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正气
海岸街是尚海市容整顿以后,硕果仅存的一处夜市。
这条街有七八百米长被划成了摊位区,为了市容市貌的整洁,街的一侧立了大广告牌,上写:播种爱心希望,弘扬时代正气。
程飞的家就在“时代正气”的对面,只需一开窗,便能看见那四个大字。
程飞喜欢这四个字,也喜欢这句标语。
在他心目中,最能体现在上一句的是那个人。
――“播种爱心希望。”
因为在他眼里,那个人一直在播种爱心,播种希望。所以他对她的景仰,几乎到顶礼膜拜的程度了。
程飞从前就听少林禅师说过:心中有佛,是以成佛。心中有魔,是以成魔。
禅师还说,佛与魔皆是人的化身,成佛是人性的升华,成魔是人性的沉沦,往往升华千难万难,沉沦只在一念之间。有些人是天性使然,有些人则是行非本愿。太多人行非本愿,诵经拜佛,施财行善,实际却想的是行因求果,得偿本愿,是以成佛万难。有些人随性而为,无欲无求,行善因未求善果,无私无愿,是以其本身就已成佛,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这种佛即为初心佛。
程飞认为那个人就是禅师所谓的初心佛,是已经升华到了最高境界的佛。
佛家善称因果,回想那个人的种种前因和一个个后果,程飞觉得她能够得到这么多,并不是她刻意追求的,而是命运为了回报她的善因,给她的善果。
其实程飞真正爱上的人是她,但程飞知道,这种爱只能深藏心底,不可以展露一丝一毫。因为他认定自己只是一个癞蛤蟆,根本就没有资格吃到天鹅肉。
爱上李雯,这也是退而求次,这就像得不到最美的那朵花,摘一朵跟她同根同源的,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在后来的接触中,程飞感觉李雯也不错,行事洒脱,敢爱敢恨,又对自己一心一意。程飞也就认定了,他这辈子的人就是她了。
当然,为了李雯,程飞不是没想过辞去保镖这个工作,身为武功高手,随便找个健身房或是武校应骋,轻易就能上岗。何况最近这几年当保镖,他也积攒了不少钱,用不着谁来帮衬,开个小店,做个小买卖也不算什么难事。但他不想离开那个人,哪怕她半拉眼都没瞧得上他,哪怕是为她做牛做马,他也心甘情愿。
可惜人家不要他了,这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失落。那感觉,无依无靠没着没落。所以他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对着那大标语发呆。
这天程飞送走了腻歪歪的李雯,信步穿行在夜市的人流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他像一个没有方向感的幽灵,在夜风中缓缓的游荡着。
突然一声尖叫,把他拉回到了现实,在一个摊位前,正有两个人正在拼命的撕扯,眼见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薅着一个身材羸弱的女人的头发,而且那只大手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的扇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毫无还手之力,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的尖叫。女人身后的摊子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而摊位里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一脸惊悚,哭得满脸是泪。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闪在了一边,生怕被搅和进去,眼睁睁的看着弱者受欺,竟没一个人敢上前去劝解,或者去说一句公道话。
程飞双眉渐渐地虬结在一起,缓缓的走近了那撕扯的两个人,他没多犹豫就喊了一声:“住手!”
可那个男人听而不闻,依然连拳脚相加向女人身上招呼,程飞再也看不下去了,只好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了那个男人的面门。
那一拳仅仅使出了七分力,就把那个男人打得七荤八素,那个男人眼前金星乱闪,不由自主的头向后仰,整个人退了七八步,撞到了一个摊位的支柱上,这才勉强站住。
那个男人还没等反应过来,程飞又一拳跟着一拳随后打了上去,这回的攻击点仍是面门,嘭嘭嘭三四拳打过以后,那男人立马就变得满脸去青,鼻血长流,整个人滑坐在地上,只能在那儿呼呼的喘粗气。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总算缓过神来,站起身刚要对面前的程飞舞拳,程飞的铁拳却先一步来到了那个男人眼前。那个男人对着眼看着这只拳头,立刻就没得底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才硬撑着说:“你……你等着!”
说完了这句特没用的废话,那男人转身就要抱头鼠窜,程飞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站住!”
那个男人还真听话,马上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都不敢动了。
程飞过来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女人,问:“我用不用帮你报警?”
女人甩着头发,抹着眼泪说:“报警又有什么用?这个无赖天天来,警察能管我一辈子吗?”
“他天天来?为什么他要天天来?”程飞实在搞不懂状况。
女人哭得昏天暗地:“他是我的前夫,他非要跟我复婚不可,他那么对我,我再也受不了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照她这么说,那摊位里哭得可怜巴巴的女孩,就是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的孩子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程飞也不想再多介入,只对那个男人吼了一声:“滚!”
那个男人早没有了底气,连忙钻进了人群中,没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程飞也不想多待,可没想到那个女人却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你等等。”
程飞一愣,不解的看着她拉着他的手问:“你还有什么事?”
那女人鼻青脸肿的笑了:“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这么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程飞懵懂的问:“你……你让我怎么帮你?”
那个女人用脚踢开了散落在地下的手机壳,也不顾众目睽睽,直接把程飞拽到了摊位里面。
女人又对那个才止住哭声的女孩说:“娇娇,快叫叔叔。”
那个叫娇娇的小女孩儿闪烁着迷茫的大眼睛,怯怯的叫了一声:“叔叔。”
程飞看着小娇娇一脸稚气的样子,心也一下子柔软了许多,笑着应了一声:“诶。”
女人拿着纸巾擦着娇娇的脸,对程飞说:“我认识你,你就住在对面楼对不对?”
程飞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神色拘谨的说:“是。”
“我跟你住一个楼,而且还是一个单元,我是三楼的,你是二楼的。”女人背对着程飞说。
程飞说:“我好像……没见过你。”
“你见过谁呀?”女人笑了道:“你从早到晚整天像个独行侠似的,谁也不跟谁吱一声,就是你见过了也早忘了。”
程飞还真觉得这女人不一般,刚挨完打还能笑得出来,那脸不疼啊?
“你好像失业了?”女人又问:“我看你最近总在家里待着。”
程飞没想到,这女人观察的这么细致,只得点头:“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好面子,失业了,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其实没关系呀,谁都有犯难的时候。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人不错了,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干,你就帮帮我吧。”
“帮你?怎么帮?”程飞有些不解,同时也多了几分戒心,看着女人那通红的双眼问。
女人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说:“我自从离婚以后,一直被我前夫骚扰,他看准了我是个弱女人,好欺负,所以这一年来,从来我就没有消停过。我实在受不了了,都想过去死,可我还有孩子,我不能把她丢给那个混蛋……
“我早就想过,要找一个男人帮帮我,帮我让那个混蛋彻底死心。”
“你是说……”程飞吃惊不小,赶紧退了一步。
“对,你猜对了。”女人很欣赏的看着程飞:“你放心,我没想对你有什么企图,我们做一对……假情侣,只要骗过他就行了,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程飞赶紧摇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就算是假的,要是让她误会了,那就……不好了。对不起,这个忙我肯定帮不了。”
“你不是一个好人嘛?你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男人吗?”女人却是咄咄逼人的质问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一直被那个混蛋欺负?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程飞差点没被这女人气的抓狂,这女人怎么得找个人就赖呀?我跟你刚认识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好吗?凭什么就担上了这么大的责任了?
程飞刚想说,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就得不忍心了?
突然,他身后有个声音说:“没错,只要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忍心。”
程飞回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李雯!
原来刚刚李雯跟程飞腻歪了一阵,本以为程飞会留她过夜呢,可那家伙像个木头似的,根本就没有那种反应,气得李雯干脆开着车走了。
可车开到中途,李雯的火气又降了下来,转念一想,程飞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正说明了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吗?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乖乖就范了。
人家不想那么做,可我想啊,我为什么就不能主动一点儿呢?
一念及此,李雯趁着夜深人静,道上没车,让自己那台玛莎拉蒂来了一个漂亮的大漂移,磨回头又来程飞了。
李雯回来的凑巧,刚一下车,走到了夜市附近,就听见里边乱哄哄的。李雯这人爱凑热闹,眼前有这么大场面,肯定是有热闹了,岂有不看之理?
等她挤进了人群,眼前的一幕让她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只见程飞背着一只手,仅仅用一只手出拳。
那手法精准得像戴着瞄准镜,每一拳都丝毫不差,实实在在的打在了对方的脸上,先是鼻梁,然后是左眼,再是右眼,最后是额头,打得那大汉整个成了萌萌哒流鼻血的大熊猫!简直是太潇洒太酷了。
什么叫英雄,这才是现实版的英雄呢!李雯兴奋得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当然了,做英雄得做到底吧?
等李雯偷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二话不说就替程飞给答应下了。
程飞见是李雯,眼睛一亮,过来拉着她手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雯腻歪歪的说:“你傻呀,这还用问,我舍不得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