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咬着嘴唇,轻轻挣了挣,那只手似乎在颤抖,然后,握的更紧。
萧璃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他也将脸偏向了一边,叫她瞧不见神色。只是收得紧紧的下颌暴露了他不平的心绪。
萧璃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刺痛,只觉得自己再无法在此处呆下去。她挣扎,裴晏却不肯松手。萧璃没办法,只好伸出另一只手,试图将他的手扒下来。
裴晏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但不论萧璃怎样用力,他都没有松开一丝一毫。
“嘀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上。
裴晏心中一颤,慢慢地扭过头,可是萧璃低着头,他只能看到萧璃的发心。
萧煦死后,她便没有再哭过了。
可现在她落泪了。
裴晏后退了一步,颓然地松开了手。
手腕上再无禁锢,萧璃未多做停留,头也不回地下山离开。
裴晏站在原地,看着萧璃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之后,才回过头,将目光投向灵祈,走了过去。
他站在树下,就是刚刚萧璃所站之处,抬头,仔细查看,却并未发现熟悉的字迹。
裴晏的目光黯了黯,却不甘心,重新寻了一遍。终于,在太阳马上就要下山时,他在几片叶子后面,找到了那枚小小的红绸。
小心地取下,捧在手心中,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
生生相知,世世相守
裴晏怔怔地看着红绸,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却带着旁人从未曾见过的狂放与悲戚之意。后来他干脆闭上眼睛,盖住眼底清泪。
“好,好,好。”裴晏不停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睁开眼,再次看向捧在手心的绸缎,红着眼开口,却不知说给谁听――
“承此一诺,自当生生世世。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就此成约。”
殿下,你既说生生世世,臣便当真了。
若下一世殿下食言,臣,定不会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当!终于写到生生世世约这个情节了!为了这个情节我可等了太久了!
终于可以说了,番外打算写一些短小的生生世世,大家可以一起来想想,想看什么cp,什么背景都可以~
目前我想到两个――
1.将门女 x 摄政王
2.暴躁女侠 x 毒舌神医
第167章
将军府
“回将军, 殿下。”齐军师一回到京城,霍毕便将萧璃叫了过来,听他回禀, “有关岭南的一切证据,包括殿下与将军是何时起疑, 如何追查,都已尽数告知大理寺卿。余下的, 便是他自己核实查证了。”
“岭南道官员有何反应?”萧璃问:“可会狗急跳墙,伤害大理寺卿?”
“因有裴大人江南遇险的前车之鉴, 此次大理寺卿带了很多官兵与护卫, 老夫也将袁孟和选征留在南境, 保护郑大人的安全。”
霍毕点点头,算是赞同, 然后他拍了拍齐军师的肩膀,道:“奔波了这么久, 辛苦了, 老齐,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吧。”
齐军师目光飘到了萧璃那,见她笑着颔首, 自己也笑着领命,对霍毕说:“老夫这把老骨头,也确实经不起折腾了。我也想学学那个吴别驾,躺在榻上, 整日都不起身。”
听齐军师说要躺平, 霍毕不干了, 他说:“先生, 我也就是先让你轻松几日, 可婚期将至,将军府里的各项事宜还得你来主管才是。”
“婚期?”齐军师一愣。
“自然是我跟公主殿下的婚事了。”霍毕一脸的理所当然,脸上带着怎么掩也掩不住的笑容。
齐军师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飘向萧璃,这一次,却没有见到她再笑了。
*
夜间,月色清冷,裴晏身边只叫人燃了一盏孤灯,自己则坐在廊下,手拿一柄刻刀,刻着印章。
最后一笔落成后,裴晏吹散了灰屑,章上面的字迹也显现了出来。
“哈,每一次来你都在刻刻刻,今日总算是瞧见你在刻什么了。”霍毕从墙头上跳下来,虽然身材高大,动作却轻盈,若是他不开口,裴晏全然发现不了霍毕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侧。
他想收起印章,却已经迟了。
“明……瑕?”霍毕念道。
裴晏将刻了字的那一面置于手心,拧眉问:“你又来做什么?”
“喂,裴晏。”霍毕叉着腰,有些不满,“旁的人都是越相交,越熟识,我们好歹也是相识多年的老熟人了,你对我的态度怎的一次不如一次?”
这无赖的样子让裴晏实在是有些头痛,他如今提不起什么精神与霍毕针锋相对,便只是道:“说罢,今日找我又有何事?”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是来找你说说话吗?”
裴晏盯着霍毕,不言不语。
没一会儿,霍毕败下阵来,他移开目光,语气有些犹豫,又有些赧然,“我就是想问问,这男女大婚,当人家夫君的,该送夫人些什么?”
裴晏的动作一顿,他转头,目光带着些探究,却终究只是声音平淡地说:“你们的婚事,一应事宜皆有宗正寺与礼部筹办,不需要将军劳心。”
“我知道。”霍毕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这几夜翻了些话本子,又去找那个叫王绣鸢的小姑娘问了问……好像说男女定情,总要有个什么定情信物。”
但阿璃从未赠过他什么,他便想着,或许是因为这种事情,总要他们男子汉来主动些。
裴晏听罢,垂下眼帘,说道:“霍将军怕是问错人了,裴某尚不如将军,如今连婚约也无,又如何知道应该赠些什么以定情?”
“你们读书人,知道的花头定比我们多。”霍毕觉得裴晏在敷衍他,于是伸手捅了捅裴晏胳膊,一副我们哥俩好的样子,以笑容掩饰着自己的羞涩,说:“就比方说,送什么代表缘许三生,你肯定知道吧。”
“啪――”裴晏一把将手中的刻刀拍在地板上,霍毕一愣,收回了手。倒也不是被吓到了,只是莫名觉得刚才裴晏想拿着刻刀扎穿自己的手心。
裴晏深吸一口气,最终面无表情道:“裴某才疏学浅,属实不知。”说完,便站起身回到书房,打开了一个匣子,将印章放了进去。霍毕瞄了一眼,见到里面密密麻麻摆了好几排的印章,有大有小,各色印石,甚是齐全。
“不说就不说。”霍毕悻悻然摸摸鼻子,若不是他不好意思去问军师,又何必来这里找不痛快。撇撇嘴,霍毕运功提气,离开了裴府宅院。
裴晏看着已经快要装满的匣子,叹了口气。
霍毕回到将军府时,正逢齐军师提着个酒壶,对着明月,自饮自酌。
“你倒是自在。”霍毕好笑道。
“毕竟忙了这好些时日,是该好好歇歇了嘛。”军师道。
霍毕点头,想要回房休息,却又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问,“老齐,你读书多,可知‘明瑕’出自什么典籍?我总觉得应该在哪里听过一样。”
齐军师整个人愣住,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罢了,能叫裴晏刻在章上,左右不过是什么治世格言酸言酸语,不提也罢。”说完,便回了卧房。
徒留齐军师独自在后面,嘴巴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话来。
*
长安城北,连绵的山林中,萧璃借着月色,沿着山路一路下行,一直走到山脚村落,才停下。
在村落的最角落,有一个新落成的茅屋,院子很小,却收拾得很是规整。萧璃走进院子,抬手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萧璃的面前。她不施粉黛,面容有些苍白,可一双眼睛却明亮美丽,若是细看,还与萧璃的双眼有些许相似。
正是本该被处死的李婕妤。
李婕妤见到萧璃,侧了侧身子,让她进了房门。
“你孤身一人来此,又年轻貌美,可有村民欺负你?”萧璃等李婕妤关上门,开口问道。
“殿下为我的安排几乎完美,又同里正打过招呼,并不曾有人欺我。”李婕妤笑着摇头。
“天地广阔,你未必一定要藏身此处。”萧璃说:“待皇帝驾崩,便是长安洛阳,你也去得。”
“谢公主殿下挂心。”李婕妤笑了笑,然后说:“但是我的天地,就在此处了。”
说完,她的目光透过窗子,往萧璃来时的山路上望去。
那个山路的尽头,正是萧煦的丘墓。
*
“天啦阿璃,明日便是婚期,你今日竟还找我们来饮酒?”王绣鸢捧着酒杯,难以置信地问道。
萧璃斜靠着背后的廊柱,带着些慵懒和散漫,她因饮了酒,眼色有些迷蒙,说道:“若一切顺利,自明日起,我的身份便与今日不同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如此肆意与朋友畅饮。”
崔朝远与谢娴霏对视一眼,皆没有言语,倒是王绣鸢,气鼓鼓地说:“难道阿璃成了亲,就不再跟我们玩耍了吗?”
萧璃被王绣鸢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她伸手点了一下王绣鸢的脑袋,说:“玩耍的时间定然会少,但是……”萧璃拉长了声音,说:“说不定能腾出些时间看阿鸢的新话本。”
一说这个王绣鸢就高兴了,她兴致勃勃地说:“对了,我最近有一个新的设想,正好讲出来给你们听听。”
“说吧说吧。”崔朝远扶额,无奈道。
“下一个本子,我想写这主角啊,她已然活过一生,却如大梦一场,重新回到了起点。”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未曾见过这样的故事,故而都被吊起了好奇心,崔朝远更是直接开口问:“那然后呢?”
“我想啊,将她第一世安排地凄惨可怜些,遇人不淑,遭人蒙骗,以至于众叛亲离什么的。”王绣鸢说:“那重活一世,她便知道谁是良人,谁是恶人,知晓后事,便能规避危险,万事顺心如意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听着确实……很让人向往。”萧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说道:“阿鸢所说的能力,我也想要,如此,不知能免多少憾事。”
谢娴霏,王绣鸢还有崔朝远闻言都沉默了下来,想到了太子殿下,也想到了杨砚。
“可惜,从来千金难买早知道。”
……
同一时间,城郊庵堂,范烟写好了一封信,以重金送了出去。三皇子府中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摘下兜帽,披风之下,正是显国公世子范烨。官道上,显国公策马奔驰。
深夜,谢娴霏,王绣鸢还有崔朝远都被送去了客房,萧璃站在庭院中,伸出手臂,一只信鹰落在了她的手臂上。而本该在将军府准备明日婚仪的霍毕,正快马加鞭地赶回长安。
……
十月初十,宜婚娶,整个长安都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兴奋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