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泽听着诧异同时亦愤从心中来,他二叔做下的事情与残害手足有什么区别?!
相比于兄长,惋芷神色有些木然,只静静听着。
宋大老爷继续道:“如今你们二叔已经知晓我有察觉,是想以分家躲避我的责难,可是这个家我不会分,所以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以后只当二房是外人,也不必要正面冲突,不分家我自有办法掐着他。”
说着,他看向长子:“承泽,你眼下什么都不必要想,只准备好应对殿试的事就成。”
“可是父亲,二叔既然敢撕破脸皮,严阁老那肯定是很棘手,您……”宋承泽跟在他身边没少接触朝中各项消息,一眼就看破最关键的地方。
宋大老爷抬了抬手,示意长子稍安勿躁。“他敢撕破脸,严阁老未必就真会撕破脸。我考虑过了,你二叔会被外放,这事已成定局便是严阁老想改也有阻力,最坏的结果便是我再在原职呆两年,错过这次内阁的补缺。不过也只是两年,我等得起,亦有耐性。”激进乃兵之大忌,放在官场中也是同样的道理。
闻言,宋承泽又安静下来,只是疑惑自家父亲会真那么轻松让二叔去外放?
安抚了长子,宋大老爷与女婿道:“禹谦,此事总归是欠了张阁老一个情,若是张阁老他……”
“岳父大人多虑了。”徐禹谦笑着回道:“张阁老帮您,未偿不就是帮他自己,他比任何都不希望您归到严阁老阵营。如今内阁正是斗争最厉害的时候,不然陈阁老不会在这个时候要退出归田,错过未必就是坏事。”而且他岳父不争做内阁补缺之争,棘手的事也就相当于没有。
他先前就是想到此事会耽搁岳父的升迁,不过,他岳父很会审时度势,也非常冷静的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也罢,以张阁老的清名,也不屑做挟恩图报之事。”宋大老爷是赞同了女婿的意思,他就安心稳呆通政司,多提防着些严瀚就是。他现在实在也不想插足内阁之争,儿子的出路比这些都重要。
话到这,也算是交待清楚了前后。
惋芷却突然又开口问,“父亲,我还是不明白,二叔为什么曾认为拿捏住我就可以威胁到您。”她一个闺阁女子,哪就有那么大的用处。
宋大老爷言闻有些噎住。
“这事,由我晚些与你解释可好?”徐禹谦侧头,从所未有的认真。
女婿解了围,宋大老爷委实吁一口气。
这事说起来是真的荒唐,也只能由女婿去给女儿解释吧,只希望女儿别再钻了牛角尖就好。
“四爷…”惋芷喃喃喊了一句,她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是四爷和她解释?
“好了,小芷,你先放松些。”宋大老爷强行结束此次谈话,“都累半天午饭点也过了,先用饭吧,然后小芷就和禹谦回府去,这儿有我在,出不了乱子。”
父亲不愿多说,惋芷总是尊重他的意思,强打起精神来去吩咐丫鬟传饭。
草草用过饭,惋芷再到程氏屋里与她说话,宋大老爷径直去了二房,徐禹谦便与大舅兄继续坐在花厅聊往年殿试曾出过的考题。
宋大老爷见着弟弟时,他正面无表情靠在软榻上看窗外景致,他觉得外边那生机勃勃的绿意与跟前的兄长一样碍眼,索性闭了眼。
对他这样冷淡不敬的态度,宋大老爷只拉过椅子,无所谓的在他跟前坐下。
“我过来也只是看在还是血脉至亲的份上。”他冷声盯着弟弟道,“你心中也不必有怨恨,特别是对程氏。”
“程氏不是受我所托查玉兰,是惋芷发现自己被玉兰用了不好的东西才想到去暗查,不想却让你误会为是我想做什么。”他极失望的闭了闭眼。“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狠到这样,惋芷已经嫁不成承恩侯世子,你仍是下黑手,她一直很敬爱你这叔父。”
宋二老爷睁了眼,奇怪的去看兄长,他是误会了程氏所为是兄长指使,所以想索性用程氏给兄长警告,不过也是做最后挣扎。至于惋芷,他何曾……
宋大老爷却已打断他思绪继续说着:“你以为我没有为你仕途着想,但我早已请了张阁老出面,给你谋了外放的机会。本来是要你到丰饶些的地方上任好建政绩,你却是实在让我心寒,当然我也有纵你之过,把你养成了这种狠辣的小人心性。”
“我不会同意分家,你也分不得这个家。”
“你会到西宁去,你只能带走你这些年的俸禄。许氏及你的儿女,你可以带到任上或让他们回许氏娘家,想呆在宋府是不成的了。”
“你也不用再去求谁,严瀚不会为你真的与我撕破脸。你也许不服气,可事实就是如此,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谁动我也要深思再三。”
“这些已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算留给你一线生机,也是要惩罚你。在西宁熬不熬得过三年,也只看你造化。”
宋大老爷说完已经站起身,没有再去看他一眼。“你这些天就收拾安排好吧,许氏娘家给你搭的线别想用了,那五万两银子的盐引已到我手中。如若你再有什么举动让我不能忍了,我就直接让你再不能为官,逐出宗族,是死是活全由我心情。”
西宁长年受敌军骚扰打抢,更是连年灾旱。朝廷有重兵把守,是武将的势力,文官到那地位连一条野狗都比不过,每每半年就有人受不住战事的惊扰及地位低下辞官而去。让宋元旭这样权欲心高之人去最合适不过,让他偿偿跌到泥潭深处的滋味,在越渴望越挣扎之下才会越绝望。
宋大老爷一步步离开二房,也不在乎为何弟弟半句求饶没有,就是求了他也已经决意。
宋二老爷实则已是绝望了,他从来都清楚他兄长也有冷酷无情的一面,手腕不了得如何能稳坐三品大员之位。他不求,只是留住自己最后一分尊严……他兄长已经断了他所有退路。
面上平静的宋二老爷喉咙发痒,张嘴咳嗽一口腥红便急涌而出,他喘息着眼前已黑暗一片。
回到长房的宋大老爷面带疲色,他与徐禹谦再说了几句,就打发他们夫妻回府。
惋芷不舍着与程氏告别,又叮嘱兄长这些日子多在父亲跟前劝慰,与徐禹谦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马儿嘚嘚在街上驰行,惋芷自坐上车后就盯着徐禹谦看。
她在等他说话,告诉她为什么二叔觉得她有那样的作用,清楚原因了,她也好理清前世究竟是不是死在亲人之手。
只是徐禹谦任她瞅着,就是一言不发,还漫不经心般的抓着她手,捏着她指尖把玩。
“四爷。”她没有耐性了,不想等了,抽回手神色认真的喊他。
“嗯。”徐禹谦嗯一声,旋即贴近惋芷,侧过身子半压着她一手撑着车壁。
他用还遗留着她温度的手轻抬起她下巴,“惋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觉得在说之前,我必须要再明确表达一件事。”
他眸光灼灼,压着她的身躯有些炙热,那热量透过彼此相隔的衣物。
惋芷凝望着他,像是被他身上的热度传染了,她的脸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发烫。
“四爷…您说的是什么事。”被看得实在不自在了,惋芷微微垂眸,低声问。
下刻,她只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唇被轻轻咬了一下,麻麻的。他轻贴着她的唇,声音非常的黯哑:“是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直白的诉情,惋芷不但脸在发烫,似乎心头也变得滚烫。徐禹谦就在这时擒获她花瓣般娇嫩的红唇,狠狠吻了下去。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带着惋芷所不知又无措的强势及占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第39章 他想欺负她[捉虫]
惋芷觉得自己就是被徐四爷耍了。
她很认真的去信他有重要事说,却只是被压着亲了一通。
外边人来车往,马车行走间还颠簸帘子时有晃动,他怎么就能这样不管不顾,若是被人看了一丁点去,她真要找个地洞钻。
待她从发软发麻中清醒过来,人就已经回到了侯府,她要问的话也没有问出来!
惋芷站在台阶下,一双眼瞪得溜圆,对他伸来的手无动于衷。
徐禹谦被她气乎乎的样子逗乐了,“给娘请了安,我回去任你处罚可好,你问什么我都说,便是你不问的我也说。”
又哄她!
惋芷咬了咬唇,觉得他的话一点也不能信,只是也不能真对他耍性子,还是在婆婆院子前会被人看了笑话。
气恼着,她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任他牵着进了颐鹤院。
徐禹谦却是被她瞪得心里阵阵酥麻,小姑娘那双秋水明露般的眸子,天生就带着妩媚,含娇带嗔的更是勾人。他都不清楚一会再惹了她生气,她这样瞪自己,他能不能把持得住。
他无声叹息——怎么就那么磨人呢?
徐老夫人已经歇过晌,正喝着茉莉香片,问夫妻俩可是家来了,不巧便听到禀报。
报喜不报忧,徐禹谦不想老人家跟着着急,只说了程氏怀有身孕一事。
人老了,就喜欢听这些添丁的喜事,哪怕不是自己家中都觉得热闹欢喜。
徐老夫人得知后就吩咐许嬷嬷开私库,要给程氏寻补身子的东西,叫人好送过去。
惋芷感激的替继母道谢,徐老夫人又道:“今儿可是四喜,老四、光霁还有你兄长都得了一甲,亲家夫人又闻好事,怎么着也该热闹热闹。晚上我们好好聚一堂,明儿我再搭一日戏台子,请了相好的世家夫人小姐来热闹热闹,等到你们都金榜提名,我再大办三天!”
老人家喜欢热闹,夫妻俩自然就随她心意,都说好。
徐老夫人又让人去给江氏传话,让她安排晚上的宴席,自己则去写贴子看明儿要请了哪些人来做客。徐禹谦趁机拉着惋芷告退。
槿阑院的人早听闻徐禹谦得了榜首之事,夫妻俩刚回院子,便都纷纷来道恭喜。
惋芷让季嬷嬷给院里的下人都发赏钱,再要小厨房晚间给整治几桌像样的赏下去,算是主仆同乐。
屋里还烧着炕,进到里间暖意袭人,惋芷除了披风还是觉得有些热,便到净房简单净手净面再换下小袄穿了通袖的长衣。
出来时,徐禹谦已换了玄色锦袍坐在罗汉床上喝茶。
“惋芷快过来坐,好好歇歇脚。”徐禹谦招呼她。
先前的事就没有说清楚,像根针扎在心里头,她也就依言过去。
才走近却是被他伸手一拉,整个人便跌坐到他怀里,他身上清幽的竹叶香就在呼吸间。
“四爷……”她伸手去推他。
季嬷嬷和玉桂都笑容暧.昧的退了出去,带上槅扇。
“不恼了,我们好好说话。”
惋芷闻言好气又好笑的瞥他一眼,这是好好说话的样?
徐禹谦还真依她了所想,笑着先亲了亲她脸颊,满意的看她脸上染了红晕。“你不是想知道你二叔为什么那样做吗?”
“嗯,我还好奇您为什么知道。”她压下羞赧,有些紧张的抓了他的襟口。
“惋芷…有些事我是真想一直瞒下去,我怕你知道了面对我更不自在,甚至疏远我。”
徐禹谦唇边的笑淡了些,神色郑重眼睛里染有浅浅的忧思,他心里有决意说清楚,但到底有些犹豫。失而复得,让他更加患得患失。
惋芷不明白,可隐隐不安。
只见徐禹谦轻叹一声,在她露着疑惑的小脸上低头印下一吻。
那吻落在她眉心,柔得似春风拂过,惋芷觉得痒痒的,热热的,便闭了眼。
“惋芷,我很卑鄙,我在得知大哥大嫂想要定下你给徐光霁时,先一步让娘答应,又求了张阁老去提亲。所以,你才会嫁给了我。”
什么…?!
惋芷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惊着猛然睁开了眼,撞入到他幽暗的双眸中,看见了他的紧张与一丝惶然。她的心有种在下沉的感觉,神思都被他眼中情绪同化,她亦紧张而又惶惶。
徐禹谦看着她的反应,将她搂紧一些,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她的聪敏迟早会察觉的。
“你心里是不是在厌弃我了,我的做法确实荒唐而阴暗,我抢了本该是侄子的新娘。你…还愿意听下去吗?”他低声问她,可如果她说不愿意,自己又该怎么办?
惋芷因知道真相震惊而茫然,她本还是该嫁徐光霁,不过是因为四爷他有预谋,自己另嫁了。那四爷他——“您一直知道我和世子爷…”有过一段?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自己厌弃他的话来。
徐禹谦点头,一错不错凝视着她。“是的,我知道。”
这…真的是有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