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的六七个下人,床前的,屋中间的,房门边的,在这刻感觉他们的呼吸都停了。
“过来,”只听长公子声音冷极地道,“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下人们,尤其是站在床边,没进侯门多久的两个小丫鬟这下闻声哆嗦了起来,饶是虞娘是府里的老人,她这时的心也是全提了起来,当下一句话都没说,手拉着两个小丫鬟,朝旁边的下人使眼神,带着一干人等迅速出了门,甚至都忘了跟少夫人行礼。
“哇?”这下吃着奶的望康,也抬头看向了母亲。
而床上这时没了动静。
许双婉低头看着望康,嘴上发疼时,才发现她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呀?”望康还不饿,吃了点奶就松开了,看着母亲呀呀了两声。
床上还是没有动静。
许双婉突然站了起来,走向了门边。
她刚走到门边,身后就发出了巨响。
她打开门,忍着心颤,把望康递给了采荷,一句话也没说,迅速关上了门,转过了身。
宣仲安刚爬起来砸了床边桌上的水壶,铜壶还在地上叮叮咣咣地滚动着。
他喘着粗气,眼睛血红,那黑得就像浓墨的眼死死地看着她……
那模样,真是像极了活阎罗。
活阎罗要是出现在这人间,大抵就是这个模样了。
而这时,死死盯着她的他,气息喘的越发地粗咧了起来。
“过来!”
去吧。
在许双婉闭上眼睛往前走的那一刻,他也发出了大吼声。
“你去哪了?”
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就没那么轻松了,许双婉睁开了眼,快步向他而去。
“我把望康抱给采荷她们抱一会。”
“我问你,之前你去哪了?”
“吩咐府里的晨务去了。”
“你离我远点。”突然间,他又嘶吼了一声。
快走到床边的许双婉顿住了足。
而宣仲安这时深吸了口气,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连着几次后,他满头大汗,但他身上那高胀的怒火明显地虚弱了下来,直到他弯下了腰,弯曲着身倒在了床上,他又成了那个虚弱病气的宣长公子。
“过来。”他睁着眼看着她,这时的他身上已没有了此前那通身吃人的气焰,此时,他虚弱不堪,奄奄一息。
许双婉的双眼一下就热了起来,迎着他的眼,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宣仲安见她过来了,没等她坐下,就去拉她的手,“怎么就不照顾我了?”
“刚才,刚才……”许双婉忍着眼里的泪,她深吸了口气,才有力气道:“刚才有事去了。”
“你骗我,”宣仲安头疼,他伸手揉着头,试图让脑袋更清楚一些,“你在骗我。”
他再糊涂,也知道。
他们成亲以来,她看似什么都不说,但她从来没这般对待过他,他再晚夜归,她也会等他,拿帕给他擦脸的也是她。
是她,不是什么下人。
她从来没冷落过他。
“嗯。”许双婉别过脸,擦掉了眼里流下的泪,再转过头来,她朝他笑了笑,“你都没告诉我,你是去吃花酒的。”
宣仲安顿了一下,不等他说话,她伸出了手,给他拉起了被子替他盖严实,又坐到了床头,把他的头搬到了腿上,替他揉起了头。
她的手太温暖太温柔了,宣仲安呻*吟了一下,感觉冰冷的心口,冰冷的身躯皆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他这才感觉到了他的心和他的身体有了人的温度。
“不都是。”他闭着眼,长吐了口气道。
“嗯?”
“那种酒宴,不都是花宴?”宣仲安拉着她的手,放在嘴心吻了吻,方才松开手让她接着替他揉头,嘴里道:“那不是你以前去的那些小姑娘家家才去的吟诗赏花宴,这男人的酒宴,什么时候缺得了陪*酒的女伎?”
“你因这个,生气了?”他睁开了眼,从下而上看向了她。
“嗯。”许双婉伸手拦了他的眼,才答。
“没碰,太脏了。”宣仲安由着她,没有血色的双唇慢慢地一张一合,“她们不是你。”
不是他的婉姬。
“嗯。”这一次,许双婉也只应了一声,只是应声过后,顾不上眼泪会掉在他的脸上,她低下了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吻。
那泪,烫得她手下宣仲安的眼闭了闭,他笑了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还哭了。”
难道伤心的不应该是被她错待,随随便便扔给下人打理的他吗?
许双婉笑了起来,她笑中带泪地又轻应了一声,缓了缓,才道:“有些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