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归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甚至在她想清楚之前，已经把这个问题喊了出来。博物馆里没有其他人存在，可刚才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沉默片刻，却回答了她的问话。

　　“博物馆将自动补全此漏洞，此次之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

　　就是说姜和韵这次带回去的东西还是有效的。

　　燕行归稍微放心了点，随即，更多的疑问浮上心头。她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有自己的意识吗？你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意识中，又想做什么事情？！”

　　燕行归想起了五倍时间家教的ai，想起了那个和冉星河一样的诱导她规划历史的人，还有在她进行观测者身份选择时突然出现并提醒她的“自己”。他们似乎都是博物馆中的意识，而且在有意识地引导着她进行某种选择。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了一声叹息。

　　仍然是刚才那种机械音，只是这次多了更多的感情色彩。这让它听起来更像是个人类了。

　　“请记住您选择的‘观测者’身份，馆长。不要做出会让未来自己后悔的事情。”

　　燕行归还想继续问，可不管她说什么，那个声音都没有再出声过。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现实中有人敲门的声音。

　　那是学生宿舍自动投递快递的机器人。它递给燕行归一个包装精美的信封，带着深紫色暗纹的信封看上去很是古典，封口是同样色调的火漆。燕行归刚想说自己没买东西，就看到了火漆上面的纹章好像是第八军团的标志。

　　对了，之前星网大比武的颁奖典礼上，秦诤给他们发了一张邀请函，还说过实体版也会在近期发过来。也许这就是他说的那东西？

　　燕行归签收了这封信。她撕开封口火漆，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和之前虚拟星网中一样的卡片。蓝黑底色上云雾缭绕，背后印着她的名字。在燕行归手指按上去的时候，卡片闪烁了一下，她的姓名下方又出现了一行银色的字符：a-19。

　　a-19？

　　燕行归想不出这是什么，干脆又上了星网。她看了看好友列表，孙和曲风庭都在，便敲了孙的私信：“在？”

　　那边回复很快：“燕老大有事吗？”

　　“哦，我刚收到了第八军团送来的那张邀请函，你……”

　　“我也收到了！帅气！牛逼！我现在在家，我给它挑了最贵的装裱框。我要把它送给我爷爷！！！”孙迫不及待回复道。

　　“……”

　　燕行归无语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完了刚才的问题：“我想问，你的那张卡下面有没有一行字符？”

　　好一会儿没回复，孙可能是正在从装裱框里面拆卡。燕行归算着时间，等她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孙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真的有诶！我的是f-32。我问了曲风庭，他的是f-59。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知道了，这不是邀请函吗？那这可能是我们参加那什么盛会的编号啊！不过那会是什么盛会啊……燕老大你等等，我去问我姐！”

　　“我回来了，我姐给了我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让我好好训练。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姐最讨厌了！我要去告我爸！”

　　燕行归根本没回复，孙已经一个人叭叭了一大堆。还把自己给气到了，跟燕行归打了个招呼就下了线，看起来是真的去告状了。

　　燕行归感慨了一下老战友家中不和谐的家庭关系，然后也退出了星网，看着自己的那张卡片陷入了沉思。

　　孙叭叭了一大堆，至少有一点是没说错的。她也觉得，这号码八成是秦诤说的那场“盛会”的编号。而且从字母和数字上面来看，孙比曲风庭稍微靠前，而她要比这两个人靠前很多。

　　这个顺序，有点像是按照他们队伍人员实力排列的。

　　燕行归又问了蓟黎和墨申，两个人的卡片号码一个是f-48，一个是e-97。这更验证了燕行归刚才的猜测。

　　一次和排名有关的“盛会”。而且听月华对待孙的态度，她应该也知道这件事。由军部发出的邀请函，政府却也知道，看来还是跨界联合的事情。

　　燕行归本来对比赛奖金之外的东西没关注过，可现在，她好像突然又有了兴趣。

　　到目前为止，星网大比武已经告一段落。除了事先说好要给获胜战队的中端机甲还需要根据个人需求定制之外，奖金和其他荣誉都已经发放到位了。燕行归现在有了钱，空闲下来之后，便想把之前因为比赛耽搁的事情给做了。

　　她打开了订票网站，开始查询通往银河系的星舰航班。

　　得利于翘曲空间技术的发明和新星盟大开拓时代打探索，目前两大星系中遍布着一万多个已探明安全的翘曲空间点。基本能满足民用航运需求。燕行归找到了银河系的板块，输入了“格雷泽”进行搜索。

　　这是她在第二场积分赛的时候的那张地图中的星球，赛后她查询过，是一颗真实存在于蓝星附近的原始行星。人类曾经在此短暂移民过，只是后来已经被当做自然资源生态保护区保护了起来。

　　只是，燕行归却没有查到通往格雷泽的星舰航班。甚至附近几光年内的都没有。

　　这不太寻常。

　　像这样的自然生态保护区，旧星历的蓝星也有很多，可那些区域只是禁止过度开采，防止破坏生态环境而已，也并没有划入禁止人员入内的禁区。像格雷泽这样好像整颗星球从航线上被抹掉的情况属实不多见。

　　“我想买一张到格雷泽的星舰票。”燕行归直接给客服拨了通讯。

　　“您好，银河系猎户臂α星域格雷泽行星属于自然资源生态保护区，目前谢绝无关人员参观游览。需要我为您推荐类似的观光星球吗？”长相甜美的ai客服友好地拒绝了她。

　　“那么，有到蓝星的星舰票吗？”燕行归又问道。

　　“很抱歉，包括蓝星所在的恒星系目前均已列入文化遗产保护区，同样谢绝外人参观。如果您对蓝星文化和自然风光感兴趣的话，我向您推荐句芒星和瓦利星，前者建有完全仿照古蓝星人文景观的影视基地城，后者的恒星系与太阳系非常相似，保存有……”

　　“不必了，谢谢你。”

　　燕行归关了通讯，在刚打开的星图上仔细地把刚才问出的航班绕行区标注了出来。

　　那是个梭形的扁圆，短直径大概有十光年。而梭形的中心位置，正好是蓝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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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比赛结束后没几天, 燕行归接到了季星的电话。邀请燕行归来第二军团驻地一起参加脑域开拓训练。

　　其实自从之前第二军团给全是菜鸡的人测过脑域开发度后，他们就在邀请燕行归过来训练。只不过之前她一直忙于比赛没抽出时间。现在空下来了，燕行归对脑域开拓训练还是很感兴趣的。

　　第二军团驻地配备有完善的脑域开拓训练设备。燕行归在旁边季星的指导下往头上套电极，她看着季星肩膀上的肩章, 笑着问道：“你升官了？”

　　青年好像挺直了一点脊背, 表情却仍然是淡淡的：“嗯, 刚刚提衔的。抱歉，前段时间在外执行任务，剿灭了一伙星盗。没能看到你的总决赛。这次是军功提衔，所以办得很快。”

　　他在说到“军功提衔”的时候着重加强了语调, 同时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燕行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燕行归也看着他, 眨了眨眼睛, 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才恍然他在等什么。

　　之前封宙航变装来到这里的时候和季星见过一面, 那时候封宙航可能是看到白斩鸡一样的新星盟士兵有点恨铁不成钢, 狠狠地怼了季星一通。

　　看来季星小朋友也是长期对此耿耿于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不但把这嘲讽牢牢记在心上，还想方设法找机会证明了自己, 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只是现在封宙航不在这里, 他也只能跟自己炫耀了。

　　燕行归很给面子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夸奖道：“干得不错！”

　　季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他脸上表情变化不大, 可燕行归仍然能感觉到他很高兴。他低头调节了一下仪器, 然后抬手帮她调了下电极：“这里没放对地方。”

　　手指碰到燕行归的脸, 两个人都楞了一下。

　　“你……好像碰到我了。”燕行归提醒他。

　　“啊，对不起。”季星迅速缩回了手。

　　“好像还是没戴手套的那根手指。”燕行归再次提醒。

　　“谢谢，没关系的。”季星说着，脸却不自觉泛上了一层粉。他的拇指不断摩挲着刚才碰到燕行归指腹，像是要把刚才碰到燕行归的皮肤擦掉一样。

　　季星的皮肤极白，一双手又和所有机甲士一样精心保养着。燕行归眼见得他把白皙的指尖搓得通红，简直连她都不忍心看下去，她忍不住再次开口：“那边好像有消毒剂，你要不先去……”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季星迅速说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启动训练模式了。可能会感觉到痛，如果不舒服随时叫我停止。”

　　说着，没等燕行归回答，他已经按下了启动键。

　　燕行归眼前一黑，意识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

　　这里是彻底的漆黑。分不清上下左右，没有光源，也没有影子，像是宇宙爆炸后的寂灭，而她是寂灭之后唯一幸存的生物。

　　周围安静极了。燕行归耐着性子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是系统故障了？

　　不，如果她真的躺了那么久，季星会想办法把她唤醒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漆黑本身就是脑域开拓训练的一部分。

　　旧星历的时候有一种刑罚，就是把人关在彻底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会很快失去对时间空间甚至对自己的意识，逐渐陷入失控和疯狂中。脑域开拓训练归根结底也是锻炼大脑，四舍五入意志力也算是大脑的一部分了。

　　燕行归很快收敛了因为黑暗开始到处乱飞的思绪。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不久前学过的《信号磁场》相关课程。

　　黑暗中会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没关系，反正她上课的时候也会产生度秒如年的错乱感。

　　黑暗中容易胡思乱想？没事，学渣的脑子放在学习上的时候，只会觉得脑细胞不够用，是根本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的。

　　燕行归已经习惯了五倍时间家教里面被迫专注于某件事的节奏。她认真回忆着上节课的内容，背诵着在课堂上被惨痛强制学会的东西。渐渐地，燕行归的心情越来越平静，最后终于在知识的海洋中……安详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了眼睛。周围的黑暗已经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片彻底的白。她确定自己仍然在虚拟空间中。就在她思考着这是不是又一种锻炼意志的方式时，面前的空间忽然扭曲了一下，一条扁长的黑色大鱼突然出现，尾巴一摆朝她游了过来。

　　燕行归眉头微皱，身体先于大脑动作，弯腰躲过那条鱼冲过来的力道，伸手就捏住了冲过去的鱼尾巴。可她却突然感觉手臂一阵酸麻，差点松手让那条鱼跑走。

　　会放电？

　　燕行归眼神微闪，就在这时，左右两边的空间同时一阵扭曲，又是两条大鱼蹿了出来。

　　看来这一次是战斗关卡了，只是此刻的她赤手空拳，没有武器，恐怕很难对付这些成批出现的大鱼。

　　燕行归捏着那条鱼尾的手被电得发麻，可她却死死捏住没有松开。她握着鱼尾巴，像是拿着鞭子一样把这条鱼狠狠朝旁边冲来的另外一条抽去。鱼头相撞，巨大的力道下，两条鱼的鱼头都被撞得稀烂。

　　死去的大鱼并没有消失。燕行归一边躲闪着越来越多的鱼群攻击，一边把手指直接插.进了烂掉的鱼头中。她的动作熟极而流，沿着伤口撕掉半边鱼身，从中间抽出了一条手臂长短的尖锐鱼刺。如同握着一把长剑，猛地朝一条朝她撞来的电鱼刺去。

　　武器在手，燕行归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刺、戳、转、削，带着点弯弧的鱼刺在她手中像是变成了一把真正的长剑，不够锋锐，却足以让她在鱼群之中游刃有余地杀个七进七出。旁边掉落的尸体越来越多，偶尔也会有鱼尾扫到燕行归身上，可这种疼痛对于早就在尸山血海中爬出过上百次的燕行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眉头都不皱一下，越杀越是尽兴，到最后，居然找到了几分从前在战场上打顺风局的畅快感！

　　燕行归在虚拟空间里杀得尽兴，而在现实中，她的身体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躺在那里。旁边的仪器上显示出起伏不定的波形，季星盯着显示屏幕，过了一会儿，目光又移到了燕行归的脸上。

　　他其实早就可以离开的。或者说，今天这种事根本就轮不到非技术人员的他过来。可是，季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听说燕行归答应来第二军团这里训练的时候，他就像是鬼使神差一样，向父亲主动申请了前来协助训练。

　　他给的理由还算充分，毕竟季星是唯一一个超过15岁脑域开发度还在增长的人，这些年脑域开拓训练一直没有停下，算是很有经验了。可只有他自己清楚真正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他只是想要看见她罢了。

　　燕行归安静躺在那里，季星看到她的手指在轻轻颤抖，这是正常的情况。脑域开拓训练是通过模拟出各种极端环境来刺激脑域n细胞活动，别说后面的各种极限战斗，就连最开始模糊了时间感知能力的绝对黑暗都足以把人逼疯。季星知道她现在正处于深度沉浸中，除非外界的刺激让电极自动切断，否则不会醒来。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和刚才一样的触感，复现了被他反复摩擦过却依然鲜明的身体记忆。光滑的、柔软的、温热的，带着人体的血液搏动和呼吸频率，对季星来说陌生又刺激。他轻轻摩擦着指腹，反复体味着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又看了看显示脑域活动依然剧烈的仪器屏幕，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扯掉了右手的黑色手套，动作甚至有些粗暴，机甲士从来稳定的手指因为某种隐秘的情绪而有些发抖。虽然明知周围没有其他人，季星仍然有些紧张地再次看了下四周，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把掌心贴在了燕行归的侧脸上。

　　是和刚才一样的触感，此刻却更加清晰分明地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垂落的发丝，掌心因为紧张沁出了一点汗水。可这在平时会让季星感觉到恶心不适的潮湿此刻却给他带来了某种更加奇异的感受。濡湿的汗水渗透了掌纹和肌肤的间隙，轻轻滑动的时候带来了更加暧昧的触感。

　　理智告诉他要放手，却本能地更想靠近。

　　明知应该要放手，可冒犯无防备强者的愧疚与不安却带来了背德的刺激和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