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什么?”范烨惨笑,问:“学你心狠手辣,杀人灭口?”
“啪!”
范烨的脸偏到一旁。
“你是被萧璃带坏了脑子,还是剿匪剿上了头?”
“阿姐!你可知那些被拐的女子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可知……”
“区区庶民草芥,何须你费心若此?”
“区区草芥……”范烨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苍凉绝望。
他怎能不绝望啊,他所救的,原来正是被他家人害的,纠其缘由,却只是为了‘稳定军心’。
他范烨这两年所作所为,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阿烨,我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所以,就可以随意置旁人于生死不如的境地中吗?!”
“范烨!”范烟抬高了声音,她一贯温柔的面庞上染上一丝狠意,“这世道的道理就是如此,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今日我不够狠,焉知他日沦落于那般境地的不是我,不是你,不是小弟?!”
说到这里,范烟的语气柔了些,“说到底,是她们自己不够强罢了,怨不得旁人,这世道,谁人又不吃人呢。”
范烨惨笑一声,不愿再跟范烟理论,转头欲走。
“范烨,站住!”
范烨站住了,却不是因为范烟,而是因他有话忘了说。
“阿姐,这道理我不认同。”看着侍卫拿来的机弩,他道:“你让我做的事,我也不会去做。”
说完,抬步欲走。
“范烨!”范烟厉声道:“你若不做,不仅你姐夫会死,我会死,甚至会牵扯到远在长安的父亲!你想清楚,没了显国公府,你什么也不是!”
“没了显国公府,没了世子的身份,你拿什么尚公主娶萧璃,你拿什么跟军功赫赫的霍毕相争?!”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虔州府衙
“带下去吧。”连夜审问了虔州别驾, 晨光熹微时,裴晏吩咐道。
“是。”
“看守轮换皆不可懈怠,食水都要提前测过。”
“是。”侍卫领命。
“去吧。”
霍毕歪在一边, 看着裴晏一项一项地叮嘱吩咐,简直为保住虔州别驾的命操碎了心。
因为帮了忙出了力, 所以裴晏审问虔州别驾的时候,霍毕美其名曰要保护裴晏, 硬是赖在了府衙听他审人。裴晏瞥他一眼,默许了。
这一夜看下来, 霍毕就一个想法:这些玩心眼儿的人, 心是真的脏。
裴晏, 王放,萧璃还有军师, 全都是一路子的人。
也不全然这样,霍毕又在心里反驳自己。
军师在北境危难时来投, 为他出谋划策, 乃忠义之士。萧璃跟他一样,是武将,侠义心肠, 偶尔有些心机是因为她处境尴尬,不得已而为之。
霍毕看着裴晏一字一字写着记录,然后又拿出一张纸,是上奏专用的那种, 于是出声问道:“你要将一切如实禀报陛下?”
“为什么不?”裴晏停笔, 偏过头, 问。
“这虔州别驾的供词基本能把赵念给钉死。”他没那么了解刑律, 却也知道只目前牵扯的罪证足以要了赵念的命, “你就不怕得罪显国公?”
裴晏收回目光,继续写信:“裴某只忠于陛下。”
是了是了,这位是个纯臣,霍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也是,连公主你都说参就参,让她在大殿上差点儿被打死,更何况区区国公。”
笔势顿住,裴晏手指捏紧,墨迹晕染开,毁了即将写好的奏折。
“两年过去,霍将军仍对此念念不忘,看来对殿下确实情深意重。”
裴晏揭起纸张,慢慢将其揉成一团,再将其握在手心里,用力捏紧。
“他日霍将军做了驸马,别忘了裴某一杯喜酒。”
“我哪有对她……不对,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殿下有意与霍将军成婚?”裴晏目光清冷,并无玩笑之色。
“……对。”
“这又不难猜。”裴晏收回目光,重新铺好纸张,一边下笔一边道:“看显国公与其世子行事,想来意在尚公主。殿下不愿,找上霍将军避难也属人之常情。”
霍毕咂摸这‘避难’一词,觉得颇为刺耳,看裴晏一切尽如他所料的模样,不由问了一句:“裴大人不介意吗?”
裴晏笔下的一捺没收住,直冲到了前一排字里,破坏了通篇字迹的美感。
“我为何要在意?”裴晏蓦地转头,紧盯着霍毕,一字一字问。裴晏虽然看着霍毕,可手下却不停,他拿起再一次被写废的纸张,一点一点收紧手掌,把纸捏成团。
“你就不怕萧璃跟我联合结盟?”
裴晏轻出了一口气,又铺上第三张纸,说:“殿下想嫁给谁,不想嫁给谁……与我有何干系。”
“这话听着有些酸。”霍毕咧嘴一笑,说:“若不是知道你与萧璃关系不好,简直要以为你醋了。”
裴晏这一次干脆没再落笔,霍毕见他胸口起伏了一下,道:“只要于大周社稷无碍……”
“我明白!我明白!”霍毕见裴晏似乎是被他气到了,连忙点头说:“裴大人一心只在乎江山社稷,即便是上次害萧璃被打个半死,也是因为认为她不该私自放走令羽,恐陷南境于战火,对吧?”
裴晏不语。
说到这个,霍毕又有话说了:“事实证明,那件事萧璃就是对了,令羽绝不会毁诺犯边。”
“你又不是令羽,如何知他所想。”裴晏垂眸,淡淡道。
“我怎么不知道?上次他来黎州……”意识到说漏了嘴,霍毕急急停住,心里盼着裴晏没听到。
可是不如人愿,裴晏眯起眼睛,问:“令羽来过黎州?何时?为何事?”
完了,霍毕闭紧了嘴巴,不肯再吐露半个字。
萧璃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令羽的牵扯,如今被裴晏知道了,她怕不是要把自己打死。
虽然她的武功跟他不相上下吧,但这事儿是他理亏,不能还手,就只能任她打……
“霍将军既然不愿说,那裴某来猜一猜。”裴晏冷笑一声,慢慢开口。
霍毕觉得这话耳熟得很,好像裴晏刚才才对那虔州别驾说过。
“殿下离开剑南道已近一年,所以殿下与令羽见面乃是一年之前。能不惊动任何人来到南境,想来令羽已收拢南诏朝局,大权在握。”裴晏盯着霍毕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表情。
“朝局一稳就来见殿下,应当不是只为感激。什么大事需要他涉险来大周,亲见萧璃……”
霍毕脑门冒出一丝汗。
“……无非国事,家事,还有……”
霍毕: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婚姻大事。”
霍毕:你怎么还是说了。
裴晏看着霍毕的表情,半晌,然后轻笑一声,道:“看来裴某猜对了。”
“是……”霍毕自暴自弃,看着裴晏手上动作,霍毕一惊:“唉唉唉,这张纸还没写坏呢,你捏什么?”
裴晏一怔,回过头,这才看见完好无损的第三张纸被他揉成一团,顿了顿,裴晏又铺好一张纸。
“你就不好奇萧璃怎么回答的?”
“不好奇,无非是直言拒绝罢了。”裴晏认真地看着面前第四张纸,落笔,嘴角微勾,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这些都是霍将军偷听来的。”
“你怎么知道!”
“只有如此,范世子来访那日殿下与霍将军的对话才解释的通。”
“什么对话?”霍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裴晏见霍毕是真的莫名其妙,有些无奈,张嘴吐出两句让霍毕听起来很熟悉的话――
“论郎心如铁,谁能及的上我们长乐公主殿下?”
“彼此彼此,论鬼祟偷听,谁能比得上我们霍大将军?”
若霍毕记性再好一些便能知道,裴晏所说语句,一字未差。
虽然霍毕不记得,但也不妨碍他觉得裴晏有些可怕,不怪萧璃那么忌惮裴晏。幸好幸好,他们跟裴晏虽非友,却也非敌。经过江南这一遭,甚至算得上对他有恩,想来回长安以后,裴晏也不会再针对萧璃。
*
“阿嚏――”马背上,萧璃莫名打了个喷嚏。
“咦?无病无灾打喷嚏,定有人骂你!”燕必行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萧璃揉揉鼻子,虽然心里也觉得是有人骂她,但面上却不肯示弱,嘴硬:“说不定是有人思念本宫,你不晓得有多少人挂念本宫,我同你可不一样。”
燕必行想笑她小孩子气,但眼见着就要抵达总舵,燕必行心里装着事儿,又笑不出来。
默了默,燕必行开口问:“等到了总舵,你打算如何做?”
“我?”萧璃瞪了瞪眼睛,“你的帮派,我能做什么?我是打算在前面城池与你分开,去名单上最近的那一处州县探书房的。”
“你要是被发现……”
“脸一蒙,夜行衣一穿,谁知道我是我,正好也叫我体会体会江湖大侠的生活。”萧璃懒洋洋地回答。
夜探过不少官员府邸的江湖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