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牺牲的话,你的前程能有四十年吧。”顾寒山继续道。
这对比用得。
向衡沉默了一会,顾寒山同学你可以的,当着他妈妈的面维护他,一转身却又帮腔他妈妈劝导他。真是敌我难分。
“你是说,爱情的期限只有六个月到四年?”
“不,我是说大脑因为某个人而受到刺激产生多巴胺等等兴奋的神经递质的高峰值阶段时长六个月到四年左右。要得到比上一次更愉悦的快感,就得分泌更多的多巴胺,这需要产生比之前更大的刺激,刺激越大,疲倦越快。所以有人不停谈恋爱,又很快分手。不停偷腥,感到后悔,但下一次会再犯。可是人也不是只会这样,因为除了多巴胺,还有内啡呔、血清素等等各种神经递质,还有前额皮质影响你的自控力和意志力……”
“好了。你打住吧。”向衡不想听了,在她那里,没有“爱情”两个字。
顾寒山闭了嘴。
她安静地看着向衡。
向衡也看着她,看了半晌,道:“顾寒山,我的脑子应该是有病。”所以不停被她泼冷水却还能继续保持着热情。
“这个就别比了吧,你赢不了我。”顾寒山道。
向衡被她逗笑了。
向衡笑了一会,不笑了,又看了她一会,道:“你不要打断我。”
“我都没说话。”
向衡沉默,他深深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忽然道:“顾寒山,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好的。”顾寒山坐端正了。
“我看见你会分泌多巴胺,想到你的时候也会。”
顾寒山一愣。
“我的大脑拼命在做自我调节,前额皮质努力发挥它的作用,加强我的意志力和自控力。我的心里很清楚所有可能性和后果,未来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也没法做什么准备。原本我并不打算告诉你,想等到……”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没打算这么快说,也许根本不会说。我不知道。”
顾寒山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安静听着。
向衡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很纠结,受到困扰。直到今晚你跟我妈说那些话,我听了很难过。”
顾寒山皱起眉头。这不在她能理解的范畴。她无条件地支持他,努力为他说话,他为什么难过?
向衡看着她的表情,道:“你不是最差的那一个,顾寒山。你不是反面例子。我很喜欢你,顾寒山。无论这份感情能维持四个月还是四年,无论你能不能理解,会不会明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顾寒山。现在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顾寒山看着向衡。
向衡心里一松,这些话一出口,他觉得顿时开朗。原来并没有这么难,说出来,让她知道,就什么纠结都没有了。
向衡笑了。
顾寒山认真地看着他的笑容。
向衡也在看她。她的眼睛,真漂亮呀。她的眼神,这么干净,不染尘埃。他可以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着。
两人对视良久,顾寒山终于开口:“你开心吗?向警官。”
“非常开心。”向衡咧开嘴笑,“我现在觉得很轻松。”
“我希望你开心,向警官。”顾寒山道。
进步的终点是什么,是自我满足。他开心就好。
这大概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情感回报了。顾寒山忽然有些难过。她试图对向衡微笑,但她笑不出来。
她觉得难过。
顾寒山站了起来,向向衡迈近一步。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向警官。”
向衡站起来,张开了双臂。
顾寒山倾身向前,抱住了向衡的腰。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她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不会忘记的,向警官。”
“我知道。所以我想我应该快一点告诉你,不要等。我提前一天,你就会多记得一天。我提前一小时,你就会多记得一小时。”
“我以为你妈妈对我说的是气话。”
“不是。等电梯的时候,我把喜欢你这件事告诉她了。如果我喜欢你只存在你的记忆里,那太孤单了。你总是这么孤单。我想应该有个证人更好些。但因为现在时机不合适,案子还在侦查阶段,我也不能跟其他人说。”
“别说。别告诉别人。”顾寒山道:“这样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你就不会有负担。”
向衡收紧双臂,一如他的心因心疼而收紧。
“我喜欢你,顾寒山。”向衡又说一遍,“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顾寒山觉得眼睛有些热:“向警官,你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然后起来跑个五公里,再吃一顿丰富的早餐。”
“这样我会冷静一些,对你的感情会淡一点?”
“这样你会健康。”
向衡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些高兴起来,道:“好的,顾寒山,我听你的。”
第182章
耿红星和侯凯言跟着陈博业一回到公司,就被陈博业带进了办公室。
陈博业先是夸他们今天的事情处理得好,超出了他对一个实习生的期望。耿红星听得这话自然高兴,因为被排挤过,不敢太谦虚,便表明自己是非常努力要做好工作的,也相信自己能做好。侯凯言也跟着表决心。
陈博业话锋一转,却问耿红星他们跟顾寒山是否旧识,从前有什么交情?
耿红星也有心理准备,毕竟顾寒山今天摆出只认他的架势,又提出了十万的要求,换了谁都会有疑虑。耿红星赶紧解释,说跟顾寒山是一个学校的,从前在学校里遇过几次。顾寒山有超忆症,就把他记住了。前段时间他们偶遇,她就认出了他。这才算真正认识。因为一个学校的,顾寒山觉得对他知根知底,感觉上也亲近些,比较信任。但论交情是没有的,他了解的全部情况都会如实告诉公司,不会有什么猫腻,更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利益牵扯。
陈博业见耿红星有点紧张,解释的话又说得急说得多,便安抚他:“小耿,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就是想了解清楚情况。如果你跟顾寒山有交情,那就肯定对她有些了解,我就是想多确认一些信息,好把合作谈下来,也好对日后合作过程里的问题做判断,不是你想的那些。”
耿红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斟酌道:“在反诈宣传活动视频出来之前,我确实只是跟她有联络,并没有交情。现在也一样,我跟她也只是工作上的联络,没有私交。我对她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她自己的叙述和对她进行的调查,这些内容我也全部上报公司了。沟通到现在,我觉得她这人就是一板一眼的,有什么条件就说,也不跟人套近乎。她的病症让她对认定的事情有些偏执,我觉得可以理解。一开始是我和小侯跟她谈的,然后我们又是校友,所以她认定我们,如果公司愿意信任,我和小侯一定会好好完成这项工作的。她今天提出的十万,我确实是不知情的。公司对合作条件有什么想法,我们会努力跟她沟通。”
侯凯言在一旁连连点头。
“行。”陈博业道:“今天你们组长给你们安排了别的急活,也是工作的需要,希望你们不要往心里去。你们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我说过了,这项目的事都可以直接跟我抄送汇报,你们做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你们在我这儿,是排在转正名单的最前面的。”
“陈总放心吧。”
“我们一定好好干。”
耿红星和侯凯言忙应了。
陈博业见得他们这样,这才问:“你说顾寒山还给了你们一些猛料,但有风险,是什么?”
耿红星忙把梁建奇在拘留所因意外身亡,此时其家属正在讨说法的事说了。
陈博业皱着眉头:“梁建奇,这人是谁?”
“就是给我们平台投稿社会热点小视频,拍的是顾寒山爸爸救人落水的那个人。”耿红星道。
“哦,那段视频。”陈博业对上号了。
侯凯言又提醒道:“处理这个新闻的离职责编柳静雨,说不认识梁建奇,也不记得这事了。”
陈博业思忖两秒:“顾寒山怎么知道这事的?”
“她在查她爸爸的意外去世,对这些人都有特别留意吧。而且她跟着警方办案,确实能接触到第一手的资料。”耿红星道。
侯凯言配合着道:“陈总,如果梁建奇的家属在找媒体,我们先接触一下也是好的,到时他们真有消息发布,我们可以抢先。”
陈博业道:“这件事确实风险大。我再打听打听,了解清楚再说。”
耿红星有些意外。
陈博业又道:“得先跟你们说一声,如果确定要跟进,会安排别的组,你们组全力以赴做好顾寒山这个。我会跟你们组长说一声,让他那边多给你们授权,你们需要资源,需要公司提供什么帮助就说。这项目里你们负责对接顾寒山,但很多工作还是需要同事配合,需要前辈指导和帮你们去协调的。”
这又绕回来了?耿红星和侯凯言再次应了。
陈博业点头,把许高锐也叫了进来,然后他把需要做的工作跟他们几个过了一遍,放他们出去了。
许高锐带着耿红星他们回组里安排好了工作,没对今天暗地里动手脚想抢项目的事说任何事,那一脸坦然,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宋欣在开会时倒是时不时酸一句。耿红星和侯凯言心里对这两人不满,但也没言语,也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一天耿红星他们组忙了一天,剪片子、配音、安排后制,上线审核、平台位置申请等等一溜流程迅速走起,效率非常高。
晚上七点,顾寒山接受采访的片段就上了平台,配合着她受袭的画面做成了热点新闻,在首页旁边给了一条文字链做推送,虽然新闻内容简单,但这是全网独家,也是耿红星出镜做现场记者、侯凯言大名标为摄影记者的采访新闻第一次有这么好的位置做推送,两个人都挺紧张,充满期待。
这条热点数据并不算理想,宋欣很故意地在耿红星身后走过,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耿红星不搭理她。
九点时,耿红星最后看一眼数据,又把第二天的计划安排盯了一遍,确认需要的营销资源都已经安排到位,这才下班。
侯凯言跟他一起下楼,在电梯里就忍不住叹气:“我觉得我今天成长了十岁。”
太跌宕起伏了,太紧张刺激了。
“嗯。我也是。”耿红星疲倦得声音都有些发闷。
“明天营销那边炒一波顾寒山的反诈现场记忆力挑战,后天再来一波她爸爸跳水救人的事,顾寒山的遇袭采访能火吗?”侯凯言问。
“看今天陈总跟她律师谈判合同的情况吧。”耿红星挺理智,“能谈成,公司花钱大推,就火。顾寒山把她承诺的那些做到,我们发达。陈总没谈成,b计划,公司小推,借势炒一波网民破案,记忆奇人,其实不需要顾寒山出现,也能赚到流量。”
“之前陈总不是跟她律师联络过,确认这事靠谱,才要见顾寒山谈一谈的嘛。我看他今天的态度也是非常想做成这事的。”
“那肯定的。能赚一个亿,谁稀罕一百万啊。b计划那就是不赚白不赚。”
“我感觉这个项目如果谈下来,我们后头的日子会非常艰辛。这过程里肯定有各种事故差错差外,然后咱俩铁定背锅。”
“那我也希望能谈下来。”耿红星道:“不然咱俩一直坐冷板凳,最后实习期结束,灰尘溜溜走了。再找工作,也就那样。如果淡下来,不管最后做成什么样,咱俩也是干成大项目的。这里头差别大了。有咱俩署名的报道越多,咱俩以后的路才越好走。”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不拼,等什么时候。”侯凯言抬头挺胸。
“等我成了前辈,当上组长,当上经理、总监,我一定不会欺负新人,不算计他们。”耿红星道。
“我今天快恶心死了,但我忍住了。”
“我连电话都不想在公司里打。”耿红星和侯凯言走到路边,这才掏出手机,“我联络顾寒山,你看看妮妮到了没有。”
――――――
顾寒山靠坐在床头看着对面立柜上爸爸的照片,还有照片上方挂着的锦旗,正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她很少沉思。对她来说,任何事就是想做就做,不知道怎么做的就不做。
她最长的一次沉思是在爸爸死后,她沉思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