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失去了内力的拳头却被他笑着轻易拦下。他举高了她的手臂,伸出红艳的舌头,极致魅惑地舔过她的手臂内侧,一路滑至手腕,温热湿腻。
宋琅全身一寒,连寒栗都细细密密地冒了出来。
乍然惊怒之后,宋琅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她清亮的声线微凛,冷冷说:“狐九,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狐九动作顿住,轻红的唇齿不离她手腕,他眼帘微一掀,眸光斜斜掠了过来,落在她脸上――
淡淡的迷醉,淡淡的放纵,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沉溺。
宋琅被他复杂的眸光看得一怔。
“是主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闭上眼,唇在她腕侧轻轻一印,低声喃语。
“以为自己被辉夜的月亮所眷顾,却发现,那只是遥不可及的光芒。”他低下头,贴近她,“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想用力追逐那样遥远的、美好又残忍的月辉,想全身心靠近哪怕一次……”
他贴在她耳畔,用九尾狐一族成年半兽的魅惑之术,絮絮引诱:“要我……宋琅……要我好吗……”他的声音悲伤到近乎哀求。
宋琅原本清冽的眸光多了几分朦胧。
脑海中纷杂的思绪,随着他的重复低喃,渐渐被暗示的念头占据:要了他……要了他……
被强制灌输想法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宋琅脑中本能地抵抗,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翻身,将狐九狠狠压在身下……
不对!不能这样!
宋琅连忙咬唇往他身旁一栽。
狐九微微讶异,他是九尾狐一族千年罕见的天魅之体,成年之后魅术便已至巅峰,想不到她还能挣扎保存有一丝清醒。
他又凑过头,声线越发低沉诱惑:“宋琅,要我……让我成为你的,要了我……”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落在他脸上。
“闹够了没?”宋琅收回手抚住额头,缓缓在床头坐起,瞥向他的眸光倦累又冷冽,“你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狐九抬手覆上被她打偏到一侧的脸,沉默不语。
宋琅闭上双眼,平复脑中的纷乱烦躁,半晌才睁开眼看着他的侧面,冷静说:“狐九,我希望你清楚,一直以来我对你和阿穹的愧疚,都仅是出于我的不告而别,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可是,”顿了顿,她语气转冷,“我并不觉得我亏欠了你们什么,我们都有彼此的人生,可以千丝万缕,也可以毫不相干。所以我不认为我的离开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我也有我不能妥协、不能将就的生活。”
狐九依然不说话。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无声无息,像是一个骤然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玉雕。
良久,也不见他有动弹一分,宋琅轻轻蹙了蹙眉。
莫非她刚才下手太重了?怎么会,虽然她是怒极难遏,但心底到底还是顾念着两人以往的情分,没有真的使几分力……不至于这么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的吧?
又等了半晌,宋琅不确定地心虚了起来。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情急之下,动怒扇了人耳刮子,他又才刚成年不久,会不会真的伤害到了他未成熟的身体和心灵?
她飞快瞟了狐九一眼。
他偏着头侧坐在那儿,白发胜雪,九条狐尾毛绒绒的,乍一看还是以往那个娇滴滴的狐九。
宋琅心头软了软,唤了他一声“狐九”,只是声音里还有未褪的清冷。
狐九不理会。
宋琅只好拉下老脸,挪近了一丁点,用手指轻轻一戳他尾尖:“狐九,你、你说说话……”
狐九霍然转身,紧搂住她,将脸深深埋进她肩窝处。
宋琅惊慌,急切抬起手,正要戒备地将他推开,但刚触及他肩头,她的动作便僵住了:她的肩上,悄然湿冷了一片。
她怔了半晌,才妥协般低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挫败认输的无奈,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哭了……”唉,怎么像是她反过来霸王硬上弓,玷污了无辜少年一样?
“你打我了……”狐九闷声控诉道。
“很痛吗?我让你打回来?”宋琅叹气道。
“哼。”狐九泄愤似地啃噬了一下她的锁骨,才松开口算是放过她。
刚才有一刻他以为,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不再像以前一样耍赖地抱住她不撒手,他的双臂紧了紧后,就放开了她后退。
他掀起长长的睫羽,直直望向她,眼角还留有嫣红,神色却异常认真:“宋琅,我不是在说笑,我不要你再将我当成以前的狐九,现在的狐九,是男人。”
宋琅低下眼眸不语。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决定了自己的性别。宋琅,我就是想要你。”狐九毫不遮掩地说。
宋琅合上眼,平静说:“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你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仅此而已。”
见到狐九的执拗,宋琅不解地皱起眉:“这样有意义吗?”
“对于我们半兽人来说,很重要。”狐九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否认或看轻我的爱意。”
他认真看着她,说:“不然,你以为阿穹为什么不顾一切,也要让你再次回到这里,回到我们身边?”
“阿穹?他……”宋琅愕然张了张唇。她屈起食指敲了敲发胀的脑袋,头疼问道,“你说真的?”
“你倒是敢问他试试。”狐九冷哼道。
“你们疯了不成?”宋琅纠结地一扯发尾,“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根本回应不了谁的,何必要缠着我,非得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你不用试图劝说我们,对执着的半兽人来说,没用的。”狐九冷冷一弯唇,“否则那个黑猫半兽人,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走不出过往的阴影。”
“你说谁?”宋琅不明所以地问。
“自然是兰维。”狐九淡声说,“依我的能力,想要套什么消息也是很轻易的。”
“他有眼无珠,早早爱上了他的女主人。没想到,那个贵族的人类女孩长大后,在喜爱攀比宠物的贵族圈子熏染下,也变得日渐虚荣,残忍而不自知,不再是小时候天真纯善的样子。”
“所以在兰维的弟弟克制不住爱意,向他们的女主人表露感情后,那个女人唯恐伤及羽毛,惹来别人的鄙夷和闲言,不但嘲讽羞辱了他一番,还让人将他虐杀……”见宋琅听得毛骨悚然,狐九没有再详说,直接跳到了最后,“所以,虽然兰维后来亲手杀了他的女主人,为自己的弟弟报仇。可这么多年,他也没办法再爱上其他女人,哪怕他恨得入骨,也还是无法彻底放下……”
狐九勾起唇,对她说:“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不用再试图劝说我们放弃,或者让我们另寻所爱。这种做法,除了能在我们心窝上捅刀子之外,没有其他效用。”
宋琅咬了咬下唇,神色复杂地垂下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狐九转过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停了下来,幽幽说:“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只是再见你一面,之后,我们会设法让你离开这里的。”
说着,他自嘲似的轻“嗤”了一声,不平道:“我第一个来见你,真是亏了呢。哼,若不是看那条臭不要脸的半蛇吃了这么多苦,我真的,一点也不想便宜了他。”
第112章 。 星际半兽人(二十七)
斜照在窗棂上的夕阳辉光渐渐隐去。
狐九离开之后,宋琅一个人坐在床上,低着头,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门被再次打开,来人长长的影子投落在她身上。
宋琅抬起头,眉目间是淡然的笑,她弯起唇,笑得清浅又毫无芥蒂:“莱珀,你长高了呢。”
“……是呀,一别都两年了。”莱珀看着她,眼神复杂,在军中两年的历练,让他少了许多曾经年少时的青涩。
两人间一时无言。
宋琅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垂落了眸光,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琅姐姐,”莱珀的目光从她脚上的锁链转到她脸上,“你不讨厌我吗?”
宋琅轻轻笑了一声,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明白你的立场。”她不经意的姿态,仿佛只是单纯的与旧友重逢,平淡又安静,没有彼此阵营间复杂的恩怨纠结。
莱珀的神色却黯了几分,他低声说:“琅姐姐,你总是这样……”
似乎是听出他语气里淡淡的怨怒与低落,宋琅疑惑抬眼看他。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就好像我们不管对你是好是坏,你都不曾让任何一个人真正靠近过你。”
莱珀垂低头轻声说:“我感觉得到的,就算你愿意对我们付出再多,但你内心深处永远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孑然屹立,从不与谁并肩。哪怕阳光晒得再暖融,雪线之上降落的,永远都是低温的雪……你不让任何人靠近,再深刻的感情与过往,你都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放下的准备,是吗?琅姐姐,这样的你,难道就不会感到倦累,感到难过吗?”
昔日青涩傲气的少年,此时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
宋琅第一次狼狈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屈起的膝上,说:“你不明白……”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闭上了双眼,不再作声。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哪怕连她自己都几乎没有意识到。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放下,对她而言,就是灵魂的戕灭。
……
宋琅原以为在狐九之后,阿穹很快便会来见她。
但是,两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这两日间,兰维以医师的身份前来见过她几回。宋琅从他口中得知,近来星盟的高层在商讨如何处理她的事上,俨然已分成了两派。以图斐尔为首的一派打算缓缓图之,卸下她的心防后,再让她甘愿为星盟效忠。而以副主席格雷尔为首的一派,则提出要为她植入脑控制细胞,毕竟她的力量是危险又不可控的。
听到这种对待特级重犯才会用到的手段,宋琅受宠若惊地挑了挑眉。
“你敢不敢给我紧张一点?”兰维气急瞪她一眼,“若不是图斐尔力排众议,说入侵性脑细胞植入技术尚未成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会损坏你的大脑皮层,暂时将这个方案压了下来,你现在就要被完全控制了。但这不是长久之法,高层中也存在对立派,并不是罗伯家族的一言堂,对你身上特殊力量的渴求,已经让许多人失去耐心了。”
“我知道了。”宋琅沉吟了一下,说,“别担心,我自然有脱身之法,只等见阿穹一面后,我便设法离开。”
“啧,你是说那个蛇族半兽人?”
听她提起,兰维便忍不住冷了脸:“他当真还敢来见你?若不是他为了一己私心,将手镯交给了图斐尔,你又怎么会被发现行踪,受困于此?就算你能逃脱,但只要手镯还在他们手中,你以后也摆脱不得他们的纠缠……”
宋琅摇头,说:“别说了,事到如今,哪能全怪得了他。当初是我先入为主,以为阿穹不愿亲近人类,多番误会疏离了他。若是真如狐九所说,他对我……怀有男女之情,那么不管如何,我都该为自己以往的疏忽感到抱歉。是我伤他在先,半兽人对待感情天性如此,他不得已想用这种法子见我一面,我应了便是。”
兰维静静看了她片刻,才勾起唇,开玩笑般地说:“啧,宋琅啊,若我以前的主人是你,那该多好。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早醒来个十年八年的……”
闻言,宋琅愕然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他这句话的深意,兰维便转了话题,询问起她的逃脱计划。
“诶?噢,我是这么打算的……”宋琅一愣之后便接话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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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宋琅好整以暇地盘起腿坐在床边。
兰维说实在看不过阿穹的磨蹭拖延了,不论如何,今晚他就算打晕那人,也一定替她将人带到。
宋琅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床沿,等了许久后,她才无奈抬起头,望向窗外:“阿穹,你还要一直躲下去不成?”
窗外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