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点进去。”
祁震山火急火燎地催促,宝镜轻哼一声放开了他,“穆师兄,亏得你天天与易水师叔相伴,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体……罢了,有些话还是让易水师叔亲自向你解释!”
病房里,祁易水躺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
吊针早就拔掉了,祁易水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整个人只有小小一团。
雪白的床单上血迹斑斑,祁易水每次说话必然引发咳嗽,一咳嗽就止不住吐血,医院方面已经下达了数次病危通知书,若非他紧紧握着那面生气的黄铜令牌,大概等不到宝镜师徒到来。
毕南薇趴在一旁,紧紧握着祁易水的另一只手。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乐观些,不愿意在祁易水面前表现得悲伤,可微红的眼眶仍然出卖了这个女人。
“你们来了。我先出去,易水有话要对你们说。”
祁易水双目的焦点落不到人身上,他的听力也在快速退化,一开口,先咳出了一大蓬黑血。
宝镜皱眉,上前掰开祁易水的嘴巴,几颗珍贵的月华珠顺着他喉道滑落,她九针齐动,迅速封住了祁易水的心脉。心中还有一口热气,病人就不会轻易走向死亡……祁易水心脏跳动得十分缓慢,真正帮助他就是神秘黄铜令牌带给他的外力。
几颗月华珠,与祁易水的身体状况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假如宝镜有那次冲破体内经脉所积攒的一百多颗月华珠,再加上冯堂亲自出手,或许还能替祁易水续命。
可她能用两年时间,将吐纳功法修炼出内劲,不服用月华珠,又怎能办到?
唯有几颗以备不时之需的月华珠,已经给祁易水服下,宝镜已然束手无策。
幸而,三管齐下,祁易水又来了些精神,起码一说话,不会大口大口咳血,看得人心惊胆战。
他的视线扫过祁震山,好似根本看不见祁震山脸上的悲痛,又凝聚到宝镜身上。
“徐宝镜,你答应我了吗?”
人之将死,祁易水最后的执念,就是要让宝镜接下玲珑珍宝阁的传承。
宝镜一点也不想答应!
她看了看悲痛的师傅,不愿意自己的私心,让师傅祁震山后悔终生,“易水师叔,你其实找错人了。”
师傅被蒙在鼓里,宝镜如何能答应?
祁易水叹气,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祁震山。
“师兄,我没有盗宝叛离,你原谅我好不好?”
祁易水断断续续,把祁莲的托付讲了,也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祁震山已是老泪纵横。
“祁易水你这个蠢货,为何不回蓉城找我?”
祁震山也说不好,是恨还是怨,妻子对自己的终生隐瞒,师弟祁易水所经历的悲苦,唯有他懵懂不知真相,一辈子竟为了男女情爱斤斤计较!
看见祁震山悔恨痛苦的眼泪,祁易水半点儿也没有高兴,他如今只关注一件事,那就是玲珑珍宝阁的传承,徐宝镜到底接不接。
“这样的重任,宝镜年幼不知事,如何能接?要担,也是我来接!”
祁震山愿意老当益壮,奈何祁易水根本不搭理他。
“师兄,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不要添乱?若是你能接过这胆子,祁莲当初何必又找我……实话告诉你,咱们两兄弟,一个太傻一个贪靓,谁都不具备继承玲珑珍宝阁真传的资格,所以我才会另寻继承人!”
祁震山发懵。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逼迫宝镜。他所认为的玲珑珍宝阁真传,是祁家一脉的正统名声,所以要与师弟祁易水争个高下。可当真的争赢了,祁震山才得知这沉重的真相,他如何能逼迫十几岁的弟子去承担?
可宝镜则能忍受亲眼见到师傅老泪纵横?
她的逃避,在祁易水的死亡托付前,终是薄弱不堪一击。她现在唯有后悔,自己为何会赢了比试。有些重担,只能有胜利者来肩负――宝镜眼中闪过痛楚挣扎。
祁易水何等精明人物,提起全身力气大喝:
“徐宝镜,你是否要接下传承,并以你的生命来守护它不落入外族,不落入歹人手中?”
宝镜睁开眼睛,胆小和懦弱都被她强行祛除。
重回一次,她的人生已经足够险峻,本就是阴谋重重强敌环绕,那就不必惧怕再添加几分危险!
“好,玲珑珍宝阁的传承,我徐宝镜接下了!”
祁易水如释重担,眼中闪过解脱的喜悦。
他紧紧握住黄铜令牌,没有马上将它交给宝镜,这东西吊着他的命,祁易水还有话想说。
“帮我叫清远和毕南薇进来。”
穆清远和毕南薇显然在走廊外痛哭过一场,两人相互搀扶着进来。
祁易水十分洒脱,好似在交待别人的身后事,于公,他选出了玲珑珍宝阁的继承人,于私,他毕竟和穆清远相处了十来年。再是冷心冷肺,就算养条小狗都有了感情,何况穆清远这弟子,对他着实不赖。
祁易水看着弟子的眼神稍显柔和了些,“清远,我知道你父亲已经要求你走仕途,你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古玩圈子对你这样的家世而言,只能是锦上添花。师傅死后,你愿意走仕途也罢,愿意继续留在古玩圈子混迹也行……反正我眼睛一闭都看不到了。我在英国还有一栋庄园,在花旗银行也有一笔存款,这些都留给你,不管你以后愿意过哪种生活,有了充足的经济做保证,就不会被他人掣肘!”
“师傅……”
穆清远已经哭成一团。
祁易水没有再理会他,看向了毕南薇。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喜欢他,从一开始,他们在英国的小酒馆相遇,毕南薇就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