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雅说:“它胆子小,不会到处乱跑,我只让它在我房间呆着就好了。”就连猫厕所也是放在房间的角落,许连雅把一件衣服叠好了,才斟酌着说:“过两天我可能会到旧家那边住。”
许彤愣了一下,稀奇地说:“你爸居然也回来过年?”
“没回。”
“……没回你过去做什么,那屋子多久没人住了。”
许连雅试着轻松地说:“就是很久没人住,才去住住,你们老人家不是常说有人住的房子才有人气么。”
许彤站在门口,更没踏进一步的欲望。
她说:“随便你,反正那么久没人住,有得你收拾的。”
何锐听得七七八八,虽没全懂,他姐姐要搬出去住的信息倒是听明白了。
他抬头,问:“姐,那小猫是不是也要一起搬过去?”
许连雅说:“你喜欢么?”
何锐说:“当然喜欢啊。”
“那就留在这。”
“好啊。”
许彤给了姐弟俩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催促着:“洗洗手吃饭了。”
何锐从地上爬起来,抖抖两条腿上不存在的灰尘,说:“老妈不喜欢猫咪。”
许连雅放好衣服,摸摸他的脑袋,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快有许连雅高了。
“老妈啥都不喜欢。”
何锐噗嗤一笑。
何锐出生的时候,许连雅已经开始中学寄宿生活,只有每周和寒暑假相见时间。许彤工作忙,何彦锋有时会带学生做项目,寒暑假基本是由许连雅来带弟弟。姐弟关系一向不错,尤其何锐懂事以来,在对抗老妈一事上,可谓姐弟同心。
饭桌上,许连雅不可避免地被问起工作和感情的事。
许连雅向来报喜不报忧,她略略交代工作,斟酌再三,说:“没有男朋友。”
许彤还是老话,“你也老大不小,该好好考虑个人问题了。”
许连雅说:“交际范围小,没什么机会。”
许彤说:“你何津哥不也在那边,他应该认识挺多人。也没机会接触一下?”
提到这个人,许连雅不自觉在心里摇头。
“何大哥工作也忙,平常也见不着几次。”
何彦锋向来不插手许连雅的事,看出许连雅烦恼,不由助攻般补了一句:“姑娘都大了,有自己想法,催也催不来啊。”
许连雅向他投去感激又会心的一笑。
许彤被拆台,心头不悦,眉头就锁了起来,仿佛好脸色都用尽在工作上了。
“我听一茹她妈说她也单着,你俩约好了的是吧。”
从工作开始,每年回来类似的问题轰炸已经成了一种“传统”。前几年还会催着许连雅回南宁工作,最近已放弃。许连雅默默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做小伏低表示明年继续努力……
家里传统是大人做饭,小孩洗碗,许连雅工作后也不能免俗。
何彦锋体谅地说:“你姐姐今天开车累了,小锐今晚你洗碗吧。”
何锐毕竟还是小孩,在家务上拥有天生的懒惰,他端着碗筷进厨房,回头冲他爸做了一个鬼脸。
许连雅今天开车累,洗完澡差不多就打算睡了。
她关上房门,喜鹊似乎嗅到安全,才警惕地从床底爬出来。
许连雅让它自由活动,自己钻进被窝。
也是睡得早,十二点过许连雅起来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发现手机震动。
屏幕显示“阿扬”。许连雅有点慌,她记得她小时候许彤接到雷毅半夜的电话,结果是同事用他手机打来的――雷毅中了枪,在医院抢救着。许连雅也被吵醒,家里没其他大人,她也跟去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她第一次对红蓝交替的警灯产生了畏惧。
“喂。”许连雅匆忙接起,“阿扬?”
“……嗯,是我。”
“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事。”
“真没事?”
那边说:“真没事。”
许连雅还是将信将疑。如果面对面,她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出他的破绽,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和他的肢体语言。可是隔着电话,她连他气息是否紊乱都听不出。
许连雅家是一套复式房,许彤和何彦锋住楼上,她和何锐住楼下。何锐的房间就在隔壁,许连雅钻进被窝里,不敢太大声。
“这个时间点接到你电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赵晋扬说:“吵到你休息了。”
许连雅忍不住说:“你一天给我打两个电话,真的很反常。”
赵晋扬强辩,“现在第二天了。”
他还有力气反驳,说明应该没大事。许连雅心安了些,说:“你还没睡觉,就还不算第二天。从睁眼开始,到闭上眼睡觉,才算完整的一天。”
赵晋扬说:“好,你说得对。”
“收工了?”
“嗯。”
“现在在哪?”
“单位宿舍。”
“让你舍友说句话。”
“……都没回来。”
许连雅无奈地笑笑,决心放过他。
赵晋扬说:“今天开了几小时?还顺利吧。”
“顺利,回家正好吃晚饭。”
“喜鹊呢?”
“一路上都很乖,回家躲了一会,现在偷偷出来喝水了。”连冯一茹也没正式认识赵晋扬,这只猫成了如今他们关系唯一的“见证人”,许连雅说:“你还挺关心它。”
赵晋扬大言不惭,“毕竟是我儿子。”
许连雅说:“谁承认你了。”
阿扬说:“你啊。”
许连雅不客气,“不要脸。”
阿扬不恼,“嗯。”
那个初识的阿扬似乎回来了,气氛难得转向轻松。许连雅盖着被子说话,被窝闷气,不一会便热透了,许连雅红了双颊。
许连雅说:“你不着急吧。”
赵晋扬说:“不着急。”
“我爸爸也没有回来过年,过几天去他那边打扫一下房子,住几天。”
“……你爸爸那边?”
许连雅才想起,“嗯,一直忘了跟你说,我爸妈在我十岁时候就离婚了,我和我妈、我继父还有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一起生活的。我爸爸还是一个人。”
“嗯。”
许连雅不爱和人提家庭问题,对方的唏嘘甚至怜悯都让她不舒服。她很庆幸赵晋扬没多说什么。
“我以前的家离你学校不算远,我打算过去逛逛。很久没有去了。”
赵晋扬有点无所谓,说:“我毕业后都没回去过了。小地方,没什么好逛的。”忽然又想起,“你以前去那干嘛?”
许连雅故意说:“不告诉你。”
赵晋扬:“……”
“我带了相机回来,多拍几张回去给你看看。”
赵晋扬应了一个好字,一阵尖锐的鸣笛声随之而来。
沉默不约而同降临在电话两端。
许连雅语带冷淡,“阿扬,你们单位宿舍大半夜还有救护车来啊。”
赵晋扬:“……”
“你到底在哪?”
那边似乎一声轻叹,投降了,“……我在医院。”
第39章 第十四章
谎言就是谎言,无论善意与否,在揭穿的那一刻,接受的那方第一反应逃不过被欺骗的感觉。
“是吗?”许连雅干巴巴应了一声,甚至没有准备好质问的台词。
受到伤害时,人总不自觉回想起上一次类似的伤害。许连雅一时拿不准该提醒他,第二次撒谎了呢,还是先问缘故。思绪混乱了一瞬,她还是被“医院”这个带着一半不详意味的词压倒了。
“大半夜的,怎么还在医院,受伤了么?”
“没有……”赵晋扬说,声明什么似的,“连雅,我没有受伤。”
“没再骗人?”
“我没有骗你了。”
隔着千山万水,许连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