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持让有些意外,但是仔细一想,这的确是怀月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声音淡淡道:“佛魔一瞬间,期盼大师能保持初心。”
何持让向来不好为人师。何况怀月醉心于权利,也不用他给什么意见。
现在也不过是有感而发,这才多说一句。
怀月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也比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子,要好很多。
至少有出家人的身份限制,不至于欺男霸女。
怀月双手合十,微笑不语。
很久之前,他和林溪都是很不走运,命如草芥的孤儿。
但是林溪却有一个很好的哥哥。
连带着他这个朋友,也有幸吃过几次何持让做的饭,多年后的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很美味。
就凭着那几顿饭,他对何持让抱有鲜少的善意。
不过说来也奇怪,何持让这样一个谦谦君子,竟然会养出林溪……
难道是物极必反?
――
眼下林溪执意要为了救陆焰犯险。她下决心去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没法阻止。而且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众人也都只能默许了。
何持让从外面走进来,拿出为林溪准备的生日礼物。
不知不觉中,毛毛已然十七岁了。
精美的礼盒里,是他亲手做的一套毛笔,选材用料都是最好。
林溪拿出来细细把玩,兄长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劝学……
林溪:“谢谢阿兄,只是这么好的笔给我总觉得很浪费,还不如给踏雪姐姐,她写了一手漂亮的小篆。”
踏雪忙说:“不用,我怎么好意思收大公子的东西。”
何持让声音淡淡道:“也是,我会送踏雪姑娘一套,她费心照顾你这么久。”
踏雪怔了下,笑着说:“大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照顾大小姐是我分内的事。”
大公子人真的很好,对府上众人都很和气,也很有担当,是个磊落君子。
两个人从院子出来,何持让叫住了踏雪,让她原地等一会儿,然后回去拿了一个盒子,双手递给了踏雪。
“希望你能喜欢,踏雪姑娘。”
处理府上大小事务井然有序、听到世家秘闻面不改色的踏雪,难得有些不自在。
她连声道了谢,没好意思当面打开。
心想这是沾了大小姐的光啊,毕竟大公子对谁都很好、很客气。
等她回到院子打开,发现那并不是自己预料中的毛笔,满脸的错愕。
那是一盒精致胭脂。
能看得出来,并不是买来的,而是手工做的一盒胭脂。
――
丫鬟进来,帮陆焰更衣擦洗,林溪接过来毛巾:“我来吧。”
掀开衣服,她就看到了胸口的疤痕。
当初只要再偏一点,那便刺入了心脏,难怪半死不活的养了这么久。
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就凭着陆焰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吃这么大的亏还无动于衷。
说什么不计较了,鬼才相信。
这个家伙到底藏有多少秘密呢?不过嘛,趁着对方昏迷的档口她可以去一探究竟。
林溪帮他换完了衣服,出去见了陆焰的两个随从。
担心树大招风,当日从玉云寺回来,陆焰的大部分随从都离开了。
这两个人被她藏在了国公府。
“夫人好。”
两个随从也听闻了主上病危,一直以来都惴惴不安。
林溪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我刚才帮他擦身体,再次看见他胸口的伤,你们知道是怎么伤的吗?”
两个随从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回答。
林溪:“你们大可不必瞒我,他和我已经把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我知道你们来自赵国。”
“我也已经决定以身犯险救他……”
这两个人能被陆焰留下来,想也知道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不是轻易开口的人。
为了套取两个人的话,她索性把要做的事和盘托出。
两个人听完既意外又感动。
主上愿意倾尽全力去救夫人,可见夫人在他心里的位子。
而这一番深情没有被辜负,夫人也愿意全力救他。
再说眼下他们已经暴露,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细说,只是模棱两可道:“是大半年前在西境,被刺客所伤。”
但只是这模糊的两句,林溪就已经能证实心中的猜想。
那晚自己伏击的人竟然是他。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那为什么陆焰发现真相的时候,不和自己说……
难怪那一段时日他很反常,但是自己还以为是男人心海底针。
现在想想,小毒菇应该很纠结吧……
他明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却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作风,甚至说天性。
他是怎么做到,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溪脑子里一脸混乱,回到了房间,看到床上紧闭双眸的人。
她脸上全是困惑,然后是了然,最后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笑。
她眼眶炙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脑子里,全是他背自己回来的絮叨。
还有他在危险时刻,下意识把她推开的那一幕。
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我差一点就杀了你啊,你为什么知道真相后,还可以全力以赴的救我?
林溪试问如果是自己,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小毒菇,你藏什么藏啊,你已经被我彻底看穿了。
装得再深沉也没有,你没发现吗,你已经对我彻底敞开了心扉。
发现仇人是自己,既不打算告诉自己,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居然想把这个秘密一直瞒下去。
你是个傻子吗。
林溪既想笑又想哭,她也下了相同的决定。
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以为她知道,若是舅父和兄长知道两人之间的这段过往,只会更提防小毒菇。
她想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想得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能达成心愿。
心在这刻,仿佛被沁入了海里,变得沉重而潮湿。
小毒菇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有很多日子可以相守,我们两个人都要好好的。
一众人看着林溪回来时,神情有些麻木。
然后盯着床上的人一句话也不说,表情变了又变。又是笑又是掉泪。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是生死关头,所有的反常也都是正常。
林溪问踏雪要了几块糖,用来压制等会儿喝完药后,嘴里的苦涩。
这段日子过惯了好日子,她居然都不太能接受苦药。
可见不是谁天生就是为了吃苦的,她不是,陆焰也不是。
这家伙已经很久没醒了,林溪不知道此刻说话,他是否能听见。
索性拿起对方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
她想了很多,最后也就写了三个字:好好的。
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她肯定是个德行圣人了。
喝完之前,最后看了眼窗外的蓝天。
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蓝天白云吧。
林溪眼睛慢慢巡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陆焰的脸上。
再一次感慨,长得真好看。
她已经脑子里记下了这张脸,只是不知道下次重逢,会是什么时候和光景。
本来以为这次救他一命,以后可以挟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