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袁大师,还挺狠的。”老二嘀咕了一声。
“对付坏东西能不狠吗?!”阿罗说:“袁大师这样吩咐了一番,大家也都照做,潘夫人拿着镜子和罗盘,紧张不安的在屋子里等。”
“那东西来了没有?”
阿罗说:“到了半夜,假潘先生果然跟之前一样,又如约而至了。还是一言不发,什么话都不说,上前就抱住了潘夫人,潘夫人急忙拿出来镜子,朝着他照去!镜子里,猛的现出来一张狰狞丑陋而且毛茸茸的脸!”
“那是什么鬼东西?!”老二紧张的蜷缩了下身子。
“那怪东西,跟袁大师所说的一样,在被镜子照到的时候,怔住了,它抱着潘夫人,站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镜子,一动不动!”
“信球怪物……”老二小声念叨。
“这个时候,按照袁大师的嘱咐,潘夫人是要拿罗盘砸在那东西的天灵盖上的――可是潘夫人看见镜子中出现的面孔,却吓得惨叫一声,竟然当场晕死了过去,罗盘和镜子也掉在了地上。”
“哎呀!”老二猛然一拍大腿:“可惜!要坏事了。”
“镜子刚刚摔落,那怪东西猛地就惊醒了,它抛下了潘夫人,朝着自己的脑袋一抓,扯下来一张连在一起的头皮和脸皮――就是潘先生的头皮和脸皮――转身就往外跑!”
“跑掉了?!”
“没有!”阿罗的语速突然加快了起来:“袁大师就藏在外面,听见屋里的动静,感觉情况不妙,就连忙跳了出来,拦在门口,手里拿着丁兰尺,去敲那怪东西!”
“丁兰尺?”
“不懂么?就是量棺材造阴宅用的尺子。”阿罗说:“那怪东西也正往外冲,两下里迎头碰上,几乎是一起动的手,只听啪的一声响,袁大师的丁兰尺敲中了那东西的脑袋,那东西也伸手挠了袁大师的脸。昏暗的月光下,潘家的人心惊胆颤的看见两个人影里,缓缓地倒下了一个……”
说到紧要关头,阿罗又停住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又看我们:“你们怎么不喝?”
“喝,喝!”老二说:“你快讲,别岔开话头了!”
“那喝呀。”阿罗说:“端过来老半天了,没见你们喝一口,是嫌我沏的茶脏吗?”
“不是的。”我连忙摇头,也觉得老大不好意思,便端起茶杯,先看了看茶水――清凉凉的,里面的茶叶绿艳艳的,倒也好看,只是分辨不出是什么茶叶。
我用鼻子嗅了一下,老二却“咕咚”一声,灌下一大杯,几辈子没喝过水一样的鲸吞牛饮,不像样子。
喝完后,老二舔舔嘴唇,说:“这茶真香!是太湖的毛尖吗?”
“太湖的毛尖……”阿罗笑了起来:“陈二哥你真是幽默。”
一嗅之下,我也觉得那茶水香,却又不是常喝的绿茶、花茶香味,心中稍稍奇怪,就端起茶杯润了润嘴唇,没有喝。
“茶都凉了,陈大哥不爱喝了。”阿罗看了我一眼,说:“我再去提一壶热的。”
我和老二都急于知道答案,眼见阿罗要起身,我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是不渴的。”
“对,对。你管他呢,要是真渴了太湖水都能喝下去!”老二也说:“还是讲故事最要紧!”
“还是再沏一壶。”阿罗端起茶壶执意起身,却“哎唷”一声,身子趔趄,突然摔倒,茶壶也掉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茶壶里的水溅了出来,正巧洒在我外套上,弄湿了一大片。
我急忙起来,阿罗的脸色一变,羞愧道:“陈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坐的久,腿麻了,猛然一起身,就没能站稳……”
“没事。”我把茶壶又重新放好。
“陈大哥,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去给你洗洗。”阿罗掏出来手绢就往我外套上被泼湿的地方擦去。
我赶紧侧身避开,连连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的!你不用管,坐。”
“哎呀!你们干啥呢?!”老二说:“洒点水有什么了不起的?!茶等会儿再喝也不晚,这会儿都不渴!阿罗,不是我说你,你这丫头真会关子,不去说书可惜死了!那到底是谁倒下了啊?你倒是快讲啊!”
“对,你先讲。”我也说。
“好,那我就先讲了。”阿罗也只好重新坐下,说:“刚才讲到哪里了?”
“讲到袁大师和那怪物倒下了一个,是谁倒下了?”
“袁大师当然是不会倒下的。”阿罗说:“自然是那怪东西倒下了。”
“还好,还好。”老二松了一口气,说:“那怪东西死了?”
阿罗摇了摇头,说:“没有。”
第34章 漂流而来的河童
“没死?!那然后呢?”
阿罗说:“说来也奇怪,袁大师拿着那丁兰尺,在那东西身上开始量,量一尺,那东西就缩一尺,直到变得像两岁孩子那般大小,才停住了!”
“还有这种事?!”老二惊奇的问。
我也觉得诧异,还从来不知道丁兰尺有这样的妙用。
“可不是么?”阿罗说:“袁大师又从怀中掏出来一把麻线,给那东西来了个五花大绑,带走了。”
我和老二都奇怪,彼此看了一眼,老二问阿罗道:“那怪物到底是啥鬼东西?查明白了没有?”
“它叫河童。”
“河童?”
“不是鬼,却比鬼更可怕的东西。”阿罗说:“是它在水下抓了潘先生的脚,把潘先生拖下水给淹死了,又揭了潘先生的头皮、脸皮,套在自己头上,去迷惑潘夫人,让她自愿和自己交配,采阴补阳来增加道行。”
我和老二呆了半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罗却笑了笑:“袁大师可说了,这太湖水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的,它们原来是黄河里的怪物,它们跟着水流,辗转来到了太湖……”
“黄河里来的?”
“对。”阿罗说:“所以你们现在在这里,可要小心一些哦。”
“嘁!”老二大咧咧的说:“是你小心些才对!我们俩都是男的,你是女的,而且还是长的这么齐整俊俏,这怪物还不专找你啊!”
“不会找我的。”阿罗说:“袁大师说过,这怪物最喜欢少阳老阴。”
老二的脸色顿时大白,惊呼一声:“啊!?真的假的?”
一般情况下,少阳就是指童男子之身的男人,老阴就是说已经破了身的女人。
阿罗小小年纪,没有婚配,自然是少阴之身;我和老二也都是少阳之身。
如果那怪物真的如阿罗所说,只喜欢猎取少阳老阴,那确实与阿罗无关,我和老二倒算是有些危险。
就是不知道阿罗是在说笑,还是在说真的。
本来,黄河从河南横穿而过,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那里有河童出没。
老二缩着膀子,探头探脑地往窗外看,问阿罗:“说啊,你到底是不是胡诌的?”
“怕了?”阿罗“咯咯”一笑:“我可不像你,我一点都没有胡诌,信不信由你。”
“谁怕了啊?!”老二死鸭子嘴硬,说:“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一定是你编出来的故事!有漏洞!”
“什么漏洞?”
“你说河童是从黄河跑过来的,黄河和太湖又不连,它是咋跑过来的?”
“既然是怪物,肯定有怪物的本事。”
“说不上来了?”
“我是懒得和你辩。”阿罗说:“袁大师就在宁波,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他。”
“袁大师现在还没死?”
“当然没有。”阿罗说:“你这话好像在咒人家一样,人家还活的好好的。”
老二说:“你刚才不是讲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吗?”
“是很久之前了,那时候袁大师还年轻,现在也还在世。”阿罗信誓旦旦的说:“那天,他被那河童挠了一下左半边的脸,虽然没有丢掉性命,可是也受了重伤。他在回去之后立即诊治,保住了命。但是,那河童的道行已经很高了,袁大师虽然保住了命,却损失了道行。”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在几天以后,当袁大师再次出现的时候,左边的脸已经变了模样,枯的像被火烧焦了一样。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了。”阿罗说:“你们要是见到他,看见他那张脸,就不会不相信我说的话了。”
老二不屑的说:“脸都被烧焦了,也好意思说是自己大师?”
“要是一般人,早就死了!”阿罗说:“你就是不知道厉害!袁大师是很了不起的。”
“姓袁的能有啥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
老二撇撇嘴,说:“我这样学识渊博、才高八斗的人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可见也不怎么样。”
“连袁大师都没听说过,还说自己学识渊博?不知羞!”阿罗飞了一个白眼,说:“他是袁柳庄的后人来,袁柳庄你们知道吗?就是明朝最厉害的相术大师,连永乐大帝都很尊敬他。”
这阿罗知道的还不少,我不由得暗暗对她另眼相看。
袁柳庄,我自然清楚他是什么来历,因为宁波的袁家与我们陈家是天生的对头!
我们陈家自北宋以来,就是世上最大的相术家族,江湖人称“麻衣道派”,又称“麻衣陈家”,不论是自认,还是公认,都算是相脉中的第一大家。
麻衣陈家的麻衣相术独步江湖,老祖陈抟更是被称为是活神仙,不但为历来玄门术士所推崇备至,还被宋太祖赵匡胤奉为上宾。
其实,麻衣陈家的独到之处,便是将玄门相学分为相术和相功,相术为理,相功为实,相术为主,相功为辅,相术观天知命,相功惩恶锄奸。
麻衣陈家的相术,包罗万象,分相形、相色、相质、相音、相味、相行、相字、相骨、相暗、相神、相气、相邪、相道,由简入难,惊世骇俗。
而麻衣陈家的相功,则是把人之耳、目、口、鼻、身、心六相修炼到极致,所以,麻衣陈家的相功又被江湖称作是“六相全功”!
再说那宁波袁家,始祖袁柳庄也是个奇才,在明初另辟蹊径,开创出“柳庄相法”,要与麻衣陈家分庭抗礼,自那之后,陈家和袁家变成了明合暗斗的对头!
所以阿罗提起袁大师,老二就有些不屑,等阿罗把话说完,老二就更加不乐意了。
老二说:“袁柳庄嘛,可能是永乐年间最有名的相士,可未必是最厉害的相士。”
“那他为什么那么出名?”
“那是因为他能能拍永乐皇帝的马屁,所以才会被朝廷封赏,所以才出了名,但你要知道,那时候真正最厉害的相士是我们陈――”
“老二!”我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出言喝止:“你懂什么?就知道乱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玄门五脉,山、医、命、相、卜,虽然相辅相成,可是又各成一系。
五脉明争暗斗,已经有数千年之久了,不但如此,就算是同脉中人,门阀派系也是林林总总,成水火难容之势,常常会因为争个高低而兵戎相见,甚至伤人取命。
现在还好些,以前乱世,常常有大规模的火并事件。
当初中岳嵩山太室岳庙里的论道,其实就是术界中一场大规模的火并。
麻衣陈家的根基在中原颍水东畔的陈家村,虽然名震玄门术界,可是势力却并未遍布渗透全天下,神州幅员辽阔,有许多地方,陈家都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