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能让你心情愉快,证明我做这些都是值得的。”他没有辩驳,而是主动与她碰杯“虽然我已经被你拒绝的伤痕累累;我本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奈何,奈何!”
明蓁再度莞尔“只因此山非彼山,故,敬亭山空,相看两厌。”
“两厌?”他略微俯首,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是单厌更确切吧。”
明蓁目光盈动,不是纯黑的眼珠在此刻灯光下似流光玻璃珠般“下半场,我不介意换人。”这话双语了,换人,可以换的是他,也可以换自己“谭总是主人,故客随主便。”
“明蓁。”他的笑容带了一丝魅惑“换人,想都不要想!我是来相亲的,你都说我用尽心思了,怎么会轻易让你脱逃。”
明蓁听到他如此坦白,并没有不悦,反而赞同的点头“也对,毕竟没有下一次……”
“这个你说了不算。”谭宗明伸手将她手里的香槟拿走,交给身边的服务人员,亲自领位,重回刚才的房间。
此刻餐桌已经换好,上铺了整块绿色草皮,有放野餐篮及手提无线电,音乐是会卡带有噪音的那种,银水杯,红格子台布,草皮上还有新鲜的白色雏菊,房间里也弥散开一股青草的香味。
谭宗明亲自为她拉开了椅子。
明蓁落座。
谭宗明绕回自己的位子也端坐下。
服务人员上菜、换上了相应的酒,并给他们介绍了此菜的制作方法。
谭宗明抬手,双手一动。
服务人员都退了下去,房间里的光线也换上了柔和的光芒,刚才那些让人目不暇接的投影也全部关闭。
明蓁拿起酒杯,品尝了小口,似笑非笑。
谭宗明则慢条斯理的用刀叉切开了红肉享受起主食,吃了一些后放下刀叉“很不错,不想试试吗?”
“因为我拥有红星百分之20多的股份吗?”明蓁放下酒杯“谭总,晟煊董事会通过红星的收购案了?”
“是,刚刚通过。”谭宗明用餐巾拭唇,放下餐巾“我对红星,势在必得!”
“我也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我的立场。”做为红星的创立人之一,明蓁的笑意渐敛,因为这个温和男人笑不达眼的表情“好,我听到了您的决定!我认为这……”
“明总还是太年轻吗?”谭宗明拿起酒杯“弄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明蓁手放在桌下:这里是谭宗明的主场,不由自己说了算“谭总在提醒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明蓁,我们在相亲。”他要提醒的是这个“以结婚为目的的男女见面。”
明蓁平静眨了下眼“所以你该庆幸我的家庭教育很好。”
“那么我有什么不足之处让你明明心里有我,却言辞如刀的拒人千里之外。”谭宗明手撑头。
明蓁失笑“谭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希望你我都保留这份贵气。”
“你亲口承认的,昨天,不,今天凌晨。”谭宗明不容她半分躲闪“明蓁,你手机里那个安迪凌晨打给你的电话记录其实我是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利用这个号码打给你的,你不会说你不记得了吧。”
明蓁神色不显“那我也记得,我让你别出现、别送花、别打扰我。”
“好,你记得就好。”谭宗明忽略了她的三别“那么我们来说说相亲的事,除了做菜、音乐,你平日还喜欢做什么呢?”
“其实我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现在又是十几个小时。”明蓁放低了姿态“身体疲惫了,以我现在的状态可能没有办法回答出你想要的答案,所以就让我们继续享受这餐余下的美好时光,可以吗?”在局势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镇定的找到婉拒的方式,适当示弱,以柔克刚。
谭宗明目光不移,注视着用示弱为退步的她,恢复了平阔恬淡“好啊。”
“我能将此事与安迪分享吗?”明蓁拿起刀叉,低头切开羊排。
真是不能掉以轻心,上一秒的示弱却在人以为得胜时立刻反手出招“当然。”但是他很确定她不会对安迪说“我和安迪是老朋友了,我相信她一定会支持我。”
明蓁用叉子将一小块羊肉送入嘴里,一直目光低垂“这道羊肉没有鹅肝惊艳,中规中矩了点,得和奇叔说一声,这道就不必期待了,他知道我要来这里就说需要我发表感想。”口吻平淡似是闲聊“他好像向安迪表白了。”放下刀叉。
“一定和我一样被拒绝的伤痕累累。”谭宗明双手交叉,以肘撑于桌面。
服务人员上前换下了这套菜和酒品。
“安迪在犹豫。”明蓁端坐着“不想问问我对奇叔的看法?”为了安迪。
“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谭宗明很清楚她故意将安迪的事介入,是在提醒自己她会一直拒绝“虽然读的是理科,但我对你感性的一面印象深刻。”
明蓁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他们真的是一类的人,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同时明白哪些人不是所能触碰的,只是不明白这个划分在他们之间怎么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结果;他会在这里,就应是他将他们之间会触及的问题都考虑了;以自己对他所做的调查,这个男人虽然风月无数,但他不会做任何有损事业的事,聪明也精明,是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好手,甚至可以称为高手,所以早以习惯分清利害、权衡利弊之后避重就轻。
谭宗明发现她的目光聚焦了在自己手上:手控?
“未婚,加分,女友太多,减分。”明蓁目光从他手上移开,靠近餐桌“事业心重,加分,野心太大,减分;重情重义,加分,心有所属,减分;迷人,加分,伤人,减分。”这是曲筱绡的衡量方式。
“有好感,加分,暗恋,加分。”他补充。
她补刀“脸皮厚,减分,威吓,减分。”
“看来基础分很关键。”说了这么多,关键是底分多少“八十?九十?”
“底分不低。”明蓁承认。
谭宗明对于她的坦白欢喜于面“话留余地,后跟‘但是、不过、可惜’?”
“想要我性命的人在被捕时对我喊‘如果我敢喜欢上谁,他一定杀了那个人!’,而现在他已经从监狱里逃脱五年了,以我对此人疯狂个性的一些知晓,他是个疯子却说到做到。”明蓁微笑着“我很想阻止你收购红星的计划,也不能是这种方式;谭先生,暗恋是哑剧,坦白可能成悲剧,我接受悲剧,但绝不接受惨剧。”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满满。
谭宗明望着她,一时不愿去想其他:刀子和糖竟然还可以对等。
服务人员适时出现,将下一道主食和酒品送上。
“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然后又是十几个小时的紧张状态。”谭宗明重复了她的话“就让我们继续享受这餐的美好时光。”举杯。
“求之不得。”明蓁也举杯“cheers 。”
全程一直说中文的明蓁冒出了一个看似敬酒的单词,但谭宗明从她笑意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个单词除了是举杯敬酒的用语之外,还可以表达为――再见。
第59章 五十八
餐后,明蓁没有参观厨房,谭宗明提议送她回家,明蓁接受了。
二人一起出了餐厅,明蓁以为会是司机开来的名贵房车,但是谭宗明却说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车子停在稍远的地方。
明蓁有些意外,但还是和他一起走向了停车的地方。
当她看见停车场灯火中的那辆车时,不由双手捂住嘴:吃惊。
这次的车是辆路虎suv,明蓁当然不是没见过路虎车,但是谭宗明这辆车太特别了,这部车虽然是路虎的标志,但其实全程参与该车设计工作的hollandholland 公司是一家世界知名的枪械公司,所以也被人称为‘the hollandholland range rover by overfinch ’,国内有人就戏称它为‘枪版’路虎;这款车不属于改装车型,路虎公司也不负责这款车型的生产、销售以及售后服务,其公司产品目录中并没有这款车的名字。从这个意义上,该车当真不折不扣是一款“枪版”路虎,但是如果连车辆的油漆都是纯手工的喷漆和抛光,枪版就不是虚假之意了。
明蓁走到车前,不由抬手摸过车身“我哥说哪怕再昂贵的量产车,在某些细微之处其车漆依然会有颗粒起伏状的orange peel瑕疵,这是工业流水线生产所不能避免的,只有纯手工的喷漆和抛光才能完全根除这类瑕疵;我哥也有一辆这样的‘枪路虎’,和家里其他路虎停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你怎么买到的?”一直用微笑遮盖的情绪在此刻真实,她是真的喜欢这辆车。而这款极致奢华的“枪路虎”据说每年只生产100辆,其实有时候真不到这三位数,倒不是说overfinch公司有意玩“限量”概念,真正是因为产能太低;这车的基础版不到150万人民币,不过订车人可以按照个人意愿定制项目,顶级配置的售价有可能超过600-800万元,所以这车考验的不是富豪的钱包,而是排队的速度;她在上海还没见过。
谭宗明站在车前看着她露出真实的笑容“有个朋友排到了这辆车,不过一些原因不得不放弃,所以我就买下这个排名,车子刚提到。”
“你,肯转卖吗?”明蓁转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大哥也只有一辆,我二哥到现在都没排到队,谭总,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可是你愿意割爱的话,价格随你说。”双手依然摸着车身。
谭宗明拿着钥匙“那就送给你。”
明蓁收回了手“家人教导无功不受禄,有得到必有付出,我需要付出什么?”夜晚的风吹起了一些她的发“还是我过早的流露出了对这辆车的喜欢?”
谭宗明走了过去“你不觉得自己很信任我吗?”
“因为您是谭宗明啊,什么都有。”明蓁耸下肩“任何犯罪都需要获得什么,而您是安迪信任的朋友……”
他的指封停在她的唇前,并没有触碰,只是做了这个动作“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收回手,摁动钥匙,绕过她拉开车门。
明蓁也不再言语,进入车辆前排副驾驶室,做好,系好安全带。
谭宗明绕过车头,坐入主驾驶位,也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驶出。
明蓁拿出了手机,用餐时候她设定勿打扰模式,虽然是这个模式但还是设定了几个电话可以打入,发现只有魏渭打入的三个电话。
明蓁打了回去“奇叔,找我?”
魏渭很快就接听了“怎么到现在才回?在工作?”
“相亲。”明蓁无奈“什么事?”
“又是政治任务?”魏渭摇头“这次,怎么样?”
“不怎样啊。”明蓁的目光看向窗外“连给我三个电话,是公事?这位库克先生虽然没有蒂姆.库克先生那么厉害,不过在当地这个领域里也是有些话语权的。”
“大恩不言谢,不是公事。”魏渭提议“可以视频吗?”
“叔,我还在路上。”明蓁不想让他看见谭宗明“为了未来的奇婶?”
“帮我劝劝她,别人的话她未必听,可是你不一样;明蓁,安迪很信任你。”魏渭在安迪不知晓的背后动用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min,你的一句话比别人十句话都有用。”
车窗外,夜上海的灯火依然。
“她找我谈过,但是奇叔,我可能给了安迪相反的提示。”明蓁目光幽远“但是选择权还在安迪手上。”
“怎么会?”魏渭听到这句,心凉了一半“min……”
“我是想劝她接受的,可是我用什么立场劝说呢?”她的目光始终朝向窗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抱歉,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努力,我,帮不上什么;你说我的一句话比别人十句都有用,奇叔,也不能因为你的感情抹杀别人的啊,如果有个人比你更好……做为真正的朋友,我什么都不能说,只有让她自己察觉自己的心意。”
“你怎么了?”魏渭听出了她的一些低落“既然相亲让你这么沮丧,不要再相了。”
“嗯,不会再相亲了。”明蓁也是这么决定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有几天,不过好在有你背书,我想可以缩短时间。”魏渭不再提自己和安迪的事“回去好好洗个澡,早点休息。”
“对不起,帮不上忙。”明蓁略微垂眸“可是她问我的时候,我真的无法违心说出你是她最好的选择的话,虽然你很好,但是我的主观无法这么认同。”
“我知道。”魏渭换了轻松的口吻“是我不好。”当初对她的探究让明蓁介怀很久,而且她不像安迪对自己有了信任“没事,我挂电话了。”
“拜。”明蓁挂断了电话,深呼吸了下,转头“这车其实在上海开多少有些浪费了。”
“不会浪费。”谭宗明略微转头“这车车骨、底盘都定制的,就算开去云南也没有问题;收购案后我们出去玩吧,就我们两个。”不过为了行车安全还是将注意力转回路上。
明蓁却微微侧眸“不合适。”
“收购成功你就当是给我庆祝,收购不成功就当是我给你庆祝。”谭宗明看着前路“我觉得很合适。”
“如果注定我们之中有一个要伤心,又何必硬说是合适的。”明蓁淡淡“你可以选择真正可以一起庆祝的人;我不习惯安慰外人,也不需要外人安慰。”
“你可能不知道,安迪在美国的时候有段时间曾住在城郊,有一次我去看她,发现她站在院子里正看着一只松鼠。”他转了弯,驶上另一条路“她就是看着松鼠,最后落败的是那只松鼠,不仅吃掉了到手的花生,还先跑掉了;所以我非要她住到城里公寓里去……”
“那里更可怕,更没人在,连松鼠都没有。”明蓁了然,但对他告诉自己这个故事不太明白。
“这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谭宗明从未对安迪透露过自己的歉疚“明蓁,安迪至少还有与那个松鼠对峙的经历,而你一直对抗的都是自己吧。”
明蓁再度转脸朝向窗外“想说对我有所了解?no,你根本不了解。”
“不了解的人是你。”谭宗明又拐到另一条路上“告诉你松鼠故事不是为了让你了解安迪曾有的遭遇,而是让你明白我的独断专行;就算后面才明白是错的,我也不后悔当初硬逼着她搬离那里的做法;现在也是如此,哪怕最后你会对我说我错了,我依然坚持现在的决定!”
“你的晟煊虽然看似庞大,但是这几年却是不进则退,一个决策失误就可能盘满皆输。”明蓁看向开车的他“安迪的专业素养我不怀疑,可是你应该很清楚,国内国外都一样,更何况晟煊不是你说了算!你真能独断专行?虽然你现在是首席ceo,但是董事会才是真正说了算的;如果我动用全部力量,安迪会受伤的,这样也可以?”
“我终于等到你说出这句话了。”谭宗明抿唇笑起“这句你一定会说出却不会实现的残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