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这个姐姐,也羡慕着。
王府一行,莺儿认识了不少权贵,也认识了第一次触动她女儿家心思的男人。
几日的闭门谢客让春红很是不安。
“你说吴公子会不会再也不来了?”春红问丫头。
丫头摇头道:“吴公子虽不大来了,肯定是有事忙着心里还记挂着小姐的。”
“那你说,这几日他有没有来过?”春红趴在桌上眼巴巴望着门口。
“关门谢客后公子老爷的来了不少人问,各个府上差来打探的下人很多,且是门房婆婆回的,不知道吴公子有没有来过。”
春红仍是趴着,心烦意乱地用指甲挠着桌面儿,丫头忙上前护住春红的手:“姑娘仔细着点,指甲断掉就不好看了。”
鸨母指挥着工匠将玉香院从里到外的翻修,正忙得连喝口茶水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喝水的功夫,秋龄走过来,一脸神秘地说道:“妈妈猜猜看,我接来下要跟你说什么?”
鸨母差点一口茶水给她喷脸上,“我忙得脚不沾地,你帮不上忙倒也罢了,自个儿闲着无聊让我猜谜?”
秋龄也不难过,坚强地继续说道:“春红有姘头了。”
鸨母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看在秋龄业务能力尚可的份上千万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秋龄找死上瘾,嘴里仍是不停:“她那个常来的吴公子?听说早没钱了,春红还是隔三岔五地陪着呢,妈妈您说这种赔钱货咱家留着干啥?”
鸨母被她吵得烦了,护着春红道:“院儿里姑娘谁没几个熟客?你没有?客人一时短了银子就冷落人家?还要不要做生意了?有那嚼舌头的功夫不如练练嗓子看看书,不省心。”
“真的。”秋龄还要说,被鸨母严厉的神色唬住了。
坚强的秋龄姑娘丝毫不泄气,经过口口相传把吴公子和春红的私情传得人尽皆知。
晚些时候闲言碎语就传到春红耳朵里,本就想着吴公子心里烦躁,被秋龄这一激,气得在房里大哭:“平日我总想着息事宁人,对她凡事能让则让,今儿个是要逼死我呀?谁是姘头?她床上那些男人哪个是她夫君不成?说我倒也罢了,连累着吴公子也遭了她的脏嘴。”越说越难受,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丫头劝不住,也恨着秋龄:“谁没被她那张嘴糟践过?欣儿姐姐常外出的也逃不过,您和她无仇无怨还不是看您性子好不计较,摊上慧姑娘那样不愿低头的主试试?管叫她掉层皮。”
春红哭着听不进丫头说些什么,心里口里只惦念着吴公子:“要是被吴公子听到这些闲话再也不愿来了可怎么办?”
丫头拍着春红的背,“姑娘别胡思乱想,吴公子不会的。开业前处理好就是了,这次不要轻饶了她。”
若不是碍于姑娘越来越少,辛苦捧出来的成本太高,鸨母真想一巴掌把秋龄扇到天涯海角去,当环儿告诉她秋龄姑娘在院儿里传了春红姑娘好些闲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老命快到头了。
“环儿。”她感激地看着自己手里从不惹事,聪明又贴心的丫头叹道:“倘有一日我也死了,定是被那帮不省心的小蹄子给故意气死的。”
环儿向着地面啐了三声:“太太别说晦气话,这几日事是多了些,姑娘们要传凭她们传好了,您有时间去安慰下春红姑娘就好。她脸皮薄,性子又弱,奴婢怕她会想不开。”
“春红再没了我管叫秋龄那蹄子陪葬去。”鸨母扶额道:“头疼。”
环儿用手指帮鸨母按了按额头,问道:“太太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鸨母点点头。
环儿替鸨母把发饰都摘了,扶她躺下,自己坐在一旁继续帮她按头。“太太睡会儿吧,还有得忙呢!”
翠儿捂嘴笑着跑进屋。
秋龄伸直了脖子,问道:“什么情况?”
“哭着呢!还没走到院儿里就听到有哭声,我悄悄站窗口下看了看,夏月姑娘和冬兰姑娘都在,连素来事不关己不出面的华韶姑娘和新来的小美人儿也在呢!”
秋龄翘起腿,嗑着瓜子儿道:“哼!院儿里有些脸面的倒都去了。只是凭她有多少人撑腰,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
秋龄斜睨了一眼翠儿,说道:“她那个相好的,吴公子。呵呵,凭姑娘我看男人的眼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穷鬼加骗子。虽然我是想给她找点不痛快,也没准阴差阳错地反倒救了她一把呢?”
翠儿见过那位吴公子,相貌堂堂,温润有礼。听闻原本有些家底的,迷上春红姑娘后给败得差不多了。虽然秋龄是自家小姐,还是不得不感叹女人的嫉妒之心太可怕。
“姑娘,太太那边一直没吭声,这事也许就不了了之了吧!”
秋龄一挑眉,“怕什么,我还有后招。”
“您怎么非得寻春红姑娘的不是呢?翠儿觉得她还蛮好相处的。”翠儿说完有些后悔,以她家姑娘的鸡肚肠子,怕要寻她的不是。
果然。
“她好相处?那和她作对的本姑娘就是难相处的咯?要不要回了太太让你去跟温柔善良的春红姑娘去呀?或者那个叫莺儿的小丫头也不错呢,她手下正好只有一个豆丁大的小屁孩儿,翠儿姑娘去了必定实权在握呀!”
翠儿不吱声由着她酸,现在顶嘴只会死得更难看。
“我为什么寻她的不是?有本事她就做得滴水不漏让我无话可说啊?”
春红房间里,闻讯而来的姐妹们围坐在床前。
夏月先开了口:“秋龄是什么样的人院儿里的姐妹们都清楚,别说你和吴公子没有私情,倘若有了也是一段佳话啊!”
冬兰也接话道:“是这个理。才子佳人的佳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臭不可闻,你何必难过呢,大家都向着你妈妈也不会难为你的。”
莺儿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啥,眨巴着眼睛望着华韶。
华韶对于泣不成声的春红也无计可施,“妈妈肯定早听秋龄说过了,一直没有动静许是过去了。你这样伤伤心心地反让多事的人生了疑心,倒不如堂堂正正地该怎样还怎样。”
莺儿配合地点头:“华韶姐姐说得是。”
春红被众人说出了血性,抬起花了妆的脸咬牙切齿道:“这次断不会轻饶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起看到有小天使收藏了,不是单机好开心。
越写越觉得大纲细纲也控制不住那狂奔的剧情啊,我都快爱上鸨母这个角色了,本来想塑造成常见的妓院贪财小气刻薄的老板娘模样,现在觉得她人还挺好的,要不要写个关于鸨母的番外呀?
☆、反抗
翠儿正在后厨给秋龄张罗着饭:“秋龄姑娘说了,昨儿个的笋子有些老了,叶菜感觉不新鲜,鱼也腥得很……”
几位手里不停忙碌着的厨娘同章大娘偷偷使了个眼色,章大娘叹了口气道:“翠儿,连太太的食材也是一样的,秋龄姑娘跟着大老爷们吃刁了嘴我等老妈子的平常手艺做不出那些精致东西,姑娘爱吃自然好,倘不爱吃就不必吃了。”
小菊正好过来溜达蹭东西吃,无辜地对章大娘道:“秋龄姑娘说不好吃吗?我家小姐怎么没有说过?反正我最喜欢几位大娘的手艺了。”说完甜甜地张开嘴冲着章大娘。
章大娘宠溺地塞了一大块点心给她。
小菊嘴里被塞得满满的,模模糊糊地复述了华韶的话:“姑娘说天气热起来了,随便做样清淡东西就好,旁的您看着给就成,姑娘说不知道最近的时令蔬果是什么怕难为了几位大娘。”
有位新来的厨娘被小菊的话长了威风:“我来这不久就听说众姑娘里最得意的乃是华韶姑娘,要挑嘴也该是吃遍名馔珍馐的华韶姑娘挑吧,结果呢?反倒是名气越大的姑娘越和善,也难怪人家讨人喜欢了。”
翠儿因着秋龄又受了委屈,正气恼着加急了脚步往回赶,路遇春红派丫头来送信,邀她入夜去春红院里相见。
“臭丫头鬼鬼祟祟想什么呢?”
翠儿一不留神扯疼了秋龄的头发,秋龄骂道:“思春呢?做事儿也不留着点神。”
翠儿原想着把春红找她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秋龄,被她一骂又想起午间在后厨白白受了众人许多委屈倒横下了心,赔笑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姑娘这丝丝秀发哪怕掉了一根儿我拿这贱命也抵不上啊!”
秋龄狐疑地望着翠儿:“臭丫头今儿个嘴这样贫,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吧?”
“哪敢嘛!”翠儿替她把发髻挽上,将花汁轻轻揉抹在发根,香味瞬时间飘散开来:“姑娘真香。”
秋龄对着铜镜满意地看着自己,用手摸了摸镶白玉的金珠步摇:“梳得不错。”
玉香院还是大门紧锁,没有半个客人,仅有的男人也就是几个杂役。秋龄懒怠惯了的,不出门不见客一般也不爱梳妆,听春红被人夸了后倒是勤快起来了,一天几套衣服的换,一套衣裳一套妆。
只是苦了翠儿了。别家姑娘的丫头们闲得无事在院子里扑蝶摘花,饮酒唱曲。华韶姑娘家的小菊又蠢又贪吃,就那样主子姑娘都不恼,还成天家哄着逗着,跟对亲妹妹似的。
再看看自己。人美心善的姑娘那么多,自己怎就贪上就这么个主子。
翠儿伺候秋龄睡下就赶去了隔壁春红院儿里。
春红正独自坐在游廊上等着她。
“姑娘。”翠儿看了眼黑糊糊几乎辨不清人影的院子扶春红往房间走,“怎不把灯点上?丫头呢?”
春红顺势抓着翠儿的手臂道:“有事想求妹妹帮我,怕被人看到你来我院里暗地里捅给秋龄姑娘给你惹下麻烦。”
翠儿装糊涂:“姑娘怎得这样伤心,遇到什么难事儿吗?”
春红轻哼一声,由翠儿扶了进了灯火明亮的房间,请翠儿坐下:“妹妹难道不知你家秋龄姑娘传了我什么好话不成?”
翠儿不语。
春红起身打开衣橱,拿出一个小匣子,又从匣子里拿出几件首饰和两大锭银子,轻轻放到翠儿跟前:“妹妹若帮我,这些都是妹妹的了。”
翠儿看着眼前金光灿烂的银钱珠宝,双眼放出了光。她跟着秋龄也算见过些珍宝,但那些都不属于她,红了的几位姑娘一高兴打发手下丫头都大大方方的,也只有她家那位,打碎了牙也不愿吐出两吊钱。
“姑娘这是?”翠儿嘴里对春红说着话,视红却一刻不愿从珠宝堆移开。
春红一看她那样儿就明白这事有戏,把珠宝堆往翠儿面前再一推,道:“妹妹大可放心收下,姐姐接下来要拜托妹妹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翠儿想把东西一股脑全揽进怀里,结结实实抱着才放心,又恐因小失大,只得细问道:“姑娘想让奴婢帮什么忙?”
春红瞧了眼门口窗外,将头靠近翠儿道:“你家姑娘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见不得人的事儿?”
翠儿放了心,看春红出手如此阔绰原以为要她帮着给秋龄下毒下蛊之类的,才犹犹豫豫不肯答应,虽然在心里已经想好了数十种毒物和秋龄的上百种死法,人命关天的事儿她还是不敢做。
“姑娘是指什么事儿?”翠儿掏出帕子将所有东西包好放进怀里。
她放了心,春红也放下了心。
“妹妹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就当咱姐妹二人聊聊天。”春红找了件厚外衫给翠儿披上,又给她倒上一杯热茶:“夜里凉,妹妹暖和些了再慢慢说。”
翠儿局促不安地看着春红忙碌,从未被姑娘体恤过的她鼻子有些泛酸。想到她家那位不是善茬的主又生了忧心,翠儿迟疑着道:“我知道姑娘想拿从我这儿听到的事对付秋龄姑娘。只是,若是我家那位这次不倒,定会知道是我说的,我怕是活不成了。若遂了您的意倒下了,我又该往何处去呢?秋龄姑娘再跋扈对我总算不好不坏,况且在几位红了的姑娘手下当差也不至于受气……”
春红点头道:“我明白。只要妹妹帮我,明儿个我去妈妈处就请她老人家把你指去华韶姑娘院里,那边院里的二丫还是个毛丫头,小菊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有个利落的丫头主事也好让两位姑娘省点心。”
翠儿这才放了心。咽了口茶水,开始缓缓说起来,越说越觉得秋龄姑娘故事多,春红像听评书似的惊得合不上嘴,不住问道:“当真?她果然做了?菩萨啊……”
春红中途起身换了一次快燃尽的蜡烛,二人这一聊差不多聊到天亮。翠儿看天色显了白,起身告辞道:“我还得赶回去伺候那位冤家,先聊到这儿吧,春红姑娘也趁着空歇歇。”话毕起身将手帕里的东西塞进袖管里,双臂小心地抱在怀里离了春红处。
一宿未眠的春红竟无丝毫困意,她望着翠儿走去的秋龄院子的方向心里生出许多情绪,当她手里真的握有能让秋龄万劫不复的武器时又狠不下心用了。
秋龄半夜口渴唤了翠儿好几声不见人,去她房里查看床上的被子纹丝未动,猜着丫头大半夜不睡觉可能去哪些地儿,心里藏着事也睡不踏实,天还没大亮就坐在桌前候着翠儿了。
翠儿回房把宝贝们藏好,去后厨要了盆热水端着进了秋龄房间。
“回来啦!”秋龄斜了翠儿一眼。
翠儿心里一惊,强作镇定道:“姑娘怎不多睡会儿?起得这样早。”
“哎哟!翠姑娘衣服都没换呀!”秋龄冷笑着继续酸酸地问着。
翠儿把脸盆放在木架上,站到秋龄身边低头请罪:“奴婢来迟了,请姑娘责罚。”说完去花瓶里取了立着的鸡毛掸子递给秋龄,伸出双手,闭上眼等着被打。
秋龄猛地一拍桌:“一晚上不见人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嘛去了,还不跪下?”
翠儿被唬得一颤,想是昨夜被人瞧见或是被秋龄跟踪了,认命的乖乖跪下。
秋龄一巴掌给翠儿圆白如皎月的脸盖上一个五指戳:“哼,明知我刚找了春红和男人有私的罪状,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