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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六相全功 御风楼主人 7392 2024-06-30 10:00

  这一招真是快的无与伦比――松手、进身、夺剑、取鞘一气呵成,毫无凝滞!众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剑和剑鞘便都已经落入了叔父的手中,而且那剑身的抖动至此尚没有结束!

  封从龙两手空空,已是呆了。

  即便是他再不通情理,也知道自己是一败涂地,无可转圜了。

  除了老爹之外,在场众人都为叔父这手段所震慑,一时间,场面寂静异常。

  “咔”的一声响,叔父把剑插入鞘中,盯着封从龙冷冷说道:“要是别人敢这么跟我上样子,用剑的爪子早就剁了!我今儿瞧在弘道的面上,饶了你。不过这剑,你还是先别要了――”

  叔父突然一抖腕子,凌空把剑丢了出去,那剑直挺挺升起有一丈多高时,又倏忽而落,“噗”的一声,插入地下,连剑带鞘全都没入土中,只留一个小小的孔!

  这一手,又是耸动众人!

  第96章 相脉阎罗(三)

  把利剑插入土中并不十分困难,难的是连同剑鞘也一并插入土中,而且全部没入,最难的是随手往空中一抛,还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可比用大力把剑砸下土去要难上一百倍!

  真真像是变戏法、玩魔术一样!

  “把鬼婴给我!”叔父缴了封从龙的剑,复又问李玉兰索要鬼婴。

  李玉兰脸色一白,双目泫然,泪水登时就落了下来,滴在了鬼婴的脸上。

  鬼婴从沉睡中幽幽醒转,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看李玉兰,又看看我叔父,最后落在我老爹身上,登时瞳孔一亮,嚷嚷道:“婆婆!婆婆!”

  那自然是鬼婴瞧见我爹,又记起了我娘的缘故。

  老爹见鬼婴这么伶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玉兰闺女,瞧瞧,她是我家里那位接生的,她现在还知道叫婆婆,你还给我,我回去还得叫家里那位给她祛邪。”

  李玉兰摇头道:“我不!”

  叔父大为焦躁,道:“咋回事!?好说歹说咋就跟你说不通?!哪有霸占着别家的孩子不给的?给我!”

  “你杀了我!”封从龙伸手一拦,挡在李玉兰身前,大义凛然的看着我叔父,道:“我不死,谁也不能欺辱玉兰!”

  叔父听见这话,目光立时发寒,我心头也骤然一紧――他老人家十六七岁就敢闯江湖,那可真是杀过人的!

  他老人家也是最吃不得人激将的!

  今天瞧在我的面子上,叔父已经对封从龙和李玉兰再三容忍了,要是反复被激,生气的收不住,性子爆发起来,可能真要出人命!

  我急忙拉住叔父的手,又去看老爹,老爹也知道叔父性起只在顷刻间,便上前来,拍拍叔父的肩膀,说:“不要跟晚辈一般见识。”

  老爹又温言对李玉兰说道:“闺女,你把孩子给我,等回去给她好了,我再送来给你,叫你养着中不中?”

  老爹说出这话极其合情合理,可李玉兰仍旧摇头。

  “你是信不过我的话吗?”老爹道:“我陈汉生一口吐沫一个钉,从不编瞎话诓人!”

  “我不!”李玉兰死死抱住鬼婴,真是油盐不进。

  “大哥!”叔父怒气勃发,厉声道:“你让开!”

  “哎,叔!”千钧一发之际,明瑶突然闪身而出,道:“您别急,其实这是好事啊,玉兰是为咱们解决麻烦的呀,可不能动手伤了和气!”

  叔父一愣,道:“啥好事?”

  明瑶道:“您想,这孩子没爹没娘,咱们抱回去了,祛除了她的邪气,然后再怎么办?谁来把她养大?”

  这话把叔父给问住了,族中确实没有谁能养这鬼婴,我娘固然不合适,蒋书杰也肯定不会要。

  明瑶又道:“玉兰喜爱这孩子,这孩子也跟她好,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咱们玄门,最看重的不就是天意吗?难道您还要拂了天意不成?”

  “拂啥天意啊!”叔父的口气也松动了,道:“说了治好这孩子再给她,她还不愿意!这也不中,那也不中,还能咋着?!”

  “她受了许多年的苦,一时还没有缓过劲来,这样子也是正常。您是长辈,让着他些嘛。”明瑶笑笑,说:“其实问题不难解决,就怕您受不住麻烦。”

  叔父最受不得激,立即道:“我怕啥麻烦?!”

  “叔要是不怕麻烦就太好了!”明瑶道:“咱们带他们夫妻回禹都,不就成了?鬼婴的邪气也能祛除,祛除之后也有人能照料养育,彼此之间又不伤了和气,一举三得,多好?”

  “对对对!”我大喜道:“叫他们跟咱们一起回老家去!”

  老爹赞同道:“这样也好。”

  叔父道:“我是不怕这麻烦的,就怕他俩不愿意去。”

  阿罗连忙上前,对封从龙和李玉兰连哄带劝,李玉兰高兴起来了,说:“只要不把孩子抱走,让我去哪里都行。”

  李玉兰既然这么说了,封从龙自然是不会不同意,当即就这么商量好了。

  本来是叫阿罗也跟着去的,可是阿罗说潘清源受的伤颇有些重,长途跋涉了不好,就不去打扰了。

  她刚才背负潘清源的时候,把百川和尚身上的褡裢也带出来了,里面封着潘时午夫妇和潘清琢的鬼魂,老爹相出了破绽,解了褡裢,把三鬼都放了出来。

  三鬼被封了许久,有些伤损,老爹看着星象,度着斗宿,相好了方位,又用相笔在那方位所在之处的地上画出来一个格子,叫三鬼都进去修整。

  老爹说,到不了天明,三鬼就会好转。它们大仇已报,生无恨事,时间久了,痴执之念消除,魂魄就会散开,重新为人了。

  老爹做术的时候,叔父说道:“把弘德弄起来,咱们就赶紧走。”

  我过去又推了弘德几把,还是不醒,便狐疑道:“他估计是饿晕了,我们这两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哎!”叔父听见我这话,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背上解下来一个包,递给我道:“这是大在南京特意给你捎的,时间一长,也忘了,不知道坏了没有……”

  我接过来一摸,里面似乎是只鸭,然后便想起来南京的盐水鸭出名的很,心中登时一动,嘴里吞起口水来,肚子也咕咕乱叫。

  把包打开,一阵肉香扑来,果然是只又大又肥的盐水鸭,我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肚子也更饿了。

  但我知道买只鸭着实不容易,这时间,到处都是物资短缺,粮、油、布、肉都凭票定量,一只盐水鸭的价格顶的上禹都到太湖的车票。即便如此,很多东西也是有钱难买,也不知道叔父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弄来这好东西,心里头着实记挂我,我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感动,连声道:“谢谢大!谢谢大!”

  叔父说:“先瞅瞅坏了没有?两三天了。”

  “没有!”我满鼻子闻到的都是肉的香味,肚子像掏空了一样,就算是这鸭肉真坏了,也敢吃下去。

  叔父一笑,也不吭声了。

  我先撕掉一条油乎乎、**的鸭腿,递给老爹,老爹皱皱眉,摇头不要――我知道老爹是绝不会在这场合吃东西的,他老人家家族长作风严重,向来是一丝不苟,严肃的很,但是我的礼数得尽到。

  至于叔父,我刚看他一眼,他就摇头,也不用我闹那虚礼了,我便转手把鸭腿递给了明瑶,道:“快吃妹子。”

  明瑶也早饿的唐了,并不推辞,接在了手里,微微张了张嘴,又怕人瞧见不雅,便忍住了先不吃。

  我又拽下来一条鸭腿,瞧瞧阿罗,本想给她,她却正皱着眉头看我,眼神中对我手中的东西好像甚是厌恶,我便想她是夜尸初变成的人,估计也吃不下去,索性也不让了,免得她嫌弃。

  至于封从龙和李玉兰,正你看我,我看你,腻歪的厉害,我也不好意思打搅。

  自己张开嘴来,又咽了一口哈喇子,想把整条鸭腿塞进去,却见眼前人影一晃,竟是老爹突然抢上来一把按住我的手,喝道:“别吃!”

  我登时愣住,道:“怎么了,爹?”

  “这肉的味道有问题!”老爹把鸭夺走,放在自己鼻下嗅了嗅,脸色登时大变,看向叔父道:“兄弟,这鸭肉买了几天了?”

  叔父道:“两天了。本想着一到太湖就能找到弘道,没想到找了这许久。”

  老爹又问:“你是在哪儿买的?!”

  “江浦啊。”叔父见老爹神色异样,也不禁惊愕,道:“大哥,怎么个情况?”

  老爹顿了顿,缓缓说道:“这鸭肉中有人肉味!”

  “啊!?”

  明瑶惊呼一声,立即把手里的鸭腿丢到了地上。

  我也吓得猛然哆嗦,浑身栗起,阿罗面无人色,惊声说道:“老,老先生,你,你开什么玩笑呀?”

  “我可没开玩笑!”老爹脸色阴沉。

  叔父走过来,拿过老爹手中的鸭肉,凑到鼻子下面一嗅,又看向老爹道:“大哥,这是寻常的肉味?”

  六相全功是陈家相术的基础,叔父的六相全功修炼已至化境,与老爹相比,只是功到术未修的差别,老爹能嗅到的气味,叔父必定也能嗅到,因此叔父才有如此疑问。

  老爹说道:“你的相功无人能及,我能闻到什么味,你自然也能闻到,但是你没练相术,却是辨别不出来了。相术之中,只相味一法,便可分五大正味、十大副味,正副相交颠倒,辅以强弱之分,又有四百种变化,种种变化都有细微区别,常人是无从区分的。正所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即如是也。”

  老爹的意思是说,鸭肉之中即便是有异味,叔父能嗅的出来,却也无法辨认出那具体是什么味道。

  就好比一堆鸡骨头里混着几根零碎的鸭骨,眼力好的人瞧见了,或许能瞧出骨头有多少根,每根大小有些不同……但熟悉禽骨的人却能分辨出这骨头并不是同属同种。

  第97章 江浦鬼鸭(一)

  老爹有相功为底子,相术更是通神,别说四百种气味了,就是五百种、六百种、一千种,我也相信他老人家能分辨得出其中的细微差别。

  叔父又仔细看了看,道:“大哥,就算是这味道我分辨不出,可观其形,察其状,这明明就是鸭肉啊。”

  老爹淡淡说道:“你还记得六零年的时候,咱们村子里高胜利煮羊肉被打死的事情吗?”

  叔父神色猛的悚然,点点头,道:“记得,记得……”

  六零年的时候,我还小,高胜利是谁,长什么模样,我早已经忘了,但是我却牢牢的记得一件事,那便是村子里有个人因为煮羊肉被打死的事情!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不是因为死了人而深刻,而是因为没能吃上羊肉而深刻。

  那时候天灾**,到处闹饥荒,家里条件虽然不差,可是我却也常常吃不饱饭,有段时间,我和弘德顿顿只能喝汤,那汤寡淡的,里面的谷粒都几乎可以数的清!

  我和弘德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天天饿的想哭,实在是受不了,课也逃了,功也不练了,就去树林子里到处抠蚂叽鸟(蝉的幼虫),跑地里挖毛毛根,下水捉青蛙,上树掏鸟蛋,又抓长虫,又逮麻雀,真是弄到什么吃什么。

  后来,村里有个年轻人实在顶不住饿,就在某天夜里,偷偷杀了公家喂的羊崽子,抱回家去煮肉。

  结果,羊肉还没煮熟,全村的人便都知道了。

  那时候人饿的几乎走不动路、干不动活,做什么都没精打采,脑子昏沉,身体迟钝――可唯有一样却比平时还灵敏,那就是鼻子。

  那天夜里,一股奇香钻进了熟睡的村民鼻子中,所有的人就都醒了,都来精神来,都批了衣服,不约而同地奔向了香味的来源,发现了正在煮羊肉的那个年轻人。

  偷盗集体财产,还剁碎了来炖,这种行为在当时属于不可饶恕的大罪,几个村干部亲自动手,把偷羊的人当场给活活打死!

  灶火却加了柴,羊肉汤继续炖着,村干部宣布羊崽子既然已经被剁碎了煮,无法复原,就只能废物利用,仍归集体所有――等熟了以后,要分给全村的人来吃喝。

  我和老二也都挤在那户人家外面,闻着肉香味,肚子里翻天覆地的叫唤,只等着等会喝汤去,结果没等上喝汤,却被老爹揪着耳朵提了回去。

  原来是祖父下了令――当时是祖父在家,他老人家虽然是族长,却不是村长,不能管也不敢管这事,只约束我们陈姓一族谁也不能喝那汤,吃那肉。

  我虽然不知道祖父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也没问,肚子里依旧空空,心头微微抱怨,但是听祖父的话准没错就是了。

  弘德却闹得厉害,满地打滚,又哭又叫嚷嚷着非要去喝汤吃肉,老爹打他也不管用,祖父没奈何,便叹了一口气,说:“弘德啊,那汤里不是羊肉,是人肉,人肉你也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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