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心内着急,半点忙没帮上不说,还劳烦众人照看自己,情绪有些低落,赵怀信白天在衙门里,有空闲还会过来,见她一副病恹恹的神态,少有的严厉道:“一点小毛病就思前想后,你还来这大西北做什么?”
明显是激人的话,她自然听的懂,缓缓拉起被子遮住脸,想不出来说什么好,便没答话。
赵怀信撩起袍子坐下,拿起茶盏,对着热腾腾的茶水吹了一口气:“说句实话,等这病症好起来,我就想派人套车把你送回汴梁。”
“我不走。”她急忙忙抬起头,哑着嗓子说。
“喔...”赵怀信挑眉道,“可我这冤大头当的一点不高兴,捞不到好处不说,你还整日不言不语的消沉着,我作何还让你呆在西北,给我个理由?”
顾青竹咬着唇,目光坚毅的和他对视:“我不能回去,也知道你的意思,我好好养病,很快能好起来。”
“这不算理由。”赵怀信灼灼的盯着她,沉默半晌,慢声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从沈昙失踪到今日已近一个半月,边境山林最近雨雪频繁,如果一直找不到呢?如果他已经遭了不测呢?”
明明是最可怕的结果,顾青竹不敢去想,却也忍不住想过无数次,但此刻由赵怀信口中说出来,听着却如天方夜谭般,整个人顿时像坠入了冰窖,脚心开始一点点的往上冻住。
“不可能。”她阖眼儿艰难的说着,手急着想触摸到能安心的东西,覆在藏于衣领间的坠子上,那是沈昙送给她的玉指环,这次专程拿链子穿起来,挂在脖子里头,“会找到的,只是目前去的人手杯水车薪,那林子太大了。”
赵怀信知道不该此时说这些,偏偏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想把那毒疮一口气戳破,想让她看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顾青竹的到来让他压力很大,甚至不明白,自己向范大人提议再追加兵马搜山,是真的信沈昙还活着,还是因为不想让她失去盼头。
赵怀信道:“他和一位副将军统共两人,对方是十几名隐匿在西北多年的探子,你觉的胜算多少?”
“既然他们选择混进大营带走沈昙,那就说明...说明事先计划周详,且活捉他对于西夏来说是利益最大的。”顾青竹拼命要理清楚思路,说服赵怀信认同自己的看法,“在这种前提下,首先保证的是人质的性命,而沈昙和那位将军不同,他们唯一的目的是逃脱,不需要留有余地,胜算当然会高上些。”
“你也说了,只是一些。”
顾青竹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头发拢到而后,小声说:“那就够了。”
如此唇枪舌战一番,她竟然精神许多,没有抹眼泪,也没有歇斯底里,赵怀信微微觉得不可思议,而后无奈的笑起来,温和道:“所以,这会儿觉得心里头好些了?”
顾青竹一愣,随即明白他的苦心,是怕自己生病时一蹶不振,张了张嘴:“多谢。”
“口头的不算,早些痊愈再准备桌儿吃食吧。”赵怀信起身叹息道,“西北口味油腻,吃久了受不住。”
“好,那就做开封府的菜色。”顾青竹淡笑着道。
赵怀信点点头,临出门,又补充道:“我方才说的,并非全都是想开解你,人有私心,别把我看的太正人君子,趁虚而入还是挺符合我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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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批兵将整队开赴边界处的栖霞林搜索,西北大营中老国公的簇拥者极多,沈昙自幼随军,在此地的威望也高,沈家军中更有许多毛遂自荐要加入搜寻队伍的,故而范大人没费多大周折,隔日就收到不少新的消息。
职责所在,田桡领的差事要军营衙门两头跑,需动脑子的地方不多,但委实劳身,每次到衙门就得捉着赵怀信诉一诉苦水,眼下还没进门,声儿就传过来了:“累死了累死了,小爷我的腿都快折了!”
赵怀信依旧垂首写信,毫无理睬他的意思。
“有茶么?你那小龙团呢,拿出来让人泡上唉,外面又上冻了,倒春寒居然还下雪了。”田桡抖了抖身上的雪,抓起茶壶先到出杯水,还没喝,看见里头清澈透底,不禁纳闷道,“这是什么?”
赵怀信淡淡看了他一眼:“水。”
田桡呆了呆,像是没听懂般用小指挖挖耳朵:“什么?再说一遍?”
“自己不会看么,你说那会是什么。”赵怀信道。
在京兆府讲究不了那么多,但赵怀信旁的没要求,对茶却十分苛刻,壶里随时要有热茶,有空了也会亲自泡上一回,换换脑子。
田桡震惊的看了看四周:“你那叫凤九的随从呢?怎么今儿舍得让你喝白水了。”
赵怀信不耐烦的挥挥手:“爱喝喝,不爱喝可以自己泡,茶叶在罐子里。”
田桡原地站了会儿,犹疑得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过后,试探的说:“三少心情不佳?我听说顾七姑娘为了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乱地方,专程甩开一身的事儿,到衙门来瞧瞧你,都情场得意了,还摆着张臭脸干吗啊?”
若非田桡不知道内情,赵怀信会以为他故意来踩人痛脚的,想了想,略微敛了脾气道:“她这两日重病卧床,便没出过门。”
“哦哦,原来如此。”田桡恍然大悟,也没嫌弃白水无味,大咧咧倒了两杯灌进腹中,擦了嘴道,“姑娘家身子弱,路上颠簸劳累,生病也不稀奇,将养几天就差不多能好。”
赵怀信叹息道:“承你吉言。”说着,又忙着把信写好,装进牛皮纸封中,用蜡封好让凤九派人送出去。
田桡瞟了眼拿信走出去的凤九,低声问道:“寄的家书?”
赵怀信颔首:“顺便也给顾大学士寄了一封,替她报个平安。”顾青竹自己也往家里寄了信,不过是给父亲和祖母的,他思索着,再补上一封给老爷子更合适。
“你这孙女婿当的,堪称我辈之楷模。”田桡忍不住感慨着,“若不是咱们十多年的矫情,单凭这两年你这举动,简直能赞一句情圣了,难道真是千帆过尽,顾家姑娘还真是你命中劫数。”
赵怀信心道可不就是么,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从前辜负的闺秀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惯,派顾青竹来历练他的。
“怎么,羡慕了?”他勾唇笑了笑,走到矮柜前端起酒坛子,到出一碗酒来送到嘴边,“你母亲不是照着你的要求,挑了几位贵女任君挑选么,早点找个心仪的定下来,也好成家立业。”
田桡浑身抖了抖,忍不住搬着凳子推开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话从你嘴里头说出来,怎么好像做恶梦?”
“那是你日子过的太清闲,多做点事儿就不会这么感觉了。”赵怀信大口喝下两口酒,摊开图纸,点着桌面道:“闲话晚些说,咱们把目前掌握的消息再核对一遍,看看还缺漏什么没有。”
两人把已搜寻过的山头排除掉,剩下的林子约莫两三天便可有初步的探查结果,事实上也和赵怀信预料的相同,没过两日,前方传来快报,先锋队伍在栖霞林北侧靠近西夏的地方,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踪迹,且有几具损毁不一的尸体。
更重要的发现是,这片多年来,当地百姓都以为是荒林的地方,居然有个不小的山寨,发现踪迹的小队只有十来人,不敢轻举妄动,先行派人出林送信,请示营地这边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碰到个并不怎么忙的周五,在办公室偷摸摸的码字,结果半道突然断电,电脑重启后,wps文档当天的记录一片空白...
qaq 虎躯一震,心里哇凉哇凉的,备份里毫无痕迹。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回
范大人奉命追查沈昙失踪一案, 但身为文官,且对西北复杂地域不甚了解,故而接到信报后, 召集营中诸位将领,通宵商议得出结论,暂时命前方小队按兵不动, 待接替的队伍抵达栖霞林, 再一举拿下那山寨。
顾青竹的病症已大好,除却偶尔咳嗽两声,其他再没不舒服之处, 只是但凡想出卧房的门儿, 颂安总要让她披上斗篷, 嘴里叨念着:“姑娘可不能仗着身体好乱来了, 春捂秋冻,这儿又不比京城, 连开春的影子都瞧不见, 更该穿厚实些。”
她心内焦急的想去衙门,亲自问顾明宏, 栖霞林中传来的消息是真是假, 便一把手的抓住披风胡乱的围在脖间,伸脚就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