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带着斗笠、鱼篓、蓑衣,走出青山武馆的大门,抬头望天,只见晴空正好,微风不燥。
他来之时,阴雨霏霏。
他走之时,晴空万里。
而守门的,正好还是翟用。
“方师弟……唉……”
翟用叹息一声,抱拳相送。
他卡在‘流沙意’这一步,虽然时不时能感应到自身气血,却无法精准把握与拿捏,炼化入劲。
所幸他跟内院一位师兄有些关系,讨了个看门的活,每个月能收入几两银子,再加上一些外块,才能一直赖在青山武馆内,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入劲!
在武馆内,有大师兄指点,有药可用,有同门可以切磋、交流经验。
一旦出去,就算还能每天坚持练武,但迫于生计,还是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精力为饱腹奔波劳碌。
可以说……没什么希望了。
翟用望着亚伦离开的背影,有怜悯,也有自醒,暗自握紧了拳头:“我绝对不能落到如方玉这个下场,我一定要入劲!”
……
三水码头。
鱼市。
“虎爷,那阿玉来了。”
一名跟班眼尖,连忙去叫正躺在太师椅上喝茶的虎爷。
虎爷猛地睁开眼睛:“好小子……竟然不给爷的面子……原以为跑了,居然还敢回来?走!”
亚伦来到鱼市,故意露了一面。
果然,没有多久,就见到笑面虎带着几个金鱼帮帮众,气势汹汹地走来。
他们所过之处自带净街效果,不论鱼贩还是买鱼的都躲在一边。
一些认识方玉的渔民,还暗暗为他担心,毕竟老楚父子的前车之鉴不远!
“方玉!”
虎爷摸着下巴,身边一个跟班就快步上前,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小子,反了你了。”
当即一个大耳刮子就打了过来。
方玉神情一冷,右手上抬,左手如毒蛇般刺出,正中这跟班的软肋。
“啊!”
这跟班惨叫一声,直接倒在地上,缩成个虾球也似。
周围渔民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平时温和的阿玉么?
“方玉,你敢犯我‘金鱼帮’?”
当看到方玉迅速击倒一个手下,虎爷眼皮一跳,突然喝道。
“虎爷您说笑了。”
亚伦表情无辜:“我不知道犯了哪条规矩,让虎爷您一上来就动手?”
虎爷默不作声,忽然问道:“这两月……你去习武了?”
刚才这小子出手凌厉,显然招式纯熟,并且下手阴狠,不好对付啊。
“正是,我拿自己卖鱼攒的银子,去青山武馆学了两个月的功夫……”
亚伦坦然回答。
之前不好展露武艺,但现在有了武馆这个幌子,就可以说了。
否则,一个渔民忽然变得杀伐果断,招式纯熟,还是很奇怪的。
并且……
亚伦实际上并没有违反任何规矩!
这是最重要的!
自己花辛苦攒的钱去学武,放哪里都有道理!
虽然之前虎爷未必跟他讲道理……但现在他拳头大了之后,还是得讲一讲的!
“青山武馆?”虎爷心里一动:“可曾入劲?”
“未曾。”亚伦叹息一声。
这一声似乎饱含无奈,让旁边围观的老余头都心有戚戚,面露不忍之色。
在他看来,阿玉这小子很有心计,这一步是跃龙门啊,一旦越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可惜……龙门艰难,这一跃还是不成!
叹息过后,老余头不由自怨自艾起来,小民出头,就是这般艰难,更为方玉而担心……
虎爷心中蓦然长松口气,继而眼神不断在亚伦身上打量:“青山武馆学武可要十两银子……阿玉,你如何攒得这许多钱?莫不是偷偷去城里卖鱼了?”
这话诛心!
一旦承认,就是真的违反帮规,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请‘金鱼帮’武师出手!
“哈哈……虎爷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捉贼拿脏,你说我偷偷卖鱼,拿出证据来!”
亚伦眼睛一眯。
“不这样,你哪来十两银子的积蓄?”虎爷的跟班忍不住了,叫道。
虎爷泛起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显然对这个手下的说辞颇为满意。
“当然是在鱼市卖钱所得,每笔都有交公!”
亚伦拿出准备好的册子,翻开一页:“六月十三,刀鱼四条,卖钱八十,上缴四十……九月初二,七星鲶一条,卖钱四十,上缴二十……”
被他这么一提醒,那些渔民纷纷回忆起来:“是啊……阿玉最近一年打渔收获很大……还偶尔能打到珍惜鱼获……都是在鱼市卖的。”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可不是这样么?”
……
“你……”虎爷气得手抖:“你竟然识字?!还偷偷记账?”
第541章 交锋
“认得几个字,又恰好懂得算数罢了……”
方玉微笑道:“这么一提醒,虎爷可记起来了?在下这十两银子,可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钱,我攒了十两,就给帮里进贡了十两!绝无偷漏!我花自己的钱学武,又有什么问题?”
虎爷这时候才真正感到骑虎难下。
他总不能说渔民就不能攒钱吧?这是要犯众怒的!
而方玉的身手……不请帮中武师出手,怕是拿不下,关键是――师出无名啊!
他甚至都不敢通知帮里。
因为……虎爷只是‘金鱼帮’的下层管事,却守着这么大一个聚宝盆,难道就没有偷偷私藏截留一些?
肯定有!
一旦叫来‘金鱼帮’高层,然后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质与查账,方玉死不死不知道,他反正是死定了!
虎爷心里发苦。
他欺负渔民不识字,更不会算数,自然可以上下其手,做假账暗中搂钱。
但谁能想到,苦哈哈的渔民中,就出了‘方玉’这么一个奇行种呢?
虎爷眼珠一转,脸上挤出笑容:“原来如此……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哈哈……哈哈……”
他干笑两声:“我代帮中掌管鱼市,发现异常,自然得问问,说清楚就好了嘛……没事了,都聚在一起干什么?散了散了!”
“那虎爷,我也告辞了。”
亚伦摆摆手,大步离开了鱼市。
“虎爷,就这么放过这小子?”
旁边一个跟班不甘道。
啪!
话音刚落,他就被虎爷一个大耳刮子抽到地上。
虎爷脸庞涨红,低声吼道:“不然能怎么办?那小子下手黑着呢……恐怕招式纯熟,十人不能近身,必须请来入劲武师才能收拾!关键是……人家本本分分地为帮里挣银子,你凭什么出手?”
“况且那小子武功招式娴熟,实战经验丰富,显然不是苦练,而是得人喂招而来……哪怕被武馆赶出来了,也说不定在师兄弟中有几分人脉,混得不错呢!”
至于更加关键的自己做假账偷钱之事,虎爷当然不会说出来。
他恨恨望着亚伦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好小子,端是深藏不露啊……连爷都看走了眼!也幸好……他没那个练武的命!”
这样的隐忍与缜密,一旦还有练武天赋,虎爷都简直不敢想。
但对方最终还是失败了。
失败得好,失败得妙啊!
……
‘这死老虎比我想象中还要软……看来八成是上下其手,根本不敢上报帮里,嗯,这样反而对我更有利。’
‘以后只要在上岸之后小心一下这只死老虎的黑手,其它时间我都在湖上,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哪里,他也找不到我……’
亚伦走到‘渔阳酒家’,准备买点东西去给老余头。
他的船还停在芦苇荡,得靠老余头带他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