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可若是不说,又怕她想不明白。小姑娘抹眼泪的样子让他心疼到骨子里,他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有能力了,可面对她,现在却无奈,又无力,不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
赵琰啊赵琰,你是完全栽进这个坑里面,起不来了。
临济殿里只能听见她的抽噎声,窗外吹进一阵香风,似乎带着新开桃花的粉嫩。
作者有话要说:= =略忙
☆、第54章 桃花林
小姑娘抱膝蹲在墙角处,身子一抽一抽的。
有素色帷幔飘过她的脸,赵琰就帮她轻拂到一旁,无奈叹息地看着,等着。
终于等到阿凝红着眼睛抬头了,瞧了他一眼。
赵琰道:“这回哭够了么?”
阿凝点点头。有的东西说出来了才好,若是积淤在肺腑,总要伤了身子。阿凝虽然觉得自己朝他哭诉这事儿实在很掉面子,但这会儿心情舒畅多了。
“哦,那你抬头给我看看。”男子淡淡道。
阿凝抬起头,就看见他一双幽深沉静的眸子,温和地看着她。
她的心里仿佛被一阵柔软的和风吹过,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刮过,又酸又麻的,这一酸,得了,眼泪又控制不住得沁出来了。
在赵琰眼里,小姑娘一双凌波妙目,虽然肿的红红通通的,却仍然亮得惊人,璀璨夺目,勾人心魂。他眼睁睁瞧着那又大又亮的眼眶里又逐渐溢出来水渍,晶莹剔透的,顺着雪白娇嫩的脸颊滑了下去。
小姑娘赶紧伸手抹泪,才说哭够了呢,又哭了!太讨厌了!怎么总是这样看她,这样看她她就控住不住自己啊!
赵琰看她慌慌忙想挽回形象而不得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话毕,却止不住地笑了一声。
什么呀!阿凝情急之下,伸手捶了他一下,恼怒道:“你明明就笑了!”
赵琰咳了一声,试图忍住笑意:“是我不对,我不该笑你。谁都不许笑话,谁笑话了,我们阿凝可要打人了。”
“不许说了不许说了!”她羞得无地自容,扑过去捂住他的嘴。
赵琰是多奸诈的人,眼瞧着小美人儿扑过来,身子一偏作出躲避的架势,最后,两个人都歪倒在角落处,帷幔交缠间,他刚好把阿凝抱个满怀。
一抹少女清香萦绕在身前,他简直要沉溺了。
“你不要说了!”她捂住他的嘴,小老虎一样恶狠狠的。
说完后,他高大温暖的身体,就在她身下,她一只手趴在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心跳加快的声音。
简直越来越乱。
他目光幽深,伸手掐了一下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后,不得不放开对她的桎梏,不然小美人定要生气的。
“好了,不闹了。”他站起身,替发呆的她整理了下褶皱的衣裙,“看你都快闷成酸黄瓜了,如今积云山的桃花开得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没等她回答,就当先转身走了,待到打开门时,他朝还在发呆的小姑娘道:“还不快些?”
阿凝终究还是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离开临济殿,赵琰领着她不知是绕的什么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离开积云寺后不久,阿凝就看见前方的桃花树上,栓了一大一小两匹马。
“会骑马吧?”
阿凝点点头。
那年他去鹊华庵救她,他也问过她这话,她说她不会。但后来赵琰才觉悟到,这是骗他的。她那时候是不愿意告诉他,她身体不适,所以情愿说她不会骑马。
两个人先后上了马,顺着桃花林中一条大道奔驰而去。
这片山麓上开满了桃花,大道两旁粉嫣薄红,落英缤纷。夹面而过的风都是带着香味儿的,阿凝跟着他,奔跑在桃花林之中,开始因为骑术不熟稔,难免走得慢。赵琰时不时停下来等她,极有耐心。
待她上了手,速度便快起来。在漫漫桃花中御风而行,偶有娇嫩的花瓣落到肩上、马上,柔软而清新。
天高云阔,阳光旖旎,草木一片生机蓬勃。早春的寒凉风扑在她的小脸上,她感受着其中的桃花淡香,渐渐的,她的心情也逐渐舒畅起来,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口的雾霾仿佛真的散了一些。
她从小是循规蹈矩的,又爱读书,的确很少这样畅快地骑马奔跑。这半年更是丝毫没有游玩的兴致。如今她瞧着无数的风景从两侧倏然而过,前方不远就是粉云彤林的深处,那里,定是一片旖旎明媚的风光。
马儿跑得越来越快,很快就越过特意停下速度等着她的男子。
男子只听得清脆泠泠的珠钗震颤之声从身边擦过,带着一阵清香。那是她流苏髻上的五彩碧玺镶珍珠蝴蝶□□步摇的震荡。
今日阿凝因出门,穿的一身湖绿色绣大朵芙蓉花的锦缎襦裙,简素清雅,奔跑着嫣粉的桃花林中,宛如一汪流动的碧透湖水,沁人心田。披散的墨发在风中飞扬着,肆意而潇洒。
赵琰看着她的背影,总算有几分安心。小姑娘终于有点精神气儿了。
不知跑了多久,灿烂的阳光照得阿凝出了一点薄汗。她慢慢停下来,脸色红彤彤的,比桃花还要娇艳。
“怎么,跑累了?”他夹着马肚子,一步步朝她走近。
“那边有溪水。”她有些兴奋地指了不远处的一条潺潺小溪,“我想去看看!”
她双眸亮晶晶的,仿佛住了两颗星子。
赵琰真不知说她什么好,不过一条小溪,就兴奋成这样。不过,想起她出门少得可怜,每回出门都是丫头护卫前呼后拥的,想必也真是没怎么见过这山间小溪。
二人下了马,把马栓回到树枝上。阿凝小心地提着裙子,蹲到小溪边,瞧着清澈欢快的溪水,在光滑的河石中翻滚着细小的水花花,发出激荡的声音。
阿凝把手小心地伸进去,又猛的缩了回来,“好凉呀!”
但是也很舒服。她将手指伸进去轻轻划弄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这里风景真好,真想用笔画下来。”说着,她又叹口气,“我许久没动过笔了,肯定画不好了。”
赵琰挑眉道:“谁说的?你是我的弟子,怎么能画不好?传出去,我还有面子么?”
阿凝瞥他一眼,“姚沉欢还是你的弟子呢!你怎么不去管她呀?”
男子一愣,倒是笑了,“我当初收她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猜不到?”
姚沉欢年前被景元帝指为宣王妃,过不久就要大婚了。说起这个宣王,的确很得皇上的偏宠。他母妃是以曾谋害前皇后的罪名被剥夺封号的,西山大火下丧生后,尸体未能入皇陵,结局实在凄凉。她的那个丫鬟,也就是静安师太,已经被凌迟处死。南安侯府也受了牵连,南安侯被剥夺了爵位,贬为庶民。可皇上却并没有牵连赵玠,还给他赐了个上京第一美人作正妃。不过,皇上也不至于太糊涂,大约晓得宣王行止放纵,风评太差,实在难以继承帝位,便给他封了岭南路以南的十五州做属地,大婚之后便要迁往属地了。
姚沉欢的事情,阿凝都是从馥儿那里得知。这半年,靖北王府噩耗连连,世子妃和世子故去后,老王妃也过世了,馥儿在宁府也不好多留,如今年龄渐长,江南秦府那边已经帮她相看了不少公子,想必婚事也快了。
秦晚馥对于姚沉欢的婚事,一直是很惋惜的。宣王是个什么角色,京里没有人不知道。她嫁过去,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阿凝低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何收她?”
赵琰叹口气,“我当初是为了迷惑宣王才收学生做个样子,对于我而言,收姚陈欢和收任何人都没有分别。谁知道半路里会捡到你这么个宝贝?你跟她的地位,能一样吗?”
阿凝脸红了。虽然她隐隐料到是这样,可又觉得自己是自大了。
这会儿她不想跟他说话了,低了身子,将樱草色绣了小朵水仙花的丝帕取出,放在水里沾湿了,轻轻擦拭了一下因骑马而出了薄汗的脸颊。
赵琰也不逼她,坐到一旁的石头上。
一张芙蓉脸原本就漂亮又干净,她还带了几分湿润,额间落下的几丝碎发,湿哒哒地黏在那里。
“阿凝,这里没擦干净。”赵琰指了指她的脸。
小姑娘瞧他一眼,“哪儿?”她不过擦个汗,被他这么煞有介事的一说,当真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了。
她对着他指的地方又擦了擦,可他摇摇头,仿佛有些不耐了,“位置不对。”他长臂一伸,夺过了她的帕子,一边轻声道:“我来帮你吧。”
他很轻很柔地擦拭了她的额头,又往下,滑过她的双眸、琼鼻还有樱花般的粉唇。
精致完美,如上天最好的杰作,还娇嫩粉滑的,无一处不妍媚。
她闭了眼睛,只当他真是给她擦脸。待猛然感到唇上温热柔软又带着淡淡梅花香的触觉时,才发现不对。
她挣扎后退,他却紧紧抱住了她,一手扶住她欲躲的小脑袋,深深吻进去。
这是一种冒险,他吻着她的时候,就得克制自己进一步亲近她的欲念,也要冒着被小丫头就此嫌弃的风险。不过,有句话就情不由己。
她捶了他半天,他才猛的放开她,把紧紧按在怀里。
“阿凝……阿凝……”他低声唤着,胸口剧烈起伏,“我明日就进宫去请旨赐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薄呀= =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嘤嘤嘤,我有空一定偿还大家(づ ̄ 3 ̄)づ
☆、第55章 桃花林(二)
闻言,阿凝一愣,想用力推开他好好说话,他却不许。
“现在这个时机,皇上对我正想要好好补偿,我若是想叫他赐婚于我,他定会答应。”他搂着她不许她抬头,续道:“阿凝,过了这个好时机,以后可就不一定有了。你嫁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话说得赤诚,可阿凝却心头一顿,强词夺理道:“我最想要的是姐姐,你能给我么?”
男子一愣,皱眉道:“阿凝……”
“别说了,”她推开他,低低道:“姐姐才去没多久,我母亲也还病着,我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就料到会这样。男子沉默着不开口。
阿凝抬眼,看着他颇为受伤的神情,心中骤然生出许多不忍来。她张张嘴,犹豫半天,才又低声道:“殿下,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男子的脸色骤然被点亮了。他勾了勾唇角,“哦,那阿凝能大概给个期限么?你也晓得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一回京,皇上定会给我指婚。我得有个盼头,才好拒绝别的指婚。”
阿凝的脸都红透了,她觉得自己是脑抽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对他什么感觉,她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清楚了,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开心。
“我……我也不知道。终生大事终究还是由父母做主的,总归要等我娘……病好了。”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但赵琰和她离得近,还是听得清楚。
赵琰笑了笑,“好,我姑且等一等。阿凝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他心里开始琢磨着定要给薛临涧施重压,早些把未来岳母大人的病医好。
阿凝已经彻底嫌弃自己了。她状似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正想转身走时,他又拉住她。
“再看一会子吧,等下你回府去画《桃花溪流》该又不知怎么画了。”男子道。
阿凝瞪大眼睛,“谁要画什么《桃花溪流》了?”
“你呀,”赵琰理所当然道,“这是你今日的课业。你两年期学业未满呢,我既然回来了,自然要继续授课。”
阿凝那方被他亲过的微微红肿的唇,都快撅起来了,“我都说了不会画了。”
“给你一个月时间,把之前教你的都捡回来。”男子严肃道。
小姑娘不服道:“凭什么?姚沉欢不也没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