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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锦绣荣宠共华年 重帘藏花 10880 2024-06-30 11:40

  三公主看着四皇子的表情尚算柔和,但对上书衡的时候就没那么友善:“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抓它?小小年纪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你看看它,这么的柔弱可怜,眼睛都快落泪了,吓得浑身直发抖,你如何忍心伤害它?”

  书衡低眉顺眼:“三公主教训的是,臣女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三公主没有让她免礼她只好一直跪着,小腿儿嫩皮在青石地板上搁的发痛。四皇子伸手拉她起来,脸却朝着五公主笑:“三皇姐向来如此,最最仁慈善良的,我们今个儿都学到了,以后再不干这种事。皇姐这是到哪里去?”这话题转移的好,三公主的面色也好看了些。“太后刚招了娘娘公主们到永安宫去,皇弟要不要与我一起?”

  “谢皇姐相邀,不过我得先见见我的母妃去。”四皇子笑着拒绝了她,眼光又落在了她手里的鸽子上:“这小东西果然吓的够可怜,快快放了它找伙伴去吧。”三公主却道:“不急,我看它头上有点破,八成是方才在筐子上撞的,擦了药再说。皇弟快回宫才是,当心袁妃记挂。”

  四皇子笑着应是,等她香风习习的从身边走过,书衡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四皇子笑着捏她的脸:“怎么就怕成这样?”

  “不怕,是装着怕。看人家如此纯洁善良美好高贵神圣仁慈,我这种邪恶生物就该识趣些主动接受圣母之光的伤害。”书衡不以为意的揉着小腿:“等会你们都要去见太后的,她又把受伤的鸟一块抱去了,太后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训你?”

  四皇子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太后诚心礼佛,最慈悲怜弱,说不定还真会。”书衡呼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这回算我连累你了。以后有事,招呼一声,我袁书衡绝对两肋插刀。”

  “不然。你知道三皇姐最爱吃的菜是什么吗?红烧乳鸽。”

  “所以说她气恼我抢了她的食材?其实这鸽子油太厚,我并没要吃哟。”

  “------我的意思是说鸽子什么的不过借题发挥。她只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严格算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书衡双手画十远远躲开:“祸水啊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四皇子满头黑线:“说好的两肋插刀呢?”

  “你哪里得罪了三公主?”书衡很纳闷

  “我向来与人为善。”四皇子很冤枉

  “难道她嫉妒你的娥眉?”书衡看着那张精致的脸。

  四皇子罕见的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其实我一直都莫名其妙,不过你今天这么一讲,我还真想不到更合适的答案了。”

  书衡:“------”

  ☆、第33章 二进宫

  太后的永安宫并无豪华奢靡的装修,也没有许多精巧珍贵的摆设,堂阔宇深阔大舒朗,大殿中檀香袅袅,乌木镶金的柱子,青铜仙鹤叼着的宫灯,滴答作响的蟠龙墨石水漏,青殷殷的地砖无不透着古朴浑厚的气息。这是一位朴素而威严的妇人。虽然养尊处优,但常年的清修让她的面庞并不饱满反而显得清癯,身子端坐在铺着金凤腾翔弹墨椅袱的乌木连福大雕椅上显得很是瘦小。神态也非想象中的慈眉善目而是透着一股清冷,眼中也难见笑影。看上去不是个好相与的.

  书衡是跟着皇帝四皇子,袁妃和母亲一起来的。皇后娘娘正卧病,二公主床前尽孝,大皇子拜望太傅尚未归来,因此偌大的永宁宫竟然无人到场。众人依礼给太后请安,太后眯着眼睛看看这一行人,面上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帝笑道:“母后,皇后忽然伤寒,咳喘难宁,虽不严重却担心给永安宫过了病气,明日再来给您赔罪。”说罢拿眼角去看袁妃,袁妃因笑道:“臣妾也与国公诰命同至永宁宫请安,皇后玉体违和,正依医嘱卧榻,让臣妾请罪问安。”

  太后闭目合眼,神态在袅袅檀烟后看不清楚。她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咳了一声,不阴不阳的道:“如此便也罢了,媳妇娇贵,就让她好好养着,这个时令最易贪凉感冒,风热之疾又最易伤人。”

  连书衡都听出了太后语气中的不满的讽刺,一个牧羊女能娇贵

  皇帝却似完全没有听懂,哈哈笑道:“谢母后体恤。”

  太后嘴角不动,眼睛却又眯了一眯:“哎?这个女娃娃,呵呵,这是袁家的丫头吧?”

  “母后瞧瞧,朕刚封的荣宜县主,还中意不?”

  “荣宜谢太后恩典。”书衡忙膝行上前一步,笑容甜甜:“书衡给太后叩头,恭祝太后松鹤延年,万寿无疆。”

  太后笑呵呵的命人扶起来:“好讨喜的孩子。瞧着就舒服。”

  因为脸圆吗?书衡偷偷的想。圆是和大自然最和谐的图案,和谐就会舒服。

  袁夫人心里可没有这么放松。她在昭仁宫里就听袁妃事先提点,原来太后认为秦中大旱,饿殍遍野,这是上天示警对皇家的惩罚。老人家请了钦天监又请了古佛圣僧推算,结论是后宫雨露微薄福泽过稀。虽说原因很充分,过程也很正确,天象示警皇室自省更是常例----不过总觉得结论得出的相当不科学。

  总之,太后拿定了注意要陛下广布恩德,按照袁妃的估计,恐怕太后要亲自出手提拔某些女人了。但只怕陛下不会同意。他的后宫有人诞下皇家血脉都还没有晋妃。成婚这么久,六个妃位倒有四个空着,这样看来确实刻薄少恩。

  都说皇帝是个二百五,但他熊起来的时候,脑筋反倒相当清楚。后宫嫔妃晋级自然少不了皇后主持,但他预料今个儿太后要开口,偏偏事先把皇后藏了起来,还拉了国公府家眷做挡箭牌,拖延一会儿算一会儿,料想太后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商量宫廷家事。袁夫人一听便知自己和女儿是被陛下随手抓来当绊脚石了,心中忐忑之余好一阵腹诽。陛下您倒是如意了,那太后对我们还能有好颜色?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有点出乎预料。

  袁妃笑着呈上了食盒:“臣妾做了些点心孝敬太后。太后腹泻之疾初愈,这八珍糕温身补气再好不过。”

  太后点头赞道“还是袁妃细心,这点心吃着总比喝苦苦的药汤好的多。”她示意身边一个大宫女接了过去,接开一看,又赞道:“袁妃这手艺可是愈发精进咯。皇帝来瞧瞧,影青釉福寿碟盛着雪白的糕,好比碧叶玉莲花,一看就有食欲。”

  皇上也笑:“精进不精进儿臣倒不知道,袁妃的手艺我从来无福享受。”话虽如此说他依旧走过去拈了一块来吃,吃罢又赞不绝口。书衡听这话有点酸酸的,顿时觉得皇帝好可怜,连老婆一块糕都吃不到,捉摸着要不要把荷包里的点心拿出来跟他分享。

  太后嘴角抿出一丝浅笑:“皇上既然如此喜爱,那打算如何封赏袁妃呢?”

  此话一出偌大的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原本凑趣儿的陪笑的妃嫔全都安静了下来视线游移在皇帝和袁妃身上。谁也没想到太后的决心这么大这么毫无顾忌,竟然如此直接简单的插入主题。这显然忤逆陛下心意的事竟然由袁妃开了头,一时间众人揣测不定各怀心思。而皇帝的脸色已经变了。

  书衡毕竟不是个懵懂顽童,她把这一切看了明白只觉得背上发凉。太后平日里对袁妃颇为喜爱,但前一秒还在夸她赞她下一秒却直接把她送上了浪尖。皇帝平日里也对袁妃颇多欣悦,但翻脸也是说翻就翻,更何况书衡母女何其无辜却莫名其妙的淌了浑水。果然宫廷事多內帏龌龊,头上加皇都没一个好东西。

  四皇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书衡放入了坏东西的行列,他只是敏感的察觉到室内气氛有些不对,又看书衡面色异样,便悄声道:“不用怕。”两人的小动作并未能躲过皇帝的眼睛,他不提封赏之事借机转移了话题:“袁妃不仅温恭贤淑而且向来教子有方。朕就常觉得朕的皇子皇女很不错,但今日却发现袁妃的侄女实在圆润可爱乖巧懂事。慕云有福气啊。”

  书衡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圆润可以有,可爱也可以有,但陛下你又何必跟您的孩子比?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还是所有皇子皇女一起都拉。

  果然,室内人的视线又落在书衡脸上。有跟袁妃交好的妃嫔正欲凑趣,三公主却先开了口:“袁家姑娘着实让人喜欢,白白胖胖,聪明伶俐,还有点小淘气儿。”此语一出,颇为突兀,她娘王婕妤立即问道:“哟?这柔顺的小模样还是个淘气鬼?”

  看看,拉仇恨了吧?书衡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准备接招,看这三公主到底唱哪出。

  三公主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鸽子笑道:“我方才从御花园边走过来,瞧到四皇弟和袁姑娘扎了竹筐捉鸟呢,好好的鸽群被惊的海飞海叫,这鸽子是被他们捉住的,瞧瞧,头都破了。”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拿了帕子去沾鸽子的伤,鸽子窝在她怀里喔喔的叫,好像很享受她细腻温柔的抚慰。

  “这类鸟儿往往是最敏锐,哪里喜庆融洽鸟儿便落在哪里。小三觉得正是我们宫城祥和才有这人鸟共乐的景象,况且太后又虔诚礼佛,见不得生灵受苦,因此就多讲了她们几句。袁姑娘,你不会怪我吧?”

  不就是捉只鸟嘛,怎么就变成破坏宫城祥和残害生灵了?这帽子可压的够大。我最多合个影自拍一下,还用糕点提供报酬,公平交易。书衡听她说完,心里轻叹一声:你就不能好好当个小孩?她小嘴一撇,眼睛一闪,两行清泪就滑了出来,她站起身来可怜巴巴的看看皇帝又看看太后:“衡儿不是故意要捉鸟的,衡儿只是想出出气。”她泪眼盈盈伸出小手,那胖胖的雪团似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红痕触目惊心:“我跟四皇子殿下好端端的走着,那鸽子忽然从天上飞下来啄我。”

  这下不惟四皇子,袁妃和袁夫人也都惊住了。袁夫人急形于色,却不好动作,袁妃就不管这么多,她当即离座起身,轻轻捧起书衡的手,吹了又吹,又拿起丝帕轻轻按摩,并寻问四皇子:“瑜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交待你照管好小表妹吗?”

  其实这捕鸟一事本是小事,小孩子调皮顽闹原是常事,任由旁人添油加醋,太后人老成精,陛下极有主见,自然会有判断。但这里毕竟是皇宫,行差踏错追悔莫及。皇上刚夸完袁妃教子有方,三公主这就说出两人“劣迹”,其意昭彰。这件事毕竟由书衡而起,她实在不愿意牵连上姑母和四皇子。于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对策,这手是刚刚抵在桌角上使劲按出来的。孩童皮肤毕竟娇嫩,朝檀木桌角上用力一压便是一团红於。

  四皇子看了看书衡也有些意外,虽然事先没有串供,但他对书衡显然力挺到底,因此先给母妃认错,接着便作了伪证,而且口齿清晰情理合度“我们只是好好的走在路上,这鸟忽然就扑过来了。而且它啄伤了衡妹我们也没有打算杀了它,只不过意欲‘鞭数十,驱之别院’。”《浮生六记闲情记趣》的梗就这么被无耻的窃取了。纯洁的美正太就这样被自己带坏了,书衡眨眨眼睛,试图催生一丝罪恶感。

  三公主大感讶异,直觉告诉她书衡在撒谎,但偏偏一时又找不出破绽,只冷笑道:“这鸟可不疯了?好端端的来啄人。”

  书衡拭了泪,又乖巧的笑出来:“我一开始也纳闷呢,现在才想到定是为了这个。”她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块五合玉带酥:“姑母娘娘给我的好吃的,一定是太香了,所以把鸟儿引下来了。”

  她神态娇憨语气天真,在场人都忍不住笑出来。袁妃娘娘笑着摸摸她的头:“宫中的鸟儿向来被好吃好喝的投喂,又不怕人,闻到香味可不就扑过来了?以后可要记住,吃饱了再出门。”

  现下听出她话里颇有些打趣的意思,书衡便委委屈屈的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好吃极了,想带回去给爹爹尝尝。”众人笑的愈欢,连皇帝都做出了艳羡的表情:“慕云可真是得了一个好女儿,什么好事都想着他。”

  三公主便趁机撒娇:“父皇这么说我可不依,难道我们就不孝顺了。”

  四皇子凉凉叹了口气:“姐姐不知道,俗话说,饭菜是自己家的香,孩子是别人家的好。母妃还不是一样,自从有了侄女,儿子都不稀罕了。”

  袁妃当即张开怀抱,一下把他捂到怀里:“来来来,皇儿,母妃疼你。”

  父母慈爱,儿女承欢,室内气氛顿时回春。连太后脸上都挂出了丝淡淡的笑。

  ☆、第34章 二进宫

  太后毕竟是宫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她轻易不会把小事马虎放过。笑过了便轻咳一声开口道:“以后这些散养的鸟就让宫人集中到一块,统一一个时间去喂,或者这么大的园子有的是草籽果仁肉虫蚂蚁就让它们自己找食,其他人就不要随便投食了。这类动物最容易被惯坏。袁家姑娘是福运好,这种事情再发生,可就难保不出岔子。”她久经沧桑,思考问题要复杂的多。嫔妃饲养宠物另作他用甚至充当凶器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她绝对不允许有她坐镇的后宫再出现这种情况。

  太后又看看书衡,神情已和软了许多:“我们皇宫里可是很久没有这样娇憨的幼童了。”老人家的口吻不无遗憾,又看看皇帝,风凉的感慨:“连现有的这些孩子也是可怜吧啦的,皇帝的公主还比不过大户人家的嫡女有体面。”

  此语一出,众人的表情显然都有些古怪。皇帝面色僵硬,显然知道太后不满他不护亲女护外戚。三公主本来就丢了面太后毫不留情的说破后更觉得跌份,头都抬不起来了。书衡原本就是无缘无故拉了仇恨,此语一出只怕三公主十有*要跟自己没完没了。太后果然是太后,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杀死一片。

  太后请封的决心显然很强大,皇帝再打马虎眼也不行。如今她收到了一些皇帝在前朝整治勋贵家族的风声,接连传来的消息让她有点头皮发麻。必须得使出点手段了!向华伯府如今没有什么大出息的年轻人,李妃生的美貌,却是个绣花枕头―――虽然说这是她当初自己有意培养所致,但她也没想到这一代竟连一个出息些的后生都找不出来。搞得如今事到临头不得不与别的家联手,而且还得她先出手示好。

  太后慢悠悠的开了口,眉宇间难掩苍老:“时间过得真快呀,眼瞧着大公主二公主也快要及笄了吧,王婕妤张婕妤进宫多久了?”

  “十三年。”

  “七年。”

  “日久年深,有不少事情都记不清楚了,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这两个当初还是哀家亲自选的,王家的孩子老实厚道,张家也是先辈皇祖的血脉。而如今哀家老眼昏花,竟已记不清两人当初的模样,就念到这俩封号的时候,还能找到点熟悉的味道。”

  书衡听的嘴角微抽,这酸溜溜讽刺可怜巴拉装苦的技巧可是太高明了。太后其实就想说:我当初选了两个婕妤,过了十几年孩子都这么大了,这婕妤还是婕妤,有功劳有苦劳,你就是不封赏,况且追到开国那一辈,那张家还是皇帝自己人,你对我有的眼光意见还是对你身上的血有意见?

  陛下微微笑了,他看了一眼王婕妤三公主还有窝在张婕妤怀里的六皇子又瞧了瞧殿中一派姹紫嫣红,唇角的弧度颇具深意:“太后所言既是,倒是朕忽略了,那便依着母后的意思办吧。”

  最终,空余的妃位补上了两个。王婕妤封了贤妃,张婕妤封了丽妃。

  其他众女也或多或少得了赏赐。唯独李妃和袁妃竟然什么都没有得。但这并不影响李妃的好心情,因为王婕妤和张婕妤都是她这一派的人。她看着袁妃的时候难掩幸灾乐祸,瞧瞧,到底失宠的是哪一个?

  袁妃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她一开始面上就带着点柔柔的笑,如今这点笑还挂在脸上丝毫未变。书衡心里为大姑母感到委屈,小心的窥探四皇子的表情,却见他紧紧握着母妃的手,面上却是如出一辙的淡然。

  太后瞟了眼宠辱不惊的袁妃,又迅速移开了视线。皇帝陛下却似乎对这种局面很满意,他看了看众位女子又看了看儿女,最终视线落在了书衡身上:“袁家这姑娘我很是喜欢,袁妃又向来爱如至宝,视若亲女,更难得是太后您老人家也合了眼缘,既然今日广施恩露,那又怎能少了这女娃?”

  “哦?这可是新封的荣宜县主,陛下意欲何为呢?”

  “加半品吧,正四品的荣宜县主。”

  “呵呵,应该的。”太后嘴角含笑命人捧出一只雕漆包角小匣子出来,甫一打开,宝光四溢,竟是一个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浑圆剔透,亮光四射。一时间莫说书衡,便是妃嫔公主也惊到了。因为太后素来严苛冷漠,甚少对孙子孙女表露出热情,平时也只有李妃所生的二皇子能多少讨得了好去。“圆润和宜,宝华贵重。这珠子衬你。”

  这评价简直太高了。

  袁夫人忙拉了书衡再次感谢皇帝太后恩典。早有宫女将两人扶起,重新做回位置上。太后看着袁氏母女笑眯眯的开口:“我看到上次荣宜呈进来的端午节礼,那一卷《心经》上是有明修大师的印鉴的。”

  书衡不大适应这个称呼,反应了一会儿才晓得是说的自己。那抄在黄锦缎上的《心经》是灵知小和尚送来的谢礼,他既是明修的爱徒,获得印鉴自然容易。书衡恭敬的站起身来,给太后回话:

  “回太后的话,确实如此。我于母亲四月初到广济寺上香,有幸得见明修大师。大师说到了太后的宏愿和悲悯。臣女不才,愿为太后祈福。”

  太后显然有些惊讶,啧啧称奇:“明修或云游四海或闭关参禅,等闲见他不到。想不到你这女娃娃不仅福运好,还与佛有缘。”

  书衡只好谦虚的笑:“托太后洪福。”

  太后拣起一块糕尝了一尝,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块,笑道:“袁妃还是这么体贴孝顺。她做的八珍糕向来都是我最中意的。软糯适中,又不甜的腻歪。”她一边说笑,一边命人取了个黑漆雕蝠的小匣子过来,那里头杏黄缎子托着一只赤金掐丝翘头转珠大凤钗,镶着拇指大的红宝,当场赏给了袁妃。

  看着自家侄女脸上毫不掩饰的不满和不忿,太后心里叹了口气。她另外用绿翡翠白云镶金玉如意赏了三公主和五公主,又用双麒麟护灵芝紫金宝葫芦赏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六皇子。众位皇孙忙忙跪下谢恩。皇帝有意让永宁宫避开,大皇子二公主不曾到场,大公主在公主府逢节逢十才入宫,所以皇后一脉什么没得。他又不能开口要。太后看着皇帝儿子的眼神就仿佛在说:跟老娘我玩心眼是吧?趁早把你的花花肠子收起来。

  惊心动魄的皇宫之旅终于结束,回到府中,袁夫人自去歇息,书衡也是一下子瘫在床上,连一根小指头都不想动了。

  同样不想动还有文和县主。消息传来,她娘南安王妃摔掉了一整套汝窑薄胎茶具。“大夏的县主都是从四品,她一个小孩子又没有功劳又没有业绩,凭什么还能压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县主半个头?”王妃捶着桌子:“建义庄算什么?三四千银子的事!不过花钱买个穷热闹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身边伺候的老麼麽叹了口气把文和搂在怀里:“王妃且珍重身子。袁书衡封了县主哪怕是封了公主也不碍着我们么。”

  王妃挑高了眉毛,啐了一口:“你懂什么?就卫五那种货色,打狗撵鸡粗暴野蛮,她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我可是在闺中就认得她了!我段云屏什么比不过她?她女儿凭什么越过我女儿去?还有上次在广济寺,我们堂堂王妃县主去求见,明修敢说无缘,偏偏她卫五就有缘了?我就不服这口气!”

  文和县主看到母亲发怒,脸蛋微微发白,因着连日进宫趋奉太后的劳累,让她眼窝微微发青,有点凹陷:“娘,我到底为什么非要跟袁书衡争?”

  王妃凌厉的瞪了过来。文和有点畏缩的往麼麽怀里靠了靠,嗫嚅道:“建义庄也好,读书画画也罢,都不是坏事,我觉得-----”

  “放肆!”王妃猛拍炕桌,手腕上的一对绞丝嵌宝金镯子叮当作响:“你觉得她是不坏,可是你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她挡了你的路。不惟是她,闺中女子大抵如此!你年纪小,看不出文章,娘少不得替你着急!你瞧瞧你在宫里陪太后聊天聊了这么久也没见她老人家拿什么东西出来,怎么那袁书衡一下子就得了珠子?”看女儿吓得神情萎靡,她又和软了语气,轻声哄劝:“儿啊,娘是为你好,你的努力不会不辜负你的。八月十五陛下还会召我们进宫宴饮,你好好准备,到时候夺个头彩,啊?”

  文和县主站起来乖乖应是,便回自己房间练琴。然而她靠着琴架,望着茜纱窗外的天光云影,心中好不落寞,半晌都没有动。

  书衡摆弄着雕漆炕桌上摆着的贺礼。贵妃娘娘赏的整匣琉璃珠,成匹珍宝绫,四皇子的一只翠玉狮子兽。书月姐姐送了她亲绣的荷包一个,银灰色素面织锦镶着半寸金丝绒边,里面钉珠绣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龙猫。如今她不用操心家计,做针线活不必求快,便往精细上发展,便是书衡这个外行也看得出这荷包老费功夫了。

  杉哥儿却也送了贺礼过来,一把折扇,算不上什么好物,但上面却由他自己题了扇面,就写的“天下大同”四字,想来是暗合书衡建义庄之举。书衡笑道“这字写的真好,长进多了。“天下大同”,没想到杉哥哥还有这心胸,请告诉他我很喜欢。”书衡赏了送东西的小厮,又格外回了两头小金猪做礼。杉哥儿属猪,而且他最近一年也规规矩矩上学堂了,花用大,这金猪要化成金子也方便。

  书衡又摆弄了一番,命蜜枣收起来,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回忆片刻,才想到:“呀!董音,董大小姐怎么没有消息?”以往或是节下,或是书衡生日,这个才女总会送点风雅之物过来。或是一字或是一画或是诗词,均是她自家手笔。虽则书衡是个俗人,每次看到就会感慨:哎呀你真不如直接送些黄白俗物给我。不过如今却养成了习惯,每次董音的礼物反而是最让她期待的了。

  蜜桃忙道:“她不会是病了吧?最近好多人热伤风呢。”

  书衡想了一想:“有理。否则以她的为人,是断不肯在礼数上轻忽了给人说嘴的。我该去探她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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