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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金枝 第109节

折金枝 林起笙 5915 2024-06-30 11:40

  于是初沅就和华阳并肩站着,一齐叉手问安。

  甫一站定,圣人便笑着抬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也许是先前的刺杀闹得过于震骇,这回,圣人也禁不住问起初沅,她这段时间的近况。

  不过他问得委婉,主要是有关公主府的守卫。

  他实在担心,那群杀手会再次冒险,对初沅不利。

  “外边鱼龙混杂,终归不比宫里固若金汤。难不保有一天,又让他们找到机会下手。”

  “不然……今夜之后,你还是跟着我们一道回宫,先在宫里待些时日吧?”

  “等到真凶缉拿归案了,再回你的公主府,也不迟。”

  尽管一国公主为着避祸,东躲西藏,是显得有那么些不光彩。然而比起皇室的脸面,圣人还是更加在意初沅的安危。

  是以,他这般提议道。

  对上圣人关切的目光,初沅却是有刹那的迟疑。

  诚然,回宫是最好的选择,既能避开追杀,得一时安宁,也能让关心她的这些人放下心来,不必再为她烦忧。

  但是,她要给的答复,就只能一拖再拖了……

  初沅下意识地掐了掐手心,旋即,她回视着圣人的关切目光,眸中次第浮现笑意,颔首应道:“好。”

  得到这样的答案,圣人和谢贵妃俱是释怀,欣慰地会心一笑。

  如是耽搁一阵,眼见得就是暮色四合,到了要开宴的时候。

  谢贵妃和圣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地带着初沅退出暖阁,往他们原先商定好的地方过去。

  屋外暮色苍茫,很快就将她们的身影湮没。

  只隐约见得,引路宦官手中提着的八角宫灯,忽明忽暗,散着暖黄的光晕。

  圣人始终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良久,终是没忍住怅然一叹,问起身旁的桓颂:“桓颂,你说,初沅要是从小就跟在朕的身边,该有多好?”

  现如今,他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不论怎么弥补,于那些缺失的过往而言,皆是无济于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

  可是,初沅这才回宫两年,他又怎么舍得,这么快就看她嫁人?

  桓颂站在他身后,唇畔维持着惯常的笑意,道:“如今的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始作俑者。若非他当年的偷梁换柱之举,殿下也不至于流落在外,不能承欢膝下。”

  提及此,圣人不由紧阖双眸,心口一阵怒意翻涌。

  尽管回宫以后,初沅不想让他们担心,始终隐瞒着一切,但之后,他还是让人去打探过了,她过往的十五年,一直在都青.楼楚馆逢迎,据说后来,还迫于无奈,没名没分地跟着一个男人……

  只是,当时的扬州混乱至极,那人的行踪又隐秘,没办法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否则的话,他非得让那人碎尸万段不可。

  气急之下,圣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极力平复着呼吸,咬牙切齿地道:“是,不能放过。”

  谁都不能放过。

  尤其是,那个始作俑者。

  纵是千刀万剐,也难以解他心头之恨。

  一时间,圣人的呼吸愈发粗重急促,连着脖颈和额角的青筋暴起,整张脸红到发紫。

  瞧出他的不对劲,桓颂及时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一粒药丸递给他,“陛下。”

  直到药丸滑进喉间,圣人才逐渐恢复如常。

  他阖着双眸,深吸一口气,叹道:“还是清元道长的金丹管用啊。改天,你让他再炼一些,给朕送过来。”

  旋即,他睁眼看外边的天色,“时候不早了,该开宴了。走吧。”

  桓颂不紧不慢地收好瓷瓶,应道:“是。”

  随后跟着圣人的脚步,走向紫云楼设宴的台榭。

  此时,席上已然是宾客满座。

  他们按着次序列坐,见到圣人,纷纷起身行礼。

  今夜应邀赴宴之人,多是些年轻男子。

  单是靠前的,就有承恩侯府的世子、今年的新科状元……

  看着满堂的青年才俊,圣人朗声笑着,抬手免去他们的礼,“诸位都将是未来的国之股肱,不必多礼,更不必谦让。今晚,就以赏月为题作诗,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

  此话既出,席间的众人自是心思各异。

  其中一人用肘臂搪了下苏承泽的胳膊,小声道:“苏兄,你可知陛下今夜此举,是为何意?”

  苏承泽道:“不就是赏月吗?”

  那人不由一笑:“你还真是个书呆子!你看座上来宾,哪个不是年轻有为?我看啊,怕是在给公主择婿呢!”

  苏承泽茫然环顾一圈,发现果真如此。他接着问道:“给哪位公主择婿?”

  那人猜测:“也许……是那位昭阳公主吧?如今适龄待嫁的,就只有这位了。”

  然而苏承泽的印象中,并未见过这位昭阳公主,他也暂时没有,要尚公主的打算。

  沉吟片刻,他略是蹙起眉宇,打定主意藏拙。

  他旁边的席位,便是滕子逸。

  听完他们之间的对话,滕子逸端起案上的酒樽,浅酌小口,似是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建在紫云楼旁边的阙亭。

  只不过,阙亭隐于苍翠蕉桐之间,实在让人难以看清里边的情形。

  倒是由于避在暗处,坐在阙亭的谢贵妃和初沅,反倒是能将宴上的情境尽收眼底。

  时间寸寸流逝,吟诗作赋进献给圣人的青年,是一个又接一个。

  而谢贵妃就在初沅旁边,耐心地给她备述着对方家世,尽量把她下午告诉初沅的那些,逐一对上号来。

  尽管兴致缺缺,提不起什么劲,但是初沅也没敷衍,始终听的专注。

  她努力地去记住那些人的面容和名字,附和着谢贵妃的话。

  好在,席上有那么几个熟面孔,能让她省去些功夫。

  不知不觉地,就已是月上中天。

  如今的谢贵妃正值孕期,难免会比平常容易乏累。不多时,便困倦地打起了呵欠。

  见此,初沅不由劝道:“娘娘,不如您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事的。”

  谢贵妃下意识地回拒:“这怎么行?你又不认得他们,万一到时候,看中一个心仪的,却叫不出名字,那该如何是好?”

  初沅笑道:“不会的,还有流萤帮我记着呢。”

  说着,她目光流转,看向身旁站着的流萤。

  读懂她递来的眼神,流萤忙是应道:“是的!殿下未来的驸马,奴婢一定会记得牢牢的!像是刻在心上一样!”

  听了这话,谢贵妃忍俊不禁,到最后,她还是顺着初沅的好意,先在华阳的陪同下,离开此处。

  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尽头。

  转眼间,这处阙亭便只剩下初沅和流萤。

  静谧的夏夜,晚风穿过林间,树摇影动,窸窣作响。

  这样的僻静之处,难免会有蚊虫。

  于是流萤便找来两把团扇。

  初沅伸手接过一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她怔怔出神地,凭栏而望。

  不远处的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喧阗的热闹,好似离她很近,又好似很远。

  像极那些,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心思。

  宾客满座,她的选择可以有很多。

  但这世间人心难测,她又怎知,这其间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往,当真,能有人接受?

  三年前,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他看着身处泥沼的她,究竟想的是长久,还是露水情缘?

  三年后的如今,他的似远又近、若即若离,又为的是什么?

  是迟疑,还是一场游戏?

  他想要个答案。

  她,又何尝不是呢?

  浓稠的夜色,酝酿着千回百转的心思。

  初沅怔然望着宴席那边的灯烛璀璨,动作迟缓地,将手搭到小腹上,恍惚之际,似乎有了答案。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圣人身边的一个内室,趋步行进,带来圣人的问话:“殿下,圣人让奴婢过来问问,这其中可有让公主中意的人?”

  夜风带着凉意,吹动初沅额前的碎发。

  她慢半拍地回过神,转头望向站于阶下的小宦官,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就算有中意之人,那也要两情相悦。

  她又何来的,两情?

  那个内侍来了又走。

  初沅始终和流萤待在一处,时不时地说上几句。

  直到这时,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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