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又捻起一颗爆米花送到他嘴边,趁着父母没有回头,飞快地要他吃下去。
笑什么?
笑一辈子都没抢到过新娘的位置的我,竟然站在了真正的王子身旁。
***
电影正如其名,能够狠狠地戳中你的少女心。
色彩清新的画面上,头发乱糟糟、还戴着滑稽眼镜的少女憧憬着篮球场上那个干净好看的校草,走到哪里都忍不住搜寻他的身影,可平凡渺小如她,哪里有资格得到王子的眷顾?
偏偏从天而降的一个不良少年闯进她的人生,她从厌恶他畏惧他,慢慢地变成心疼他想要帮助他。
俗套却耐看。
狗血才能让人少女心泛滥。
南桥和妈妈坐在中间,易家父子坐在两边。
捧着爆米花,南桥起初还能一颗一颗往嘴里放,可是看到后来,已然忘记怀里还有爆米花这回事。
阴差阳错的两个人组成失恋联盟,各自去追心上人,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却喜欢上了彼此,喜怒哀乐都不再是为从前的人。
电影里有很多少女心十足的画面,比如青草地上的气球大战,比如被涂鸦染得花花绿绿的天台上一同养狗的场景,比如在露营的时候对着天边的流星许愿。
可是后来毕业了,分离总是无法避免。那个为她变好为她上进的少年去了美国,留给她的是一沉不变的生活和再一次平庸沉寂下来的前路。
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从来没能来得及说明自己的心意,到头来只能捧着他留给她的东西一圈一圈在滑冰场上独自伤心。
南桥和周围的很多人一样,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
随着插曲《小幸运》的响起,观众也跟着女主角一起在片段里回忆着那个已经远去的少年,和他留给她的美好时刻。比如他为她打架,也为她心甘情愿放弃还手的资格,被打得血流满面;比如他带着浑身的伤还不忘去书店门口抗走刘德华的画像,当做生日礼物摆在了她家门前;比如他留下的那只录音带里还循环播放着“我喜欢你”这句轻声呢喃‘比如……
比如忽然间从黑暗里探过来的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南桥的手背上。
朦胧泪光里,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瞬间从电影里抽离出来。
所有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大屏幕,左手边的母亲,还有母亲旁边的易叔叔。但南桥知道,易嘉言没有望着屏幕,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可她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引来母亲的侧目。
她只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察觉到他慢慢地收拢了指尖,将她的手包覆在其中。
她又惊又怕,有些心慌地想要把手抽走,却给了他机会再一次抓住了她,这一次,他灵活地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握。
牢牢地,完全无法挣脱的力道。
闪着荧光的巨大屏幕,煽情播放的电影插曲,唏嘘不已的观众人群,啜泣声不断的密闭空间里。
南桥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甚至忘记了前一刻的自己还在为电影而流泪感慨。她只能又惊又怕地一面担心着左手边的母亲会发现她和易嘉言的秘密,一面又忍不住感受着他的手心传来的温热触觉,很踏实,很窝心。
他挠了挠她的手心,另一只手从座椅下面递来了一只手机。
黑色的,崭新的,与她的那款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低头看见屏幕上刚打好的一行小字。
“没办法帮你擦眼泪,所以别哭了,南桥。”
她又忍不住破涕为笑,笑的同时还不忘一把把手机扣在腿上,生怕母亲看到。
那只手还牢牢地握着她,好像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想了想,又慢慢地拿起手机,拿到和他之间的空隙中,单手打字,速度奇慢无比。
“那你要不要帮我擦?”
男人对了片刻,没有去接手机,只是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怎么擦?”
她胡乱把爆米花放在一旁的扶手上,对妈妈说:“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匆匆离开。
片刻后,易嘉言侧头对女人说:“黄姨,我出去接个电话。”紧跟着南桥的步伐,快步走出放映厅。
影院的外面有一条长廊,以前是另外几间放映厅,后来内部扩修,外面的几间就没有再用,黑漆漆的一片。
易嘉言紧跟南桥的步伐走进了那条长廊,刚走过转角处,就被她一把拉进了黑漆漆的放映厅里。
黑暗里,她忽然间踮起脚尖,急不可耐地吻住了他。
唇与唇之间是亲密无间的温热气息,是摩挲着摩挲着,无限上升的温度。
她踮脚环住他的脖子,片刻后离开他的唇,轻声说:“不是腰帮我擦眼泪吗?”
是含笑的语气,哪怕面上还有泪光。
易嘉言没伸手,也没动,片刻后轻哂两声,凑近了她的脸,用嘴唇覆住了那片湿漉漉的痕迹。
然后一点一点啄去。
一点一点吻干。
喉头一片滚烫,心上也近乎沸腾。
他们没有做过如此亲密的事情,过去的亲吻都是点到即止,但这一次――
这一次,南桥环住他的脖子,不顾一切地回应着,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像是鱼与水的关系,密不可分。
恋人的吻足以点燃一起躁动不安的情绪,和身体里那些轰然而出的情与欲。
他们拥吻着,恨不能将彼此揉进身体里,从此再不分离。
☆、第40章
第四十章
好像身在舞台之上,幕布之后。你知道帘幕随时可能会被拉开,你和身边的人也随时会暴露在众人眼前。离那一刻越近,你就越紧张。
可你也知道那一刻终究会来。
但就在这样薄得可怜的幕布之后,南桥却仿佛体会到了一种更加刺激的滋味。在这里,在极有可能下一刻就被人发现的隐秘角落里,她攀附着男人的肩,整个人都被他牢牢拥住。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化为零点,比任何一刻都要离得更近。呼吸相融时有彼此的味道,抵得过这世间最昂贵最馥郁的香水。
南桥放纵自己去吻他,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微微战栗着,包括心脏,包括灵魂。
黑暗里,这样的诱惑像是令人失却心神的海妖的歌声,一点一点把残存的理智都拉入深不见底的海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们不知疲倦地拥吻时,南桥的手机蓦地响起。
两人微微一震,拉开了距离。
南桥低头去拿手机,看见屏幕上的两个字:妈妈。
女人在那边低声问她:“南桥,你去哪儿了啊?”
她倚在易嘉言怀里,若无其事地说:“上厕所啊。”
那头的人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厕所?”
“嗯,在厕所。”南桥笃定地回应她。
“你和嘉言一个上厕所,一个接电话,然后就十来分钟都没回来,一会儿电影的结尾都赶不上了。”做母亲的还是担心孩子,埋怨了几句,最后叮嘱她,“快点回来啊。”
南桥笑着回答说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屏幕还亮着,借着这点微光,她仰头去看易嘉言,却只看见比这点光线还要亮的一双眼。
他伸手过来摩挲着她的嘴唇,最后在上面蜻蜓点水一下,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去了。”
她却在走出这片黑暗以前,从他身后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他,低声说:“可我不想回去。”
男人身形一滞,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含笑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回去。”
又拖延了两三分钟,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最终易嘉言还是带着她拉开了帘幕,走出了这片黑暗。
而另一边,光线充沛的厕所里,黄玉兰拿着手机,看着空无一人的女厕所,好一会儿都没动。
她是担心南桥久久没回到座位上,也许是经期到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但厕所里的人来了又走,直到所有隔间的门都打开,她也没看见南桥。
打去电话的时候,她就站在空无一人的厕所里,问南桥:“你在哪里啊。”
南桥如此笃定地告诉她:“我在厕所。”
而她握着手机,愣愣地看着空空荡荡的隔间,最终也没能问出一句:“我也在厕所,没看见你人呢?”
黄玉兰最先回到座位上。
黑暗里,她弓着身子,从六排的边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在丈夫身旁落座。
易重阳侧头问她:“南桥呢?”
她顿了顿,说:“马上回来。”
没一会儿,南桥和易嘉言相继回来了。南桥要早一点,易嘉言比她迟了两分钟。
坐下以后,南桥小声跟妈妈说:“有点拉肚子。”
妈妈看她一眼,黑暗里,女儿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面颊上有一抹杏色,眼睛也水汪汪的,唇角还带着笑意。
她点头,说:“今晚回去早点休息,多喝热水,还拉肚子就吃点药。”
然后是易嘉言回来了,落座后也没有解释,只是把手机放回了大衣的衣兜里,表示通话结束。
大屏幕上,已经长大的林真心站在刘德华的演唱会外面,有些紧张地拿出手机给纸条上那个号码打电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偶像给她的惊喜。
谁知道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茫然地回过头去,看见那个早已远走高飞离开她人生的少年头一次以一副成人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嘴角含笑,从耳边慢慢地将手机放了下来。
虽然迟了很多年,但他终归还是带着她的梦想回来了。
那首插曲又一次响起。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歌手的声音清亮动人,宛若冬日里的暖阳数缕,带着遗憾和惆怅,带着深情与怀念。
下一秒,电影院的灯亮了起来,人群纷纷起身离场。
曲终人散。
南桥在第二天下午坐飞机回上海了,送行的是妈妈和易嘉言。
在机场大厅候机时,易嘉言帮她排队取票,妈妈就和她坐在椅子上,嘱咐着独自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