,追的我――”是肖扬喘着气带笑的声音。
她回头,上下打量肖扬,他穿着上班的银灰色衬衫,手里提着外卖的白色塑料袋,上面印着“西街第一炸酱面”。
她问:“你去哪儿了?”
“路口,一个拉土车给翻车了,全部车都堵在哪儿了,我帮人交警疏通了一下,又想着你要吃面,先给你送回来,不然塌了不好吃了。我还得过去,我车还在路边扔着呢。”
伊糖上下打量他,气道:“你不会拿上手机吗?我以为你出车祸了。”
肖扬抬手揉了揉她的手臂:“怎么了?你生气了?”
他的表情不明所以。
伊糖的心乱跳,站在比她心还乱的街心,她看着肖扬,猛然发现了一件事。
肖扬伸手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家走。
嘱咐着说:“晚上开车走那个出口出去,这边晚上拐出去有夜市,我给你说过的,你怎么不上心。真不想你自己出去,到了那边每天给我打电话,别忘了。”
伊糖看着被他拉的手,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晋江夏听音
雅间里, 伊威放下手机已经好一会。
桌上坐着孟佳荟的父亲,孟佳荟,刘东仁,还有伊威。
刘东仁问:“刚刚是你妹妹打的电话?”
“嗯,我妹要出国去办点事,和我说一声。”
刘东仁筷子夹着菜, 好像想起来件事:“她公司的事情解决了, 现在去了别的拍卖行是不是?”
“对。”伊威说:“她现在在京翰拍卖行, 主管当代艺术品。”
刘东仁筷子停下, 看着他问:“我是问她原来公司的债务,不是说他们的财务监守自盗,和女朋友串通弄走了公司的钱。”
伊威说:“没有监守自盗, 是那女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报警在查了。”
刘东仁重重放下筷子:“我是问你债务的问题。”
伊威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过要给孟家人听, 表明他没有背债务。
他说:“公司当时合伙是有我, 不过我没出钱, 纯技术入股,本来就占得股份很少。后来我又离开了,我妹妹的股份也只有一点。公司出事的时候, 主要损失是第三次八月秋拍的利润,还有一部分欠客户的资金。但我们第一场拍卖当时挣了钱,当时程皓找赵总谈楼上写字楼的时候,本来就给了两年的租金, 所以现在那写字楼转租出去,租金就用来还给客户了。几个月就能还清,所以我们都没有背任何债务。”
刘东仁盯着他看,审视的目光好像在看他有没有说谎。
伊威说:“当时公司事情多,程皓知道写字楼是我们的根本,第一次拍卖我们挣了三四百万,后面运营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都用来交房租了,西街房租贵,我们的写字楼一年房租将近两百四十万,我们装修后,因为我妹设计的好,现在转租的人还每月多给我们十万。”
刘东仁这次满意,不屑地说:“十万块钱的蝇头小利就不用提了,你没有背债就行。一年两百四十万,那每个月租金二十万,现在租出去三十万,装修一下,能有这种效果?”
伊威与有荣焉地说道:“我妹会画画,那拍卖行和画廊一样高雅,西街绝对独一份的品位。”
刘东仁笑了,毕竟也是他女儿。
他看向孟佳荟说:“我还没有认她,家里事情太多。这事情伊威和你也说过。”
孟佳荟说:“我们见过面了,还是个小女孩,特别缠着伊威,见面还搂着。”
“搂着?”刘东仁诧异了:“她不都24了。”
伊威连忙说:“糖糖从小身边没亲人,对我是特别亲。”
刘东仁瞪着眼睛看向他:“那也不能这样,都是大人了。何况你们俩又没有一块长大,这像什么话。”
孟佳荟说:“伊威说要照顾她,她也是因为伊威回来的。”
“那也得有个限度,她自己有男朋友吗?”孟佳荟的父亲加入了谈话。
“没,”伊威说:“我一直在外地,我妹也是好久没见我了。”
他的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于是这顿饭吃的不是很愉快。这场谈话虽然好像是临时起意,但谁都知道,这件事也是今天饭局的一个目的,至少这父女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