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学会?”顾知闲瞥他一眼,“只要态度诚恳,总还是有转机的。到时候我让浮生挂到地下室厂牌下面,有地下室为浮生做担保, 时间一长,这事就会揭过。”
卢焕敏感捕捉到顾知闲的那句话:“你想让浮生挂到地下室的厂牌下面?”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惊喜。
地下室厂牌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厂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啊,”顾知闲的声音淡淡,“到我名下就可以。”
卢焕的声音戛然而止。
到她名下?
半晌,他的声音有些尖酸地喷薄而出:“到你名下?那你万一……”
“万一什么?”顾知闲靠在吧台上,凉凉看住他,“万一把浮生抢走?卢焕,你未免把我看得太小家子气了吧?我现在是地下室的中流砥柱,前景一片大好,有必要去抢一个名声已经烂了的音乐工作室?我图的是钱,还是情怀?”
她微微倾身,勾唇一笑:“很抱歉,我认为,这两样东西浮生音乐室都没有。所以,你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
卢焕一愣。
“我帮你不过是因为我曾经在浮生音乐工作室呆过,这事对我的影响也不太好。”顾知闲拂了拂裙子,从高脚凳上站起来:“我赶时间,先走了。”
“诶……”卢焕下意识叫住她。
顾知闲已经转身离去,淡淡飘来一句话:“如果你想通了,电话联系我。”
呵呵,也没什么想不想得通的。
卢焕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让浮生起死回生,如果他真想让浮生活下去,他能靠的只有顾知闲。
不好意思,她又正好是个小家子气的人,曾经的种种永远不可能就此揭过。
所以,浮生音乐工作室,她是抢定了。
*
顾知闲在对付小人的时候,季言同样在解决他生活中的麻烦。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季世政躺在床上并不理会他。
季言也不觉得窘迫,他双手插兜,目光第一次落在了叶钦恬的身上:“叶小姐。”
叶钦恬礼貌回道:“你好。”
这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果然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好看。
她的心跳得飞快。
季言一瞥床上的季世政,见他明明撇过了头,耳朵却在听这一侧的动向,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他朝叶钦恬一点头:“叶小姐,能不能出去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叶钦恬应了一句“好”,看了季世政一眼,绕过床就走到季言身边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
季微肩膀斜斜靠在房门外,看着走出房间的两人,露出一个笑:“哟。”
季言瞥她一眼,没说话,脚步不停。
季微玩弄着手里的手机,抬起眼皮,凉凉道:“刚才嫂子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季言脚步一顿,勾了勾唇角。
呵,这小丫头还真会搞事情。
站在一旁的叶钦恬脸色明显有些不对了:“嫂子?”
季微笑吟吟看向她:“叶小姐没有从我爷爷那里听说吗?我哥都快结婚啦。”
季言:“……”
很好,婚都没求就快结婚,会不会有种硬点的感觉?
叶钦恬的唇色有些发白,嗫嚅着挤出两个字:“是么……”
季言双手插兜,什么都没说。
季微再用力补了一刀:“我嫂子可好了,长得又漂亮又温柔又有才华,粉丝上万,每天躺着赚钱!”
哦,那你大概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季言双目蕴笑,出声打断季微的吹嘘:“叶小姐,下楼吧?”
叶钦恬沉默着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先往楼下走去。
季言等她稍稍走远,瞥了一眼季微,低声道:“嘴巴很厉害嘛。”
估计叶钦恬长这么大都没人这样当面羞辱她。
季微微微扬起下巴:“她太假了,看她不爽,我帮你助攻一下。”
季言低笑一声。
季微看他一眼:“有啥好笑的?我就不信你没这样干过。”
季言想起那天在西餐厅里,他假装没看到叶钦恬,搂过顾知闲叫她“宝贝”,叶钦恬难看的脸色。
他唇畔笑意更深。
“是啊……”季言说,“我是这样干过。”
也不知道顾知闲现在在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信步就往楼下走去。
*
叶钦恬站在大门外等他。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对季言笑了笑:“嘿。”
刚才煞白的脸色已经有些恢复了。
季言“嗯”了一声,走到叶钦恬的身边。
叶钦恬问:“她说的……真的吗?”
他都要结婚了?
季言又是低低的一声“嗯”。
“她……”叶钦恬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是那晚的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吗?”
“是她。”
叶钦恬抿了抿唇。
季言看她一眼:“薛沛没和你说?”
“他说了,”叶钦恬苦笑一声,“我不信,非要自己来撞得头破血流。”
“也没有什么头破血流的,”季言淡淡道,“你只是不甘心罢了。”
叶钦恬愣住。
真的是――一语中的。
她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我看你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半晌,叶钦恬转头看他,“她真的就这么好?”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就这么好,值得你不顾一切?
屋外的天色有些阴,阳光被包裹在薄薄的云里,有风轻拂。
风里,叶钦恬听见季言开了口。
“我听了她的歌四年,”他缓缓道,“你绝对不会知道,当你听一个人唱歌,听了整整四年,你会多么爱她。”
叶钦恬看向他的眼睛。
那里似乎有光。
“她的每一丝气息、每一寸呼吸,我都能轻而易举就辨认出、感知到。”季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她已经彻底融入我的生命里了。”
叶钦恬忍不住反驳:“可那终究不是真实的她。”
“叶小姐,恐怕你不怎么听音乐的吧。”季言垂眼看她,“否则,你应该知道,音乐直通一个人的内心,毫无保留。我听到的她是什么样子的,那她就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
叶钦恬下意识开口,想继续反驳。
“看,”季言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温淡淡,“就这么几句话,我们的分歧已经这么多了。”
所以,我们不合适。
叶钦恬的脸色一滞。
他说的没错。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就算他们家世相当,但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唇畔一直挂着礼貌而矜贵的笑不知何时消失了。叶钦恬看着季言棱角分明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她的?”
叶钦恬想知道,她到底晚了多久?
季言换了一个姿势站,目光投向远远的山丘。
是从什么时候呢……
空气里是半刻的安宁。
他低眸,道:“也许在你遇到我的前一天……又或许,更早。”
早到什么时候?
可能就是很远之前的那个晚上,她俯身在自己的眼睛上烙下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很轻,就像细细的春雨,撩拨过他的心弦,留下整夜闷响的春雷。
顾知闲到现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