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
时间指钟走得飞快,高考的日子如约而至。
老天很给面子,前一晚的漂泊大雨并没有影响第二天的晴空万里,正因为下过一场雨,高考第一天就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热。
高考为期两天半,一般都会提早一天去考场熟悉复习。
下午场的最后一门结束,陈尘从考场出来,意外看到了等候的家长人群里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眯了眯眼不敢确认,再走过去定睛一看,不是菇朵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
“我来告诉你,我决定复学啦。”
菇朵把手里的凉瓜汤连同果汁杯一起递过去,拉着他到凉亭下,“哝,阿姨给你熬的。还有我鲜榨的奇异果汁,多喝点,这几天气温太高了。”
菇朵拧开保温壶,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凉瓜汤。
不远处的丁文涛看着两人之间流动着一股莫名的情愫,他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八卦起来,“哎哟喂,这不是我们的菇朵小妹妹吗!怎么有空来看我们。”末了还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
菇朵闻言怔住,脸颊飞过一抹不自然的红,低头抿唇笑笑,“一块儿喝吧,还挺多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丁文涛笑笑。
几个人聊着天喝着汤,很惬意的时刻。陈尘身后突然站定了一个人,三人都不约而同望去,就见同班的孙倩黑着脸站在那里。
“陈尘我有话对你说。”
菇朵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女生。
“菇朵妹妹,这就我们班孙倩,一天到晚跟苍蝇似的黏着你家陈尘。不过你放心,喝了你的凉瓜汤就得办事,有我的地方怎么能允许其他人来撬你墙角。”丁文涛附耳对菇朵解释着事情的经过。
“当心我告诉陈尘你说他是屎。”菇朵的不安分因子作祟,她冲丁文涛笑笑,“那你知不知道陈尘喜欢什么样的?”
“你怎么能出卖战友呢,咱俩现在是一个阵线的。”丁文涛顺势又给自己倒了碗凉瓜汤,喝了一口,啧啧舌,“你还别说,陈尘这么清心寡欲,能让他看上的不得是天上的仙子啊。我就没见过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的,当然,除了你以外,毕竟妹妹跟外面的莺莺燕燕终究是不同的。”
“妹妹啊……”菇朵干笑。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陈尘放下手里的碗,乌黑的发丝被汗浸透,一缕缕黏在额头上,棱角凌厉的侧颜此刻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她侧头,盯着他发呆。
陈尘以前就长得这么好看吗?
“是不是因为她,你才拒绝我的。”孙倩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扬起手指,气冲冲地指着陈尘身边的菇朵。
本来还在跟丁文涛窃窃私语的菇朵听到有人点名自己,摊了摊手一副“你说什么,我不知道”的神情。
“关你什么事。”
菇朵和丁文涛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们能想象出陈尘的果决但没想到他当着女孩子的面也这么敢。
孙倩面子上挂不住,跺了脚愤愤离去。
亲自送菇朵坐上回程的出租车,陈尘报了目的地,让师傅安全把人送回家。目送着车子远去,陈尘睨了眼站在自己身旁还在大力挥手的丁文涛,幽幽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啊?没有啊,我们什么都没聊。”丁文涛把装傻贯彻到底。他疯了才会告诉陈尘刚刚自己一直在给菇朵详细描述他身边的“彩旗飘飘”。
“你什么时候跟人家这么熟的?”早就看穿他的小把戏,陈尘嗤笑了一声,揉捋半湿的短发,“走吧,回房间洗澡。”
丁文涛有些瞠目,这次,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了?
卫生间里唉声一片。
丁文涛鼻孔塞着纸巾,手里搓着这两天自己换下来的衣物。刚一回房间,陈尘倒也不急了,揪着丁文涛就做题,错一道扣一分,最后定输赢。没想到他惩罚自己的方式是要把自己积攒的袜子全洗了!
“呕――”手里攥着自己的臭袜子,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洗了澡清清爽爽靠在沙发上看书的陈尘。
陈尘,你就等着吧!我肯定让你也给我洗一次袜子!
佛说:“万物皆为空,唯其空,便能包容万物。”
菇朵从家附近的艺术补习班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夜色斑斑波波,夜航的飞机在黑夜中行进,在校门口跟班里的同学挥手告别后,她从包里掏出随身听走在回家的路上。
嘉学艺术科是这两年才开创的,只不过很多家长担心往后这个科目涉及的升学率,所以一直都是不温不火。菇朵听自己在嘉学当老师的姑妈说,今年嘉学会破格降低要求通过校招的形式引进第一批新学员,这是她最后且唯一能跟着陈尘一起进步的方式了。
只不过毕竟这个学科是首创先例,门槛虽然降低了但是对学生自我水平的要求会比其他专业更严格。
从写生到油画,从艺术绘本到人文知识,缺一不可。
菇朵腋下还夹着画板,翻着之前自己做功课准备好的画册,晚上入了夜,菇朵裹了裹被风扬起的衣摆,将肩头装画的皮筒收了收,看看表,已经快6点了。
这时一阵风吹过,菇朵身旁的柳枝摇曳了几下,她心底一个激灵,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脚步愈发快起来。眼看前面就是小区警卫室,她埋头就往马路对面冲,刺眼的车灯照过来,她挡了下眼睛,完全不知道躲,就那样傻傻地站在路边。
休庭院。
陈尘一边嚼着家里带来的果干一边用原子笔在笔记上涂涂写写,他看着一旁倒在床上仰天长叹的丁文涛蹙眉,“什么反应,至于吗?”
丁文涛不解,夹杂公鸭嗓的声音散开,“拜托,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个节骨眼卫冬他好端端地回来做什么?”
陈尘放下手里的果干,细长手指托着下颌看他,“怎么?你之前跟他有过一段爱而不得的经历?”
“……放屁!就算是卫冬,那该是我的还是我的。谅他不敢跟我争。”丁文涛索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了枕头凑过去,“说真的,当年卫冬这么找你麻烦,你就半点怨言没有?”
丢过去一个苹果,丁文涛伸手稳稳地接住。
“有那时间你还不赶紧多看两道题。”
“其实我还是更关心明天早饭是什么,我可不想再吃今早这小米粥了,鬼知道我考试有多饿,都差点吃试卷。”
陈尘四下看看这个房间,除了两张床上没有东西,桌上地上全摆满了丁文涛父母送来的牛奶和水果。
“你就差睡觉的时候也吃东西了。”
“要你管。”
江边。
几点渔火漂浮在远方,偶尔有船舶的发动机突突响起,远处高楼大厦闪着璀璨的灯光,夜色很美。
菇朵静静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提着便利店的购物袋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递过去一罐汽水,卫冬看着她不再渗血的额头,从购物袋里掏出红药水就要擦。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菇朵有些不习惯,条件反射性地身体往后躲,看着卫冬手里捏着棉签微微怔住的动作。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夜风拂过她的发丝,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血色。卫冬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点点笨拙往太阳穴擦药的女人,一把抢过棉签,“还是我来吧。”
微凉的触感袭来,带着红药水的味道席卷额头因伤口火辣的不适。
“谢谢。你如果赶时间可以先走,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卫冬无奈地笑笑,“你哪里看出我赶时间了,再说我要真赶时间,疯了才会跑车轮底下救你。”
他的话让菇朵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她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疲倦地揉揉耳后,神色恍惚,“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笑着摇头,坐在她身边,“你的眼镜呢,看得清东西了?”
手里摩挲着汽水罐子,菇朵应了一声,“嗯,一年前动的手术,医生说恢复得还不错。”
“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这手术有风险,要成年后才能做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风险。”
卫冬看着自己面前一口口喝汽水的人,要说她变了,可对人毫无防备的这一点,怎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