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烈也道:“我都能看出来马菲很在乎你,但是你为什么无动于衷,有个女人爱你,是最幸福的事,相信我,我比谁都清楚。”说完,托尔烈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谁都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自己那个美丽的妻子。
刑术沉默了许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咽会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马菲正绕着帐篷走着,一圈又一圈,慢慢踱着步子,嘴里念念有词。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前一天她曾经看到有好几个乌拉尔汗的女人都绕着帐篷走。她很好奇,询问托尔烈才知道,她们那样做,是在乞求自己的男人,也就是几个狼首部的战士“远征”能够平安。
对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来说,那怕是男人离开部落去打猎,都是所谓的“远征”,因为意外随时都可能出现,特别是在这片土地之上――草原的平静表面下,藏着无数的危险。
在知道这个习俗的瞬间,马菲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无助”,她帮不上刑术,就连冷静下来帮刑术想想对策她都办不到,因为她如今不管是做什么,哪怕是安稳睡着,梦中见到的也只有刑术。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那种感觉的?马菲很想知道,她以为只要找到那个时间点,就能找到自己的“动机”,从而简单明了地将这个“动机”彻底扼杀。
可惜她找不到,或者说,她要去寻找那个时间点的这个举动,就已经证明了她完全陷入了这段如今还是单相思的“恋情”当中。
远处那几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绕着帐篷走的马菲,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在这里呆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连这些完全无法正常沟通的人都能看出我的心思,难道刑术感觉不出来吗?马菲这样想着,重新闭上眼绕着帐篷继续走着,她只能期盼明天刑术的“远征”能够平安顺利。
帐篷内,一直沉默的刑术终于开口道:“我……我其实根本就不懂这些,可能,我还需要锻炼和学习,我需要经验。”
刑术这番带着尴尬的话语,让连九棋和托尔烈都笑了起来。
连九棋道:“恋爱这回事,不是鉴定古董,不是当逐货师,不需要经验,只有那些花花公子,将感情当作是玩物的人,才会视恋爱经验为瑰宝,我和你……”
连九棋说到这的时候,一下停住了,刑术奇怪地看着他,但并不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我和你妈”。
连九棋顿了顿,故意挤出另外一幅笑容:“我和我妻子当年恋爱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曲折,但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的恋情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越反对我们越要在一起,度过那些难关,当我们在一起平静生活时,才发现其实当年面对的一切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维持一生的感情……呃,我可能偏题了。”
托尔烈对连九棋的话不是很理解:“如何维持?这不是个问题吧。”
连九棋只是简单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托尔烈还是不明白,只得转向刑术道:“我建议你,应该主动一点。”
刑术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其实就是怕,我怕……我怕……”
刑术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自己怕什么,与此同时,马菲也刚好走到帐篷口,听到里边人的对话,下意识停下脚步,站在那听着,手中不安地揉着刚扯下的几根野草。
连九棋直言道:“你是怕又遭遇失败,对吧?就像那时候你与贺晨雪一样。”
帐篷外的马菲听到这,差点没冲进去大喊道:“我和贺晨雪可不一样!”但是她忍住了,她现在最想听到的是刑术到底是如何看待的。
刑术呆呆地坐在那,眼前又浮现出了贺晨雪的模样,他甩了甩头,试图像驱散烟雾一样驱散贺晨雪的影子。
“她很好,但我也说不出来她到底哪儿好,但我很喜欢被她关心的那种感觉,不过,我不知道那是自私,还是我对她的喜欢。”刑术平静地说,“我有时候会很期盼她出现在我眼前,陪我在身边,但也怕,因为一件什么事,导致我们分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脑子里边很乱,装的事情太多。”
帐篷外的马菲心跳加快,听到刑术的话,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可随后,连九棋却问了一句:“你刚才那番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是贺晨雪还是马菲?”
连九棋这句话一出口,刑术和帐篷门口的马菲同时一愣。
马菲的笑容逐渐消失在了脸上,换成了满脸的紧张,而原本还坚定地认为自己说的是马菲的刑术,也突然间疑惑了,迟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那个“她”到底是谁。
托尔烈不明所以地看着刑术和连九棋,搞不懂这对父子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连九棋要一再叮嘱他,不要告诉刑术自己就是他父亲的事实。
就在刑术最终要开口的时候,连九棋却先一步道:“你心里怕的,其实并不是失去,而是你还没有彻底忘记贺晨雪,怎么说呢,作为一个长辈,同时也作为你师兄……”说到这,连九棋忍不住笑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样做并不是自私,而是你没有从那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是你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你的单方面付出,但我也知道,贺晨雪不可能对你没有感情,这就是你最纠结的地方。”
帐篷外,站在门口的马菲双手慢慢垂下去,先前紧捏着的那些野草从掌心中滑落,随即,马菲转身离去,由走变成快走,又从快走变成了奔跑……
“不,马菲很好。”刑术笑了,“我其实很清楚,为什么会清楚呢?因为有时候感情是需要有对比的,对比之后,高下立判。”
连九棋笑着摇头:“高下立判……感情可以比较,但不要用这种太直白的语言来形容。”
刑术也笑了,托尔烈愣了下,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
但刑术不知道,马菲根本没有听到他最后这句话,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他更不知道,马菲其实等的就是这句他对感情最直白的形容。
第五章:部落禁地
草原的清晨来得很早,也许是因为即将踏上未知的关系,阳光铺洒在地面并未给刑术等人带来温暖的感觉,相反觉得通体冰凉。
七匹马,十一个人,慢慢地离开了乌拉尔汗部落的驻地,向着南面走去。乌拉尔汗部落的族人们也都站在驻地外,目送着他们。
大家都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走出一里多地之后,刑术才停下来,看着马菲、郑苍穹、陈泰东等人道:“你们回去等好消息吧,我们三四天之内就能回来。”
马菲默默点头,一句话也不说,随后又朝着刑术微笑了一下。
托尔烈走到连九棋跟前,指着旁边两个狼首部的战士道:“背着弩弓这个叫迪烈,是哥哥,他旁边背长弓叫古烈,是弟弟,由他们两人带路并护送你们去金雕部落,到了金雕部落的禁地之后他们再折返回来。”
连九棋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跑的。”
托尔烈有些尴尬:“其实我原本想叮嘱你们不要逃走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觉得这一去凶多吉少。”
此时,站在一侧的郑苍穹说话了:“九棋,刑术,你们俩过来。”
连九棋和刑术来到郑苍穹和陈泰东跟前,站定之后,率先开口说话的却是陈泰东:“我和你师父商量过了,我们也去。”
“不行!”连九棋和刑术几乎异口同声道。
刑术看着连九棋,连九棋皱眉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当贼,不是上战场,做贼嘛,当然是人越少越好,人多了,相反目标太大。”
郑苍穹看着陈泰东,陈泰东半晌才压低声音道:“也好,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逃走,如果你们失手的话,一定记得马上离开金雕部落,直接前往四季山,我们在四季山山脚下会合。”
刑术摇头:“陈师叔,别冒险,你们还是安心在部落里养伤,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我们一定能把圣物取回来的。”
陈泰东与郑苍穹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点头表示赞同,随后郑苍穹又看向远处站着发呆的马菲,低声道:“喂,你小子不和马菲道个别吗?”
刑术道:“已经道过了。”
陈泰东见刑术不开窍:“你是不是傻?你师父的意思你不明白?你们俩,单独的,道别,明白了?”
陈泰东说话的同时,还抬手将两只手的大拇指碰撞纠缠在一起,这个举动让刑术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转身朝着马菲走去。
众人身后不远处,卢尔烈将托尔烈叫到了一侧,沉声问:“你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把握能把圣物取回来?”
托尔烈冷冷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卢尔烈却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我认为他们可以。”
托尔烈很诧异地看着卢尔烈,卢尔烈则看着远处的刑术等人道:“他们是几百年来,第一批从雪暴中活下来的人,我相信他们肯定是自然神用雪暴送来的使者。”
托尔烈苦笑道:“听到您这番话,我是不是应该替他们高兴?还有,你当初是真的想娶那个叫马菲的女孩儿吗?”
卢尔烈却是问:“你爱你的妻子吗?”
托尔烈道:“当然。”
卢尔烈又问:“此生只爱他一个?”
托尔烈回:“当然。”
卢尔烈转身便走,扔下一句话:“我此生也只爱你母亲一人。”
托尔烈看着父亲的背影,瞬间明白了,为何父亲没有将自己这个违背了誓言的俗化者处以极刑,是的,他是乌拉尔汗的首领,是传统的继承者,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
刑术站在马菲跟前许久,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马菲心里想的全是昨天的事情,而刑术脑子里却很乱,他一方面是想安慰马菲不要担心自己,一方面又想让马菲真正明白自己心里所想。
但这两个念头混杂在一起之后,产生的化学作用却让他变得混乱,迟钝,无法组织有效的语言。
两人的尴尬让其他人看得都着急了,墨暮桥走到连九棋身边,故意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时间不早了啊。”
连九棋抓着马鞍,却是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模样:“不急,要给足他们时间。”
墨暮桥抱着胳膊:“是呀,哪个当爹的不着急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更何况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连九棋只是笑了笑。
马菲终于抬眼直视着刑术的双眼,虽然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又移开,但这样的对视给了她勇气:“你要小心点,穿暖和些,不要冻着了,找不回圣物就不要勉强了,命只有一条,等你回来,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刑术微微点头:“放心,能找到的,你也要……也要好好的。”
马菲见刑术一旦说到自己就口齿不清,憋着笑:“我什么好好的?”
刑术看着马菲:“就是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伤,那个,还有,好好帮我照顾我师父还有陈师叔。”
马菲道:“没别的了?”
刑术想了想:“哦,对了,还有,昨晚他们带我去找掩埋起来的那些东西时,我顺便帮你把你也许会急用的那些东西也拿回来了,就放在你帐篷中西南角,是一个黑色的防水背包。”
“我急用的东西?”马菲皱眉,“什么呀?”
刑术完全不敢直视马菲的双眼:“就是你这几天可能会用的那个东西,女人用的。”
马菲还是不明白:“什么呀?”
刑术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止血的!”
刑术这句话一说完,马菲顿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脸一红,随即又忍不住笑,认真道:“谢谢。”
刑术只是挥了挥手,走到连九棋旁边,翻身上马,一侧骑着马一直高度紧张的庵古这才扭头来看了他一眼。
众人再次简单告别之后,连九棋、刑术、墨暮桥和庵古,以及那两名狼首部的战士这才拍马远去。
郑苍穹、陈泰东等人等到刑术他们消失在地平线之后,转身走向部落,唯独剩下马菲一人站在那……
七匹马在草原上朝着南面奔跑着,中途休息了三次之后,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雪山跟前。
迪烈和古烈两人率先下马,将马栓在旁边的枯树之上,然后步行上前,指着雪山下方那堆巨石群,对上前的连九棋等人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
刑术看着连九棋,问:“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
连九棋点头微笑:“完全听不懂。”
墨暮桥上前:“那你笑什么呀?”
“不然呢?”连九棋看着他们俩,“要不,我哭?”
连九棋说着上前,刑术和墨暮桥紧随其后,将最紧张的庵古留在了马背之上。
三人走进巨石群之后,才发现迪烈和古烈两人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挪动哪怕是一毫米,一人举着弩弓,另外一人提着长刀,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刑术和墨暮桥转身看着两人,刑术问:“他们为什么不走了?”
刑术说完去看连九棋,一转身脑袋差点碰到连九棋提着的一颗干枯的狼头之上,吓了他一跳。
连九棋手中的狼头,似乎让狼首部的两个战士很害怕,他们下意识后退一步。
连九棋提着狼头朝着下面试探性地走了几步,两个战士继续后退着,连九棋又指着地面,又指了指他们,然后摇了摇头。
迪烈和古烈两人对视一眼,看着连九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