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扬干脆捂着右小臂,慢慢蹲到了地上。
许连雅将信将疑,喂了一声。他倒不呻/吟了,只是蹲着不起来。许连雅不得不跟着蹲下,像哄小孩似的,“阿扬?”
他皱着眉头,万分痛苦的样子,“你想弄残我啊。”
许连雅:“……”
赵晋扬觉得差不多了,把许连雅拉起来,“你别走,我都跟你说。”他示意了一下床,“坐下说,听完你再走也不迟。”
许连雅敛起倔气,和他一块坐到床边。
“你的手受伤了?”她问。
赵晋扬简单地点点头。
“其他的呢?”
他上身前倾,左手手肘支在膝盖上,他侧身看着她。
“刚才你可能猜对了。”
“什么?”
赵晋扬并没重复,许连雅自个回想,心头似乎被一个模糊的黑影攫住,她一下子理不清所有脉络,但她对它是怀着惧意的。
“小年那天,我们抓了一伙人。”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那个黑影的脚步,一步一步朝他和她逼近。“领头那个……是个艾滋病患者,我抓的他……”
她感觉到那个黑影张开了双臂,要拥抱他们。
“手也是那时候搞伤的……”
他垂着的左手转了转,掩饰微微的发抖。
“我可能……”
他没再说下去,盯视着她,似乎等她定夺。
许连雅也回视他,想说些什么,一时又找不准发言的基点。
两个人像踩空了般迅速高空坠落。
一扇薄薄的门隔出的小世界,仿佛死神来过,寸草不生,寂静永驻。
第42章 第十七章
小年当天。
赵晋扬照常来到盛世夜色“报到”,两周前他和叶致远混进去当了一个服务生。
郑予泽没见有其他小动作,将近中午时分出现在店里。
下午才会陆续来客,赵晋扬瞧着情况无异常,让叶致远留意着,他蹲到顶楼门边抽根烟。
他有意控制在一天最多一根,绝不多吸一口。有时甚至看着别人抽,站在上风口,自我考验似的。
一根烟还没到一半,身旁传来高调的高跟鞋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抽烟啊?”来人正是郑予泽的情人,叫露露的。不过大家都不喊她老板娘,只叫露露姐。
赵晋扬懒懒斜了她一眼,也不站起,吹了口烟说:“不来这你们里头给抽?”
赵晋扬和她结识,也是机缘使然。
他刚来那天,为了熟悉环境,每个地方都悄悄走了一趟。好巧在顶楼门边碰见哭哭啼啼的女人。
赵晋扬认出正是郑予泽的情人,掏出昨天吃饭买的一包纸巾,犹豫地递过去。
露露见他面生,开始十分警惕。赵晋扬递了纸巾,便走到一旁抽起烟,仿佛当她透明。
露露在盛世夜色里还从未被郑予泽以外的人无视过,胡乱擦干眼睛,便过去隔空戳着赵晋扬质问。
也是看他身上服务员的制服,她才敢直接训人,要赵晋扬穿普通衣服,还跑到这个地方来,估计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露露顶多二十出头,没郑予泽当场撑腰,凌厉的气势因为略显稚嫩的脸庞弱了几分。
赵晋扬坦言,他新来,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请原谅。客客气气的样子,给人感觉不像能惹事的主。
露露莫名没有表明身份,只叮嘱他以后不要来,被抓到不好。
赵晋扬恭敬地收下她的建议。
赵晋扬回头琢磨了一会,咂摸出点意思。第二日在相同的时间点又来了顶楼,昨天那个女人果然又在那。
她叫他不要来,只是因为这里是她的私人地盘。
露露没有驱逐他,赵晋扬大着胆跟她搭话。赵晋扬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也不是虚招,看出小姑娘是感情受挫,便换着法子讲笑话逗她开心。
像她这样子的小姑娘,赵晋扬遇到过很多。之所以还称之为小姑娘,即便穿得再成熟、强撑出硬气的一面,内心还是稚嫩而羸弱,缺少健全的是非观和抗压能力。像郑予泽这年纪的男人,无非也是图她身上一颗糖就能换来的简单和青春。
露露轻轻咂舌,站到他身边,手肘蹭了蹭他的胳膊,喂了一声。
赵晋扬笑,“干嘛,又不开心了?”
笑容迷人,女人有些陶醉,心情也灿烂了些许。
露露有点娇嗔地说:“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块去吃饭。今天小年了啊。”
“今晚我要上班,老板知道了可不好。”赵晋扬朝旁边吐了一个烟圈,说:“再说,你不是要陪别人吗。”
赵晋扬第一次戳破她的身份,露露脸上的笑容垮了,阴着脸说:“你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他露出苦恼而受伤的样子,把烟头掷地上,狠狠踩灭。
男人低迷的模样惹人心怜,女人心头燃起一股保护欲,或说是反抗自己命运的勇气,说:“你管他,他今晚又不在。”
赵晋扬愣了一下,这回可不是装的。
“真的?”
“嗯。”
“你别蒙我,他可每晚都来巡查。”
“骗你是小狗。”
赵晋扬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他去哪了,别我才溜出去一会,他回来发现少了人,我饭碗就没了。”
“没事。”年轻的女人打包票,过足了翻身做主的瘾,“他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哦。”
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威信,女人急急地说:“你别不信,他今晚真不在,搞生意去了吧。”
“小年夜谈生意应该是吃饭应酬的事,再怎么说也应该带上你吧。”
“三更半夜在高速路上吃灰尘,谁愿意跟他去。”女人怒了,甩手要走,“你爱信不信,你不来我找别人。”
“唉唉――”赵晋扬拉住她,“别生气,我不是怕他知道了会弄死我,才多问几句的么……我去,我跟你去。”
没有什么比男人的求饶让女人更有成就感了。她心头偷乐,那股憋了已久的主人精神又出来了,说:“没事,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的。今晚带你去晚点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
女人眨眼,“今晚你就知道了。”又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赵晋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干嘛?”
“肯定没有。”
赵晋扬给了一个为什么的表情。
“有你还这样子,肯定是个坏种。”
赵晋扬心头翻了一个白眼,脸上浮现无意义的笑,小心翼翼转回刚才的话题,“他今晚要去哪?别是太近的地方,要是他半路杀回来找不到你,那就……”
露露不以为意,拂了拂手,说:“远着呢。”
赵晋扬开她玩笑,“远到哪,不会是东莞吧?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露露知他所指,脸色有异,冷笑道:“刚说你是个坏种,真没说错。”
“你不喜欢?”
露露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憋着笑的模样像太阳底下眯眼。
赵晋扬和她分开下的楼。
赵晋扬等她走后,立马向雷毅汇报。
“阿扬,你看这郑予泽是出货还是接货?”
赵晋扬心头一番思索后说:“半年前泰三在荔花村的窝点刚被踹掉,虽然不至于把他逼到绝境,但也是一个重创,估计段时间恢复不过来。所以如果郑予泽搭上线的真是泰三,我估计郑予泽出货的可能性比较大。”
雷毅认同,“泰三和郑予泽存在互相供货的可能性,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交易地点打听出来了么?”
“应该是往东莞方向的高速路。”
没有确切的线索,雷毅似乎不太满意,只吩咐盯紧郑予泽,便先挂了电话。
赵晋扬收起手机,触及烟盒想掏出来,摸了摸又塞了回去。
下午一点,郑予泽外出。赵晋扬找借口开溜,骑小摩托跟上。
他边开车边向雷毅汇报,郑予泽越开越偏,小摩托追着有些吃力。
终于郑予泽开进了一家小型塑料厂,赵晋扬也迎来了接应的同事――郭跃,后头还坐了一个叶致远和另外一个同事。
赵晋扬换到驾驶座,郭跃坐边上,方便指挥的位置。
郭跃问:“有眉目了么?”
“应该在取货。”
推测的语气让郭跃皱了皱眉,“应该?”
紧要关头赵晋扬也忍下脾气,尽量不与他起冲突。
“十有八/九。”
赵晋扬深知判断事关重大,要是扑空,便是打草惊蛇,下一回要寻到痕迹更加艰难。
“嗯。”郭跃说不上是认同,还是仅表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