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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节

剑王朝 无罪 6742 2024-06-30 10:27

  司马错这列车辇里并没有足以阻止东胡僧和长孙浅雪的强者,这也是他没有料到这里便是郑袖最凶险的反击之处的原因。

  很多年之后,郑袖在很多方面的确没有变化,但在很多方面却变得更为可怕。

  那现在,到底是谁会将针对司马错的杀局,反而扭转变为针对自己和长孙浅雪还有东胡僧的杀局?

  长孙浅雪缓缓侧转过头,看着他隐匿在黑巾下的面目轮廓,熟悉而陌生。

  她初始也愤怒到了极点,漫天的风雪怒号声便代表着她的心情,愤怒来源于再次落入郑袖的算计,然而此时她的情绪却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

  “若不能同生,便共死。”

  在此时,她轻声的对自己身边的丁宁说了这一句。

  因为她很清楚,既然九死蚕才是郑袖这一场大战的真正目标,而且最终这里便是她埋下的陷阱,那么这里自然会多了无数死的可能。

  “来了。”

  丁宁看着她的眼眉,点了点头。

  后方的山坡上响起了有人踏断枯枝的声响。

  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剑师缓慢的从他们曾经行走过的山林走出。

  天空里此时飘洒而落的飞雪是蓝而微黑,这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的身周也在不断生出冰雪,只是却是一片雪白。

  丁宁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名剑师的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身后这座山丘的顶端。

  山丘的顶上此时已经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他静静的俯视着下方,就像孤傲的鹰枭。

  “竟然是他?”

  长孙浅雪刚刚才恢复平静的眼瞳深处涌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是震惊,是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惘然。

  丁宁的面容微微僵硬。

  在他的感知里,那名黑衫男子比山更高大,就像是一轮压在山上的黑月。

  那一轮黑月,也曾经压在长陵很多年。

  第二十五章 御驾

  在巴山剑场崛起之前的很多年,长陵有着很多旧权贵门阀。

  这些旧权贵门阀有些是皇亲国戚,在朝堂之中的势力错综复杂,根深蒂固,有些则是盛极的权臣,掌握着王朝的一方命脉。不只是在长陵,大秦王朝的一些郡属,曾经都在这些旧权贵门阀的掌控之中。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大秦王朝的实际掌控者都不是大秦王朝的皇帝,而是这些旧权贵门阀。

  这些旧权贵门阀热衷于培植自己的力量,他们暗中的伙伴甚至有敌国,他们在意自己的利益更胜整个王朝的利益。在他们看来,并非是皇室分封给他们的土地,而是他们的土地和权势并成了整个王朝。

  因为长时间的养尊处优和高高在上,甚至习惯于不遵循律法而采用一些黑暗的手段,所以寻常的民众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地里的庄稼,割完了一波又是一波,并没有人真正担忧民间的疾苦。

  巴山剑场的崛起是因为王惊梦为首的一批强大剑师,而当王惊梦和这些剑师进入长陵,推动变法,首先针对的便是这些旧权贵门阀。

  所以大秦王朝的第一场倾朝之战,并非是对韩赵魏的大战,而是和这些旧权贵门阀之间的战斗。

  只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巴山剑场修行者,才知道发生过多少残酷的战斗,才知道他们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每一个旧权贵门阀,就像是一个皇朝。

  那名站立在山上的黑衫男子所在的家族,便曾经是长陵的真正统治者之一。

  当王惊梦第一次走进长陵时,这名黑衫男子已经成名,他的权势,就已经像黑色的月光笼罩着长陵城。

  很多年后,当丁宁再次听到这名黑衫男子的名字,是他出手杀死了郑袖身边的一名亲信温厚岭,到那时丁宁便明白这名黑衫男子的可怕不再是仅限于家族的权势,便是连他的修为进境都已经在他的预计之外。

  只是丁宁并不理解,这样的人怎么会站在郑袖一边?

  当年那些很冷酷的名字,都是郑袖和元武下达,这名旧权贵门阀的领袖已经暗中和郑袖争斗了很多年。丁宁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郑袖的人。

  所以他怎么都没有猜测到,原来郑袖的隐棋在这里。

  “为什么?”

  长孙浅雪微仰着头看着这名黑衫男子,清冷的问道。

  此时包括那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修行者,这里只是多出了两名宗师,然而她十分清楚,这名黑衫男子的到来便意味着可怕的势力到来,想要轻松的逃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

  黑衫男子静静的看着她,重复了她问出的三个字,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发丝。

  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里,却是有许多平日看不见的白发。

  “这种问题有很多个理由,譬如说若不是巴山剑场的那些人太强,郑袖哪怕再冷酷,也不可能做得到那一步。譬如说王惊梦太强,那样的人便如同神祇,和他相比,我们再强也似乎只是神明口中的食物,这样的人本身便不该存在于世间。他死了,但他却偏偏留下了一个传人。而且似乎用剑方面有着和他一样的天赋,我不想见到再一个神明产生。”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

  黑衫男子也抬起了头,看着前方天空里的风雪,眼眸里出现了不加掩饰的悲伤神情,“你问我为什么,你又是为什么?难道你是为了你公孙家么,你还不只是因为想要为王惊梦报仇么?”

  长孙浅雪的眉头不由得蹙起,她并不能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那种由心散发的悲伤。

  黑衫男子没有看她,继续安静的述说了下去,“在你和郑袖之间,王惊梦选了郑袖而没有选你,但即便如此,你都要为他报仇,更何况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我有什么理由不为她报仇?”

  丁宁和长孙浅雪都是一怔,忍不住互望了一眼。

  黑衫男子悲伤的接着说道:“无论是公孙家还是我萧家,虽然都是郑袖和元武下令以残酷的手段直接灭门,但在那之前,在商家开始变法之时,有一家周家却是因为阻扰变法而获罪。周家几名主事人被处斩,家产被罚没,家眷被发配去竹山郡。周家的一名小姐忧愤交加,在途中又染了病,那时我还在幽山修行,等我得知赶去接她时,她却已经病故。”

  长孙浅雪的面容微白,她终于听清楚了这个故事。

  “我家中有这一座山,山里我亲手种了很多蔷薇,皆是她喜欢的颜色。我便等着来年花开时迎娶她,和她住在那山中别院,但是山中她最喜欢的花还未盛开,她却已经不在。”

  黑衫男子缓缓转过头,带着浓烈的厌憎看着长陵的方向,接着说道:“我失去她时,那种摧心肝的痛楚想必你也能理解,王图霸业,在那时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归根结底,家中人勾心斗角,也没有多少个好人,死便死了。但她却是善而无辜。若不是巴山剑场,若不是王惊梦以一剑镇压,推动商家变法,她又如何会在流放途中死去?她死去时我不在她身边,她是何等的痛苦无助?”

  “所以如果还存在一定要杀死的敌人,那首先就应该是巴山剑场。”

  黑衫男子慢慢地说道,“我遵循我内心的愿望,和其它无关。这么多年后,谁会记得当年的很多往事,甚至连我都只被人称为夜枭,谁还会记得她这样一个人。但是我记得。”

  丁宁已经沉默了很久,等到这名黑衫男子终于说完,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恩怨这种事情,本身便说不清楚,只有遵循自己内心最炽烈的情感。”

  黑衫男子点了点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丁宁,这个时候他眼瞳里的悲伤消退,眼瞳里闪耀的全部都是睿智、强大和自信的光芒。

  这个时候他不再是个回忆过往的感伤的寻常人,而是掌控着诸多旧权贵势力的夜枭,黑暗中的皇者。

  他看着丁宁的目光,和人间的帝王的目光没有什么区别。

  “我很欣赏你。”

  他真诚的轻声说道:“若不是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演了这么多戏,让巴山剑场都有些信任我,从而得知了公孙家大小姐的一些消息,否则连我也依旧无法找出九死蚕到底在哪里,也不可能推断得出你一定会和她在这里出现。”

  ……

  风雪更浓。

  杀意的波动便让长孙浅雪控制不住九幽冥王剑的力量波动,每一次元气的震荡,都令高空之中的寒意蓄积的更浓,飘落的雪花便也越来越大。

  灰黑色的风雪,苍白色的灯笼火光,似乎要将这整个世界都染成黑白二色。

  一直比丁宁更沉默的东胡僧也些微有了动作,伸手抚去了他自己头顶上的积雪。

  话多原本生厌。

  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修行者而言,说了这么多,终究还是看有谁能够杀死丁宁。

  所以他看着夜枭说道:“你们谁杀得了他?”

  夜枭这样的人出现,便意味着有更多的宗师已经悄然而至,围住了这方天地。

  但他的这句话,却是理所当然。

  有他在此,有谁能杀死丁宁?

  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语。

  然而当他这样的话出口,司马错的面上却是泛开了一些古怪的神色。

  然后他轻声而认真地说道:“并非只有赵妖妃才会御驾亲征。”

  第二十六章 天之蚀

  当他这句话出口,这一片天地骤静,连长孙浅雪的呼吸都停顿了数息的时间。

  “并非只有赵妖妃才会御驾亲征。”

  这句话在丁宁的脑海之中回响着,他当然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面容也不由得苍白起来。

  他看着司马错和他身周车辇上的那些挑着灯笼的座客,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列车辇的气息那么诡异,为什么那些车夫和侍者明明修为距离宗师尚远,对于这样的大战而言根本达不到可怕的地步,但是却拥有着一种绝对沉静的气息。

  因为这些人都是来自皇宫的侍卫,那种气息,便是跟着帝王而沾染的所谓皇气。

  所以这列车辇便是皇辇。

  东胡僧古井无波的心境中也出现了一丝涟漪,他心有所感,望向一侧的不远处。

  那处也有一座荒凉的山丘。

  皇帝的侍从和车辇已经在这里,而元武皇帝却不在这里,而在那座山丘上。

  山丘的一片树林里,有一座普通的石屋,然而此时已经被布置得极其整齐。

  身穿寻常布衣的元武皇帝正在饮茶。

  他的身前站立着一名年轻的宫女,提起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帮他沏了一盏茶。

  当东胡僧望向他所在的这座山丘时,他才刚刚端起茶盏。

  然而在下一刹那,他低头喝了一口,茶盏缓缓落在他的身前,他和东胡僧相隔的这片空间里,却是出现了很多晶莹的波纹,他的身体从原地消失,穿过了这些波纹,直接便出现在这列车队的尾端。

  他的身影就像一个静止的画面中突然增加的物体,直接充斥在眼瞳之中,让人甚至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难受之感。

  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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