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钧到家里瞧见吴念下楼吃饭颇有些意外,回来这段日子还是头回一家子一块上桌,虽然说是一家子可也就三个人,曾经多热闹,两个孩子三个人伺候都不得安生。
还有道菜没上桌,小保姆在厨房里忙活。余母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到吴念跟前,又把勺子递给她,哄小孩似的:“来,谁都不许动先给念念尝尝,刚炖好的,慢点喝仔细烫着。”
吴念捏着勺子盯着补汤一个劲儿地看,好像里面有什么吸引人的好东西,让她挪不开眼。
余行钧瞟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吃菜,余母盛了第二碗正要给余行钧,小保姆正端着菜盘子上来,赶紧接过来余母手里的碗说:“老太太您坐着就行了,我来。”
说罢重新盛了一碗递给余行钧,余行钧清了清嗓子,掂起来勺子喝了一口。
吴念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也有样学样地舀汤送到嘴里。
余母笑问吴念:“怎么样,汤好不好喝?这可是我配的调料,以前你味轻,所以我少放了点盐,不知道你现在口味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啊?”
吴念抬头盯着余母看了几秒,抿着嘴眯着眼傻笑。
余行钧放下勺子,对余母说:“妈,你赶紧吃省的菜凉了,你不用管她,说了她也听不懂,这几天又犯病呢,。”
余母晒他一眼,皱眉说:“你就不懂了吧,听不懂也得说给她,这样对病有好处,天天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才不好……往后吃饭就下来吃吧,老是关在楼上还跟关犯人似的,好人也关出毛病来了。”
余行钧低头吃菜没再接话。
余母说罢见小保姆还站着,赶紧又招呼她:“闺女,还站着干嘛,赶紧上桌吃饭啊。”
小保姆摇头说:“我怕姐自己吃饭不行,先伺候她吃完我一会儿随便吃点吧。”
“没那么多规矩,你在念念旁边添把椅子不就行了,赶紧吃,再说汤真要凉了。”余母摆摆说,自己起身去厨房拿了副碗筷。
小保姆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吃起来。
余母饭吃到一半又说:“行钧,你现在生意做大了以前你爸爸那些交情好的叔伯也别落下,逢年过节送送礼,对了,中秋有没有给人送月饼啊?虽然说不来往了,礼节还是不能少,前几天你孙叔叔家里还给我送了盒月饼呢,我瞧着还挺精致的。”
提起来这个余行钧心情就不爽快,那几年落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撇得清,现在他生意做起来了又巴巴地跑过来套近乎,虽然说面子上还是要给,不过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谁是谁非还是要分清楚的。
余母见余行钧呆楞还当他想事情没听见,迭声唤:“行钧行钧……”
“知道了。”他回神应付了一声,没兴致再说别的。
饭桌上又安静下来,一时只有碗碟碰撞声。
“……行钧。”
寂静的氛围中突然传来一声柔弱地声音。
原来是一直沉默的吴念却突然张口叫了一句。
叫完皱眉看了看余行钧,又低喃:“行钧?”
她的声音又小又没力气,第一声余行钧没听清楚不确定是不是叫他,第二句却听的特别清晰,忍不住抬头打量她。
余母不知道吴念说什么,赶忙问:“怎么了念念?你刚才说什么?是不是想吃哪个菜?”
小保姆听了赶紧把菜往吴念跟前挪了挪,却也不见她动筷子,只是自己又舀了一勺汤慢悠悠地送到嘴里。
“别折腾了,她这是犯傻呢。”余行钧低下头继续吃菜。
余母也知道神志不清了话都不会说更不要说吃什么要什么了,看着吴念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饭罢小保姆收拾碗筷去洗刷,余母听见厨房哗啦啦地水声,这才想起来什么提醒余行钧:“回头给小刘涨涨工资吧,以前伺候我一个还没这么累,现在又是做家务又是多伺候一个人肯定吃不消。”
余行钧头也没抬,“前两天刚涨了。”
“多少啊?”
“一千。”
“你老婆就值一千啊?”
余行钧喝了口咖啡没说话,心里却想,就那么几斤按猪肉的价格也卖不了几千吧?又觉得老太太太过喜欢这保姆了点,以后离了她不知道一时能不能适应,毕竟不是自己家人,保姆年纪再大点肯定是要回老家结婚的。
自从吴念去巨县以后,老太太起初还挑剔着换了几个,自从小刘来了竟然把她笼络的服服帖帖的,老太太不是事多的人,不过以前总嫌弃家里太冷清而那些年纪大的又太懂事太刻板。
估计老太太也是冷清怕了,毕竟是自己亲孙子,能看这么开还得亏是后来又多了个烁烁,早些年也是想起来就抹眼泪,头发都全白了。
余母见他不说话,拍板说:“再涨两千吧,一个人当两个人使那给两个人的工资也不算多。”
余行钧笑起来,拉着她的手说:“您怎么高兴怎么来呗,我都听您的,回头就给她涨。”
余母笑着拍了他一下,让余行钧扶吴念上楼休息,自己颤悠悠站起来回屋了,刚进屋又想起来什么事来,压低声音嘱咐小保姆:“给我孙子留的汤别忘了,小孩子喝了特别补脑。”
余行钧听见脸色有些不好,对余母说:“天快黑了,别让他过来了,预报说晚上有暴雨。”
“今天有暴雨?没听说啊……那不过来就不过来吧,我让司机送过去。”
“真会折腾人……今天到底喝的什么汤啊,又是让我回来又是让吴念下楼这会儿还要司机冒雨去送?”余行钧笑问。
“药膳,管别人问的秘方,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是味道挺淡的还带着骨子中药味。”
“你懂什么呀。”余母不乐意了,又笑话他:“不好喝还喝了三碗啊?要是好喝不都跑你肚子里去了?”
余行钧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今天不是高兴嘛……”
司机老周开车来拿保温桶,瞧见小刘保姆忍不住愣了愣,也就半个多月不见人也瘦了脸也有些白,跟大病了一场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气色这么不好,老太太给你罪受了?”
“别提了,余总老婆回来了,真折腾人。你说余总这么明白的人,老婆竟然是个病秧子,怪不得这几年光听说余总有老婆却一眼没见过。”小保姆年纪小话多,见着个人忍不住要吐吐苦水。
“听说在外面养病,好几年没回来了,这是又回来了?我最近跟着钱经理去了趟北京刚回来,你不说还不知道。”
“可不是,回来几天了。”
“这都要离不离得了,你说她这次怎么回来了?”司机这工作本来就枯燥,遇人就容易成话唠,平常跟着公司老总就跟哑巴一样,拍马屁也要看眼色,八卦起来自然不比娘们差。
“这个不知道,听说病的厉害了,得回来治病。谁知道真傻假傻呢,说不定心里明白着呢,话说回来,装聋作哑的也不错,起码有吃有喝。”小保姆忍不住叹气。
“身世挺可怜,傻了也很有可能。”
“傻人有傻福,反正家里也没地位。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做什么都肆无忌惮,要不是糊里糊涂外带一身病余总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跟她撇干净。”
“你少一句一个傻子的,小心回头叫秃噜嘴。”司机取笑她。
“可不就是傻啊,见人只会傻笑,话都不会说,还不让人说了?”
司机刚抹了下嘴,就听见外头有响动,赶紧提醒:“少说两句吧,免得别人听见……”
“保姆侧头听了听,捶他:“大惊小怪,吓死我了。”
司机:“刚才真听见动静了……汤盛好了没有送晚了那边就吃罢饭了。”
保姆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赶紧走吧。”
保姆说的正起劲,虚惊一场后也没有了刚才的劲头。系上围裙往厨房走,嘴里还埋怨他咋咋呼呼地吓唬人,司机拍了拍褶皱的衣裳,心想这小保姆平时跟小绵羊似的,捶起人来真是不手软,他刚才哪是吓她,是真听岔了,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边想边摇头往院子外头去了。
走廊里寂静无声,过了几分钟脚步声才又响起,渐行渐远。
第11章
陈可青要去送文件在门口遇见董助,问他余总在不在,对方说:“在啊,刚进去。”
她推门的时候还迟疑了一下,虽然在一个公司,他还是直属上司,可是这几天除了会议都没碰面,即使是有文件要签或是关于项目关于钱的都交给副总监跟余行钧谈。
她憋了几天,余行钧都没有动作。
她肯定要生闷气,不过气来气去估计也是自己生气,冷静了几天,反而是想通了。
余行钧站在落地窗吞云吐雾,另一手还拿着电话,瞧见她进来只转身看了一眼又背过身交谈。
陈可青自顾自地坐下,听见他说――
“说你怎么好呢?动动脑子也知道啊,小报记者也是记者,谁让你不当回事……什么照片值十五万啊?”
余行钧掐了烟皱眉听着,陈可青顿了顿打开排风扇,听他语气有几分轻蔑。
“这个小报记者还挺会想钱的,让公关去谈……不就是研究所几个试管仪器没按标准处理,什么大不了的事,给她五万打发了……肯定啊,肯定不能曝光,研究所下次能不能注意注意?拿着老子的高薪水还不办人事!”
顿了顿又被那边哄的笑起来。
“交代?你少来这套,这事处理妥当了再给我交代吧……”
余行钧这才收了电话,捏着手机一角在桌子上磕了磕。
陈可青回过神,沉默着看了他两眼,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研究部闯进去一个女记者。”
“想讹钱?”
“是啊,”余行钧坐下喝了一口咖啡,抿了抿嘴才说:“这年头都想钱想疯了,不过这个女记者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不能让她太如意。”
陈可青盯着他看,并没有说话。
余行钧放下咖啡,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瞧她,样子有几分不羁懒散。
“听说你前几晚总是去酒吧那种鱼龙混杂不干净的地方?”
陈可青比耐心肯定比不上他,干脆投降。
“你听谁说的?”
“我是真关心你。”她有些不满,皱眉说。
“知道了,既然戒了就肯定是不会再碰了。”余行钧叹了口气,看她的眼神缓和了几分,毕竟是担心他的安危,他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好歹。
余行钧说完无意提了一句:“家里那个小保姆以后干脆从你那开工资吧,老太太一张嘴又涨了两千,顶个中级技术员了。”
陈可青也了解他,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以前的事,顺着接了他的话题说:“你们家保姆是你们私事,工资你自己掏腰包,没见过你这么会搭船的。”
“我家那小保姆是一尊大佛,我快养不起了。”
“那你怪谁,我是公事公办,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你是老板就能搞特殊。”
“老太太喜欢,我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小保姆又使了什么小手段,老太太非要给她涨工资。”
“不就是个小保姆,辞了吧,昨天送的汤还真无福消受,竟然有根长头发!幸好我发现了没让烁烁吃。”
余行钧笑了笑,往她微黄的长发上看了看。
陈可青不自在地说:“一根黑色长发!”
“这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