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正坐在院中赏花烹茶。
一见顾诀回来,老爷子原来还有笑意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顾诀定定站到他面前:“爸。”
老爷子没好气哼了声。
“你这是不打算管顾氏集团了?整天待在海城算怎么回事?”
顾诀眉梢微动,说道:“信越也是集团的子公司,创立初期我去帮着照看一二。”
老爷子轻嗤:“这话我能信?陈旭猴精的一个人搞不定一间公司?”
顾诀无奈轻笑:“爸……”
老太太穿着一身蜀绣旗袍从屋里出来,满是慈爱地看了眼顾诀,转头对老爷子说道:“行了,年轻人的事情你掺和那么多干什么。”
老爷子一脸嫌弃地指着顾诀,“你自己看看,你儿子学人家打架,脸上伤怎么来的?打架打的?你小子叛逆期来得有点晚啊。”
老太太不在意一笑,“我觉得挺帅的啊,出手干净利落。”
至于程箐箐说的那番她儿子是被女人迷惑才动手打架的言论,她是没有相信的。
老爷子没好气道:“你别光看脸,你看他这德行!!”
老太太转眸,看见了顾诀下颌上的那道红痕。
她瞧着不像打架打的,倒像是手指甲挠的,而且是毫不留情的力道,才会造成这么深的红痕。
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老太太眼眸微动,轻声说道:“顾诀,人家小姑娘要是不愿意,你可别勉强。”
老爷子帮腔:“就是,明明京市有那么多世家女孩任你――”
顾诀眸色微沉,出言打断道:“我只想要她。”
不管是现在还是两年前,他的身边都只容得下一个沈知意。
老爷子被他脸上的决然神情给怔住了,“你这……”
老太太微微一笑,算是看明白了。
她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咱们得尊重儿子的想法。”
说罢,又劝顾诀,“箐箐到底是老程家的女儿,顾家与程家不可闹僵,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你明白的。”
其实三个儿子中,老太太是最喜欢三儿子的,但她也从未偏心过,对三个儿子的教育和疼爱都是一视同仁的。
而且顾诀毕竟年龄最小,说偏爱也轮不到她,他两个哥哥自小就对这个弟弟格外照顾。
不过虽然是在关爱中长大的,他的性子反而最不骄不躁,半点世家子弟的顽劣风气也未沾染,性子清冷又沉稳。
顾诀颔首:“知道,那我先去躺程家。”
老太太放下心来,慈爱一笑:“去吧。”
……
离开别苑后,顾诀立刻给顾家老大顾呈去了个电话。
程家别墅内外所有的出入口均有人把守。
程箐箐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大发脾气将整个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大理石地面满是碎片。
等她砸累了,就坐在沙发上,一脸呆滞地望着外面的花园。
花园里花团锦簇,程箐箐记得小时候,她和顾诀还在花园里一起放过风筝。
回忆过往,她心中泛起酸涩。
外头传来开门声。
顾诀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的碎片,他停下脚步,蹙眉,面色冷沉。
“三哥你终于来了!!”
程箐箐见是他,眼睛猛地一亮,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拖着红裙的裙摆眼看就要赤脚下地。
可地上满是玻璃碎片。
顾诀侧目看了眼蒋学,蒋学会意,三步跨上前摁住程箐箐的肩膀不让她动。
“程总,请你坐着。”
说罢便扬声吩咐外头的人进来清扫玻璃。
蒋学手上力道很大,毫不客气地锢着程箐箐的肩。
她用力挣了几下挣不脱,只能仰起头,一脸渴求地望着顾诀。
“三哥,你还是心疼我的对吗?”
顾诀拧紧眉心,站在离她一米之外的距离,冷然启唇:“你胆敢再踏入海城一步,顾家会立即撤回在创兴的所有资金。”
程箐箐心下一惊,“我错了三哥,三哥你别不管创兴,这是我爸爸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了,顾叔叔也不忍心看它倒了的对不对。”
程箐箐怎么也没想到顾诀会为了沈知意做到这个份上,她们程家可是对顾家有恩的,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而放弃她,放弃程家。
程箐箐这下是真的慌了,她红着眼眶哀求道:“三哥,我爸可是在天上看着的,你们顾家不能这么对我!!”
顾诀眸中泛着寒光,面无表情道:“顾家帮扶创兴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你好自为之。”
顾氏集团在创兴地产的持股将会全部转让,由顾呈的独立子公司接受。
从今以后,顾诀本人与创兴,与程家再无任何瓜葛。
程箐箐看着男人决然且丝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心中宛如狠狠扎入一根刺。
她泪眼模糊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空落落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房子。
过了许久,她慢慢握紧拳头,“我不会放弃的,我努力了二十多年,你是我唯一的目标,不让我去海城又怎么样,你能待在海城一辈子吗,你们始终都要回京市的,我可以等。”
眼泪滑过红唇,她深呼吸一口,缓缓站起身,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我等得起!”
……
初冬,寒气袭人。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吴妮妮捧着热腾腾的奶茶吸溜了一大口,一脸满足。
她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略不解问道:“知意姐,信越公司的项目咱们不是已经顺利拿下了吗,怎么你这几天看起来好像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沈知意回过神来,睫毛轻扇,伸手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海城的冬天温度很低,气温又是断崖式的下跌。
快到下班时间,外面的办公室有人在说:“好像又要下雨了,大家快点下班吧。”
吴妮妮背上毛茸茸的小包包,戴上毛线帽,转头对沈知意道:“知意姐我先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沈知意微微一笑:“好,拜拜。”
她也关掉电脑慢慢起身,穿上挂在椅背的羊绒长款大衣,米色的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两圈。
从地铁口出来,她还要走一段路才到家。
冬夜的街道几乎没多少人,就算有,也是三三两两抱着手臂依偎在一起取暖。
这条街上,只有沈知意是一个人独自走着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长,一股莫名的孤寂感围绕在她周围。
算算时间,顾诀已经离开了快一个月。
她的那句“再也不要来海城”的话,他已经在履行了吧。
这一个月里,她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节奏。
每天按时上下班,一个人过着自己的平静日子。
一切明明跟从前一样,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知意伸手拉下围在嘴巴上的围巾,轻轻呼出两声带着白雾的气息。
拐了个弯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见旁边的围墙草丛里,传来两声虚弱的猫叫。
她脚步一顿,低下头循声望去。
草丛里果然有一只橘色奶猫趴在地上,体型很小。
沈知意慢慢蹲下去,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它。
小猫冷得瑟瑟发抖,骤然感受到一股热量,立刻爪子开花爬到了沈知意的裤腿下面,拿脏兮兮的小脑袋拱她手心。
沈知意心一下软了。
寒冷的冬夜。
孱弱小猫和孤独的她似乎有些般配。
这时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沈知意想要将小猫抱起来。
不料小猫反应有些大,立刻又躲回草丛里。
沈知意只得耐心哄着,试图再次靠近小猫。
细雨迷蒙,雨眼看就要越下越大,身后忽然有一道沉沉脚步声靠近。
接着,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上,顷刻间,为她遮挡了风雨。
沈知意一愣,看着地上的倒影,她茫然抬头。
男人背光站着,一身墨色大衣身形欣长,独自撑着一把雨伞站在她面前。
他的眼睛好似浓稠的墨,又好似藏了万千星辰。
骤然的四目相对让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雨浇湿小猫,它又蹭回了沈知意的脚边,虚弱的发出叫声。
沈知意一怔,立刻回过神来,转头伸手将小猫抱进怀里。
它身上很湿,也沾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