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还在高堡的时候,艾丽莎几乎把自己绝大多数休闲时间都花费在了骑马上。家乡的地势崎岖又陡峭,空旷的地方总是不够,艾丽莎几乎闭着眼都能骑着自己的爱马在城堡外草地上奔驰。
来到金翎后,看到这一望无际的平原,艾丽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和她的爱马终于可以跑个痛快了。
先前忙于婚礼一直没有时间,现在艾丽莎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但带着两位女士,艾丽莎能做的只有陪同夫人们策马溜达,并且子爵夫人刚刚恢复了一些体力,生怕她再感不适,她们在外还不到一个下午便折回了城堡。
连尝鲜都不够呢,回到城堡后艾丽莎和她的马都有些无精打采,毕竟放着这广袤的草原却不能开足马力,简直是浪费。
回到卧房后她的女仆瑞秋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泡进浴缸里艾丽莎不爽的心情才稍微缓解了些许。转念一想,自己的后半生都要在金翎,等送走客人后,她有大把时间出去跑。
这么安慰着自己,她倒是感觉好多了,至少今天她摸到了缰绳不是吗,这已经比自己原本――
卧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艾丽莎的思绪。她刚刚让瑞秋先去休息来着,是有什么事吗?
“瑞秋?”
艾丽莎扬起声音喊道,可别再是子爵夫人又出了什么问题,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泡个澡。
“是我。”
回应她的却是凯恩的声音。
男人一贯稳健的脚步声在推开门后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艾丽莎的身影。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在洗澡?”
“骑马时出了些汗。”
凯恩没有接话,他径直走进了盥洗间。
在他的身影落入眼帘、艾丽莎对上凯恩的双眼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仍然是扯下毛巾挡住身体,然而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连觉都睡了,还有什么他不能见的?
似乎是察觉出了艾丽莎的不快,站在门口的男人挑了挑眉毛,倚靠在了盥洗间的门边:“该见的我都见过。”
这和你不打招呼推门进来完全是两码事行不行,艾丽莎禁不住翻了个白眼:“爸爸曾经对我说过你是个不讲虚礼的人,我现在真觉得他这话说的太委婉了。”
就算是把该见的都见了一个遍,也不代表他能不征求自己同意直接入内。不过艾丽莎可不打算和凯恩争辩这个问题,他就是这么不客气,早在高堡时艾丽莎就领略到了他的这个脾气。
所以艾丽莎只是重新仰躺回浴缸里,任由男人那审视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体上巡视:“出了什么事?”
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跑来找她,自然是有事。听到艾丽莎的问题,凯恩甚至没有对她的嘲讽做出什么回应,直接进入正题:“霍华德・欧文走后我得去边境一趟。”
艾丽莎诧异地瞪大了眼。
这么快?!
――是的,她甚至一点也不惊讶于在婚礼之后不久凯恩会离开,只是这比她预料的还要来的早一些。
女王把金翎这块地给凯恩,就是为了让他提防着西边的怀特。然而即使有凯恩镇守这里,王国与怀特之间也没少起摩擦。要是帝国不趁着凯恩・提尔结婚时闹出点什么乱子来,那岂不是浪费机会。
凯恩在婚礼的前一天才回到金翎,但这不代表着怀特的人就会这么善罢甘休。
“情况紧急的话,”她认真地开口,“你可以现在就离开,欧文子爵不会对此有什么怨言的。”
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就算凯恩不是为了正事离开那又怎样?金翎是他的地盘,也没有谁胆敢挑战凯恩・提尔的威严。
“如果特别紧急,向你说明情况的不会是我。”
也对,假设真出了什么严重的状况,那也轮不到自己说这话,凯恩一准二话不说上马走人。坐在热水里的艾丽莎想了想,欧文子爵一家后天就会离开,凯恩大概也会在那个时候离开。
他后天就可以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世界,他的战场。
一个战士的价值就在于他能够挥舞起手中的武器,真正的战争早已结束,然而凯恩却一直在体现着他的价值――不仅仅是战士的价值,还有英雄的。
十几年来凯恩一直在履行着他镇守边疆的职责,纵然近两年王国与怀特的关系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差到有你没我,可矛盾依然存在,凯恩从来没放下过自己的剑。
艾丽莎也是个战士,可她却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能站在那真正属于她的位置上。
这是她理应接受的代价,艾丽莎清楚的很,她在答应凯恩的求婚时就意识到了这点。高堡的继承人必须是个能够带兵打仗的战士,但金翎的女主人却不需要她这一身技能。
然而清楚不代表她不会沮丧,艾丽莎几乎都有点嫉妒凯恩。
“那么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休整。”艾丽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然后用平静地语气开口说道,“我想亨利会为你准备行囊,他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而凯恩就像是没听见艾丽莎的话一样,仍然紧紧地盯着她。
那双浅色的眼睛毫无遮拦地宛若夜空中的灯塔,不知道是不是浑身赤|裸的缘故,艾丽莎被他这目光看地浑身不舒服,她侧了侧头:“你自己说该见的你就见过,那么你现在看什么?”
“你对付过真正的敌人吗?”
凯恩收回了目光,不答反问。
没有任何征兆的问题落下后,艾丽莎愣了愣,她有点搞不明白凯恩的想法,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对付过。”
“几次,都是什么时候?”
“大概有七八次,基本都是偷猎者、走私贩和强盗,有一次是黑塔的异教徒偷偷登陆被巡逻兵发现了。在高堡的时候每当有这种情况父亲都会带上我。”
所以艾丽莎会自诩是个战士,会舞弄刀枪并不能证明什么,真正面对过敌人才是战士。
凯恩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应艾丽莎。他的双眼中有一丝思索的情绪闪过,片刻之后,男人再次问道:“那你杀过人吗?”
艾丽莎摇了摇头:“没有,我击落过异教徒的骑兵,也砍断过流寇的双腿,但是我没有杀过人……有什么问题?”
男人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艾丽莎的身上。
他挺直了身体,不再随意地倚靠在门框边沿。凯恩黑发之下的面庞浮现出了严峻的色彩,好像他看着的并不是正在沐浴的妻子,而是等待命令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