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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36节

  春日,一缕暖风吹至京师,在家中搜罗熊廷弼到任辽东后各种战策的张鸣鹤,却蓦地打了个喷嚏。

  ......

  沈阳城东北十余里处,蒲河所。

  初春的关外,尚有残雪未融,因小冰河期影响,相比中原地区,农事要延至今年四五月。

  自建虏侵犯边境,清河、抚顺相继失陷,广柔的松辽平原多年未见春耕,铁蹄踏过,遍地狼藉。

  已被建虏占领之地,屠城、剃发、归降,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的大明百姓沦为奴隶。

  “天下宴然,民务稼穑。”

  东林党人宣扬的这些天下太平之语,仅仅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中,辽东大地,硝风扫地,猩红的血液渗入冻土。

  蒲河所,大明的军旗正在无数哭嚎奔跑的百姓身边燃烧,辽民心中的希望,在一座又一座城堡的失陷中灭为灰烬,归于绝望。

  蒲河总兵尤世功的尸体暴露在荒野之中,他周身中箭十余发,被建虏刺伤双眼,坠马而亡,力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在尤世功的尸体周围,夹杂着更多明军兵士和普通百姓的尸体。

  有些已经倒下的人,无力地看着建虏骑兵追逐百姓,将妇女掳到马背上,更是恨不能跳起来再与建虏大战。

  他们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起身,却迎来更多急速旋转的箭矢。

  天启元年三月初,奴酋努尔哈赤率重兵欲取沈阳,先至蒲河,总兵尤世功所部数千明军,全数战死。

  努尔哈赤拥军而入,以曾助明军守城为由,将蒲河城内百姓尽数屠戮,进抵沈阳。

  熊廷弼自任经略以来,在沈阳、辽阳一线设置了堪比金汤的防御体系。

  此时的沈阳,由辽东副总兵贺世贤亲自镇守,环外城有十余道深一人许的沟壑,内有尖木堑底,鼠兽难行。

  深沟之内,又有二丈深壕,木围栏、拦马墙、炮车、尖桩,努尔哈赤趁势来袭,激战半日而退,直呼:

  “沈阳真乃一座铁城!”

  入夜,后金军已在沈阳城外团团围困,连营数里,努尔哈赤更放言,一破沈阳,猪狗尽屠。

  大营内侧,与外面的人喊马嘶不同,这里却是一片寂静。

  “阿敏,你不是下了军令,一战拿下沈阳吗?”努尔哈赤气急败坏,使出一手敲山震虎,“既然已经登城,因何又退了下来!”

  大汗震怒,余的后金将领全都是战战兢兢。

  尤其在白日里率先锋已经登城的阿敏,眼中充满着愤怒、畏惧,各种情绪。

  他抖着硕大的身子,瓮声瓮气道:

  “大汗,贺氏勇猛,千余家丁,竟挡得住侄儿部四百余巴牙喇兵,请大汗再给我一次机会,亲将贺氏首级献上!”

  努尔哈赤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虽然对谁都是不服不忿的,但打起仗来却甚为勇猛,本就没想处罚。

  他冷哼一声,道:“看你作战还算勇猛,又是第一个登上沈阳城头,姑且饶了你。”

  “谢过大汗!”阿敏擦擦汗,说完站了起来。

  阿敏刚刚起身,努尔哈赤命人从外绑缚一个作战不力的正白旗牛录进来,抽出亮闪闪的虎头大刀,一刀劈了下去。

  后者瞪大眼睛,正要喊叫,随即手脚一颤,再无动静。

  努尔哈赤将染血的刀交到阿敏手中,喝问:“今夜,拿得下沈阳吗?”

  阿敏浑身一颤,将刀举起嘶吼道:

  “侄儿这就再次出战,全部压上!请大汗放心,今日那明狗贺世贤的头颅,侄儿取定了!”

  “好,这才是我建州勇士!”努尔哈赤大笑道。

  第四十九章:奇袭

  “他们又来了…”

  沈阳城头,建奴营中飞马四出,夹杂着大片尘土,滚滚而来。

  驻守于此的明军兵士神情黯淡,因为谁都知道,辽阳的熊经略那儿也已经打的昏天黑地,根本没有援军。

  “贺大帅到了!”

  忽然间,二十几名辽东都司部将簇拥着一员大汉上前来,后又有亲兵用独轮车架着烈酒。

  这一片酒香四溢,似乎冲淡了大战来临的紧张。

  贺世贤伫立城上,望着下面这些年轻的面孔,哈哈大笑几声,挥手高声道:

  “把酒都分给弟兄们!”

  须臾,贺世贤拿着一碗烈酒,环视一周,喝问:“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

  “打了这么久,早杀够本了!”

  “哈哈哈,好!”贺世贤道:“这回鞑子来,怕是要玩真的了,咱们大明的汉子,不能被鞑子给瞧扁了!”

  “干了这碗酒,扛起大明的军旗,砍了这帮狗日的!”

  言罢,贺世贤慷慨饮酒,将酒碗掷碎于地上,转身喝道:“开城门!”

  城头明军分酒时,后金军马队已进至护城河外,他们驻马不前,因惧怕城头火器威力,分出一支约二十余人的哨骑上前试探。

  哨骑已经拐到了外城敌楼下,见明军仍未击炮,其中一人心中有些嘀咕:

  “莫不是明狗的火炮都坏了?”

  “哈哈,我早说,这明狗的火器是雷声大、雨点小,打着打着,就不行了。”

  “赶快回去,将这个消息报给多罗贝勒,没准他一高兴,前程就来了!”

  几名后金哨骑用鞑语交谈几句,猜是明军火炮已坏,正打算舒舒服服的回去汇报。

  蓦地,沈阳城中喊声大作,城门大开。

  贺世贤亲率家丁近千,乘马自南门呼啸而出,那二十余个后金哨骑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拨马回走。

  “杀鞑子!”

  贺世贤一骑当先,追赶上去,一刀一个,轻松将两名身材高大的建奴哨骑砍在马下。

  余的明军自沈阳城中追随而出,向在护城河那侧静静等待的后金大军冲去。

  后金军没想到明军会出城迎击,惊慌不安,阿敏率部迎上前来,拼杀几阵,惊觉贺部勇猛。

  又见那贺世贤一人一马,与己方骑兵拼杀就如虎入羊群,更觉不是对手。

  阿敏眼珠乱转,故作抵抗,实际却是不想让自身几个牛录遭受太大损伤。

  前方一退,后金余部进而大乱。

  后金骑兵一路败走,贺世贤乘锐急进,忽倏,四面后金兵马赶来合围。

  “大意了!”

  贺世贤幡然醒悟,自己扬鞭追击之时,已中了建奴的诱敌深入之计。

  前军被围,余部追击明军竭力向前,想要援救,却听贺世贤大吼:“速速退回城内,严守不出!”

  “就和熊经略说,我贺世贤对不住他,对不住皇上!”

  贺世贤喊完,掉头杀入后金军中,近千家丁死战不退,逐渐淹没在后金兵的浪潮之中。

  余部追击明军得令后急退入城,不料女真人早已从北门破城而入,经一阵惨烈巷战,沈阳告破。

  翌日,蒲河、沈阳相继陷落,尤世功、贺世贤双双阵亡的消息传到辽阳,熊廷弼震惊不已。

  “这个贺世贤,为什么要出城?”

  “我已屡次檄令四方,叫各城各堡严守不出,为何这个贺世贤就是不听!”

  “沈阳陷落,辽阳危如累卵,如若辽阳再失,辽东全境皆覆!”熊廷弼一只拳头砸在城砖上,恨恨道:

  “若真如此,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圣上!”

  正在熊廷弼气愤之时,一骑飞速入城,大声道:“启禀经略,建虏大掠沈阳,屠戮甚重,毁城而走!”

  “他们没有占据城池?”熊廷弼又惊又喜。

  沈阳陷落,震动全辽,但努尔哈赤没过几天就退兵而走,莫非…是后方出了什么大事…

  面对熊廷弼的再三询问,那兵士十分确信地说道:“没有,鞑兵们退的一干二净!”

  ......

  几日前,赫图阿拉附近。

  几名后金哨探正于鸭绿江边饮马,嬉笑调侃前日引颈自尽的汉人仆妇。

  忽地,一名小兵呼喊腹痛。

  牛录见状骂道:“死奴才,定是偷了哪个尼堪的饭,被人下了药了!”

  那小兵没忍住,腥的黄的拉了一裤裆。

  闻见臭气扑鼻,引得众鞑虏一阵哄笑。

  忽倏,周围数声马嘶,河边数十匹矫健的雪花马轰然倒地,挣扎数下,接连暴毙。

  那名牛录尚不及反应,余的鞑兵也都是接二连三捂着肚子扑地惨叫。

  “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就连他自己,也被下腹撕裂般的疼痛和不知所以的恐惧,席卷全身。

  ......

  入夜,鸭绿江静水深流,一盘圆月映在漆黑地江水里。

  光华流转,塞外风景不用于中原,更于江南天差地别,广柔苍郁的平原延河常有参天针木,林密如织。

  此时,月光落入一汪江水,映照出眼前这副诡异、恐怖的景象。

  马匹陈尸江边,几名鞑兵哨探横七竖八地躺在岸上,死相狰狞,这时候,一旁密林魅影幢幢,钻出一小队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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