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围住钟悦,脸色急切,低头问着钟悦怎么样,感觉如何。见钟悦终于被松开了,有人也已经忍不住,其中一个脾气大的女孩,直接站起身转过头,
满脸狰狞,几乎是愤慨,就要冲向明清去撕扯她的头发,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钟悦说错了吗!你就这么掐她,她要是被你掐死了怎么办!!!你给我去死――”
然而还没等她扑过去,拳头还没开撕,
猛地就看到――
站在远离她们一圈人之外的明清,双手抄在运动裤的口袋里,
头低着,之前往后梳的刘海也都落回了额头前。
还沾着点点汗水的碎发垂的很深,将双眼遮住。
看不到她的表情,小酒窝也松开了,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像是很用力,完全去掉了唇纹下的血色。
露在裤子口袋外面那一小节的手腕,迟迟没有散去青筋。
暴怒、戾气已经消失了,
取代而之的,
是挥不去的颓败,
还有落寞、绝望。
明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不大,几年前流行的折叠款式,白皙的手指翻开钱夹层,钱夹鼓鼓囊囊,敞开时还能隐约看到贴照片的内衬上镶嵌的大合影。
国家短道速滑队全体大合照。
那张照片正是wgh冬奥会后,还在异国他乡的体育场,国家队为了庆祝冰上项目取得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而特地去求了主办方、申请到赛场冰面上合的影。那一届冬奥会明清是首金,又是整届奥运会里获得奖牌最多的选手,教练和领队纷纷都催促着她,将她一定要拥簇到正中间c位。
照片上,穿着红黄白相间国家队队服的明清,手指胸口前的国旗,
小酒窝深陷,嘴角微微扬起,
笑得灿烂又倔强。
在wgh那段时光,大概是明清长这么大以来,最为荣耀且快乐的日子。
后来这张照片给洗了出来,只有一张,原本贴在训练基地的光荣墙上,
时间更新换代,无数个荣誉又相继堆叠,
曾经的光已经停留在了过去的时间里。
队里的领导找人把那面光荣墙给改了,改成放置每天通报批评各种文件的公告栏,墙被刷漆掉的那天,明清一个人走到了粉刷了一半的旧墙前,
照片凋零,wgh时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2010年的冬季。
那张大合影,被夹在了明清的钱包里。
一晃都过去了那么久。
钱包“啪!”地一声又被合上。
红色的钞票飞满天,墨绿色的墙,深咖啡色的长椅,一排排铁皮箱,冰冰凉凉的体重身高测量秤。
弥漫着寒风的空气。
纸片晃晃悠悠,落在了地面上。
明清甩完钱,连手都没插回口袋里,笔直往门口走去,留给白炽灯下的是一个寂寞的背影,并没有因为打架打赢了或者比赛夺得冠军而有任何的高兴,
翻了的椅子,擦着地板砖,
发出“吱吱呀呀”的铁锈声。
砰――!
门被摔上,摔得惊天动地,门框边缘颤抖了好几下,扑簌扑簌,席卷起浓烈的冰冷气息。
……
*
最终还是给溜冰场赔了钱。
周衡给垫的,赔了七八千,溜冰馆的负责人非得说更衣室里的椅子值好几万,因为修建有几年了所以才给打了个折,要七千八。
明清没带那么多现金。
她连银行卡信用卡都没捎,本来就是跟周衡出来玩的,揣了几百块,想着两个成年人又不旅游又不开房,还能花多少?
结果没想到,
却碰上了这一档子事情。
溜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都知道了明清是谁,戴着口罩也知道。大家看她的眼神也都是掺杂了惊恐的愤然,肯定联想到了新闻报道,眼见为实,差点儿掐死人,一个个都避之不及。
赔钱的全过程,都是周衡在处理。
万象城是玩不了了,因为除了溜冰场,就连万象城的总经理都闻声赶了过来,毕竟z市争全国文明城市,已经连续上榜好几年,万象城作为商圈最重要的娱乐场所,门面作用当然是重中之首!
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钟悦“脱险”后,就疯了般冲了出来,拖着一大堆人做目击者,哭着闹着一定要讨个说法。也是啊,开开心心出来玩玩,却差点儿被人给“掐死”。
换做是谁,都会起了胆战心惊的恐慌。
她几乎都忘记了明明是自己先起的挑衅,手机里110真打了,拉了万象城的经理过来,站在门口,抹着眼泪说自己的惊吓。很快110也接到报警赶到现场,钟悦见到警察叔叔,就差把明清推上前去,指自己脖子上的掐痕控诉她的暴行!
明清低着头,站在很远处,头偏过去,脸背对着所有人,双手抄在口袋里,微微弓身,
沉默倚着玻璃墙。
外面的光线,白的刺眼。
过来的警察接了个电话,忽然伸出手,笔直且笑容堆砌地跟周衡用力一握。
“周公子……”
……
......
……
结果就是这原本说好去吃干锅蛙的午饭也没吃成,明清整个人就跟散架了的木偶似的,发条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也没有饥饿。
周衡处理好一切后,追了上去,
还是问了问明清,
“……”
“接下来,想要去哪儿?”
“……”
“……”
“……”
2012年春天就有了好些个外卖平台,可以帮助不愿意出家门也不想做饭的懒人们方便吃快餐。周衡拿着手机软件,在上面叫了两三百的外卖。他提着塑料袋推开沉重的玻璃木门,昏暗的光线瞬间笼罩了视线,一排排电脑平排,宽厚的游戏沙发椅里不少留着非主流发型的小青年正在喊着妈开黑。
键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周公子极少来网吧,甚至身份证办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用在这种偏僻的小地儿。老板就坐在前台,是个女的,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正一条腿踩在木板凳的边缘,另一条腿敞开垂落,脚趾在塑胶拖鞋上高频率踮啊踮。
老板嗑了口瓜子,手指“啪!”地一甩,ko掉一个劲舞团对手,她跳了起来,大喝一声“好啊!漂亮!”
周衡:“……”
瓜子皮不偏不倚,刚好有几片飞到了周衡的polo衫上,周衡低头用掌腹给轻轻一拍,手上拎的塑料袋发出嚓嚓的响声。
老板忽然停下拍掌,手按在台面,闻到外卖的味道,刚想要呵斥“不许在网吧点外面”的霸王要求:
“哎我说你――网吧里不许点外卖不许点外卖,规矩不知道吗――没来过网吧吗?想吃什么本店都有,来了店里就得吃店里的饭菜――”
然而抬头那一瞬间,
整个人却给愣住了。
卧槽!!!
这这这、这人,
也……太!帅!了!吧!
其实用“气质“二字更可以形容得出周衡,周衡长得的确英俊,美人在骨不在皮,周衡属于那种皮相很冷清骨相又相当立体的冷调大美人。
你从他得一个眼神里都能看出来很多故事,随手一个举动都能有着淡雅且疏离的矜贵。所以相比于“长相”而言,外人第一眼见到周衡,往往被他气质吸引更是入木三分。
就是这冷调的气质,跟他手里提着的外卖塑料袋,以及身后这网吧的氛围……
实在是太大不相符。
周衡提着外卖袋,polo衫宽松垂在腰间,靠近了网吧前台,筋骨分明的手指被沉甸甸的塑料袋勒出细细的红痕,衣服上的刚拆封淡淡新布料气息,混合着指尖说不上来的香味,他的嘴角挂着很浅的笑,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老板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眼睛笔直笔直,三十多的人了瞬间化作少女心,目不转睛盯着周衡,犯花痴,
“那个、那个……”
“在这儿吃外卖是需要多付钱么?”周衡靠着前台的大理石抛光面棱角,一只手掏出钱包,展开钱夹拿出一叠钞票。
都是红色的money,整整齐齐,还没等老板从犯花痴中回过来神开口,几张钞票直接压着台面,不紧不慢推了过去。
“吃完了我们会给你收拾干净的。”
“……”
“没什么味道,一些清淡的西餐。”
“……”
老板低头看了看推过来的纸币,
眼睛再一次要从眼眶子里蹦出来。
卧槽!卧槽!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