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都去上了课,老师也特意空出午休室给她们。
“妈妈……”
阿扬进门就喊了一声,像做错事一样。
“没事,我们换掉就好了。”
许连雅给她换上干净的裤子,又去收拾床铺。
“好臭……”阿扬看着堆在地上的被子,嫌弃又无助地说。
许连雅把脏被子收进袋子,安慰她:“妈妈上小学还尿床呢,你信不信?”
不是亲眼所见,这对阿扬没什么真实感,她沉默地皱了皱眉,以前的活泼样全然消失。
“快去上课吧,放学妈妈来接你。”
“好。”
干脆的应答让许连雅愣了一下,默默又塞了塞袋子里的东西。
放了学,小智邀阿扬去他家遛鸟,“我家阿绿长大了一些。”
阿扬把书包甩肩上,愉快地拒绝了,“今天我妈妈来接我,我要回家。”
两人并肩往校门走,对话没能继续,阿扬的头发又被揪了一下――
“濑尿智,濑尿扬,两个濑尿鬼一起玩。”
胡明伟怪声怪气地叫道,旁边几个小男孩跟着起哄。
阿扬捂着头发,尖声叫道:“胡明伟你个讨厌鬼!”
胡明伟扮了个鬼脸,学她的语气:“喜洋洋你个讨厌鬼!”
小智挺了挺胸脯,结巴地说:“我、我告诉老师――”
胡明伟又学:“我、我告、告诉老师――”
旁边几个男孩哈哈大笑,跟着胡明伟飞快消失在大门口。
阿扬跟小智道别,闷着脑袋朝许连雅走去。
直到许连雅一周内第二次提着被铺去幼儿园,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阿扬瘪着嘴问她:“妈妈,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老是尿床……”
第85章 第十四章
阿扬从开学起就心情低迷。
小智好不容易寻到“尿床同盟”,更爱黏着阿扬,分享他的阿绿故事。
阿扬却无同盟意识,小智尿床频繁,把她和小智归类让她隐生堕落之感――虽然她还不理解“堕落”的意思,但也打心底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这日放学,小智跟着阿扬等在校门边。两个人都没有像同学一样引颈张望,小智是习惯了家长经常性迟到,阿扬是听说今天来的又是赵晋扬。
“小智――”
人群里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走上来,小智叫了声叔叔。
“这你同学啊?”
“嗯。”小智朝阿扬说:“你跟我去看小鸟吗?叔叔家养了很多鸟。”
黑框眼镜也邀请,“小朋友,你也来玩吧,跟小智一块。”
黑框眼镜掏出两根棒棒糖,一人一根。
鸟什么的阿扬在自家店里经常见,本提不起好奇心,但想到又要见那个“怪人”,她便点了下头。
“好吧。”
两个小朋友便这么跟着黑框眼镜出了人群。
小智已经舔上棒棒糖,阿扬还拿在手里。
“你为什么不吃啊,很甜的。”小智把棒棒糖拿出来,示意一下。
阿扬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黑框眼镜又从口袋里掏出另外几种颜色的,摊开在她眼前。
“你看你喜欢哪一个?随便拿。”
阿扬抬眼瞅了一下黑框眼镜盛满笑意的脸,隐约记起许连雅的教诲,摇了摇头。
“谢谢叔叔……”
黑框眼镜带他们绕进小路,两旁宾馆和小饭店林立。
阿扬问:“叔叔,还要走多久啊?”
“再前面一点,很快就到了。”黑框眼镜笑,“你走累了吗?要不叔叔背你吧。”
陌生的周围让阿扬心生怯意,忽然想起早上许连雅的吩咐。
“我不去了。”
黑框眼镜拉着小智停下。
“……我不去了。”阿扬说,“我要去给我妈妈买柠檬。”
黑框眼镜说:“没多远了,再走一会,来吧。跟小智一块逗小鸟。”
小智也点头。
阿扬退了一步,抠这书包的肩带,摇头。
“我要回家。”
黑框眼镜逼近,“来吧,逗完小鸟叔叔带你去买柠檬,叔叔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黑框眼镜愣了一秒,又换上笑容,“你告诉叔叔不就知道了吗。”
阿扬摇摇头,转身匆匆往回跑。
“阿扬――”小智叫道。
黑框眼镜说:“不管她了,我们赶紧去看小鸟吧,晚了它们都饿了。”
小智想了想,点头:“嗯。”
阿扬只懂往回跑,可遇到岔路时就慌了。
“阿姨,请问幼儿园怎么走啊?”阿扬问一个从小吃店提着拖把出来晾的中年妇人。
油光满面的妇人正忙得喘气,懒懒地答:“什么幼儿园?”
“就是……就是……”阿扬说了幼儿园的名字。
妇人大声吼:“什么幼儿园?你说大声点我听不清。”
阿扬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
妇人完全不当她小孩对待,在电线杆边擤了把鼻涕,吸动着鼻子又走回店里。
被冷落的小女孩也抽动鼻子,茫然左顾右盼,眼看就要哭出来。
不远处一个跟许连雅差不多年纪的瘦削女人向她走来。
“小姑娘,你要去幼儿园吗?”
阿扬抹着眼睛点头。
“我正好要去接我儿子,我带你一起去吧。”
瘦女人朝她伸出手,阿扬犹豫了一下,没有接。
瘦女人笑笑,“那我们走吧。”
阿扬要转身跟瘦女人走,只听背后一声――
“阿扬――!”
赵晋扬正往这边跑来,声音急切。
只说那头阿扬和小智跟黑框眼镜前脚刚走,赵晋扬后脚便到了幼儿园。
问了一圈,也不见阿扬。只从保安那里打听到,好像有那么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带走了两个小朋友,一个就是一头卷发的小姑娘。问几时走哪个方向,迷迷糊糊的保安大概指了指,说人多也不记得了,就是有印象有那么一个小卷毛。
赵晋扬沿路边问边找,寻到附近这片老旧混乱的商业区,同时通知了郭跃。
那边突变陡生,瘦女人抱起阿扬就往前跑。
“阿扬――”
赵晋扬再吼一声,瘦女人便回以一声凄厉的尖叫――
“抢孩子了!有人抢孩子了――”
受惊的阿扬哇地哭出来,脱口的便是叫了多年的那个人,“妈妈――妈妈――”
光天化日之下,这三人关系在路人眼里一目了然。
这招初觉愚蠢,不久才晓得它的真正力道蕴藏后头。
赵晋扬人高腿长,瘦女人又抱着个小孩,赵晋扬没几步便逼近,扯住她胳膊――又不敢太使力,怕她整个人摔倒弄伤了阿扬――女人还是吃了一踉跄,赵晋扬趁机揪住阿扬背带裤的肩带和衣服,也亏得阿扬对瘦女人胡乱拳打脚踢,赵晋扬硬是将她拽了过来。
阿扬挂赵晋扬身上,死死揽着他的脖子,双腿圈在他腰上。赵晋扬这张熟识的脸是安全感的唯一来源,被陌生人抢走的恐惧早将那点对“怪人”的害怕甩到九霄云外。
赵晋扬托着她,顺道拍了拍她的屁股,哄着说:“阿扬别怕,我保护你。”
瘦女人招数的后劲这时才体现出来。两旁忽地冲出两年轻男人,直直朝赵晋扬而来。
瘦女人声泪俱下的尖叫配音般同步,“他抢我孩子,帮帮忙――他抢我孩子――”
一男人指着赵晋扬鼻子骂,“把孩子放下,听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