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起身跳两下,无奈两条小腿一起抽筋,刚刚站起来,一股痛麻即从脚底蹿升,头皮一紧,差点又栽进水里。
抓紧脚趾,秦宁不由得苦笑。
游上岸才腿麻,真该谢天谢地。否则,无论怎么刨,都会沉进潭底。
“嘶——呼——”
经历过抽筋的人,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秦宁一边压着脚掌,一边哆嗦着嘴唇,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声响。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足足过了五分钟,双脚依旧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
这个时候,生一堆篝火会相当管用。
可惜条件不允许。
没有火石,又无法起身寻找干柴,唯有自力救济,继续搓。
屋漏偏逢连夜雨。
抽筋刚有所缓解,脸上就是一凉。
本以为是瀑布飞溅的水珠,抬头却发现,天色昏暗,压根不是黑夜提前降临,而是乌云聚拢,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呆呆望着云层,秦宁傻了,当真是傻了。
这是不玩死他不罢休对吧?
不到半分钟,雨珠接二连三落下,砸在岸边卵石上,发出噼啪声响。
秦宁十分清楚,潭边无处可供躲避,继续留在这里,很快会全身失温。
冻死淹死尚且说得过去,被雨水浇死?
十辈子加在一起,都没这么稀奇的死法。
“动啊,快动!”
越是焦急,越是会跌倒。
秦宁只能支起膝盖,手脚并用,寻找能躲雨的地方。
雨越来越大,很快连成一片。
秦宁愈发的狼狈。
好在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算是上天唯一的仁慈。
拖着发麻的双腿,秦宁总算能站起来。踉踉跄跄跑到中途,没留意,直接脚下一滑,从坡上滚落。
翻滚中,手臂肩背都被擦伤。
坠落到第二层瀑布,遇结在木石间的藤蔓阻挡,才堪堪停住。
顾不得伤口,秦宁一骨碌爬起身,跑到最近一株巨木下,尽量躲藏起来。
铁灰色的树身,爬满青绿色藤蔓。虬结的树根凸起地面,成为天然木椅。
树冠铺展成伞,仍遮不住大雨瓢泼。
秦宁不得不缩紧身体,尽量靠近树身,至少能维持一点热量。
黑镯没有发光。
缠绕在腕上的光带全部消失。
秦宁明白,刚刚在潭水里,交易器的能量耗尽大半。被林克定位,开启交易界面,更是雪上加霜。
那个长触角的,给他等着!
“阿嚏!”
喷嚏声伴着牙齿撞击声,一并被雨幕吞噬。
秦宁又开始头晕。
靠在树干上,明明全身冰凉,额头却开始发热。大脑似烧开一般,眼前朦胧,意识模糊,脸扇肿了也没用,只能顺着树根方向,虚软栽倒。
雨越下越大,很快连成一片。
雨珠穿透枝叶,顺着树皮纹路滚落,在树根下积成水洼。
秦宁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半身浸在水中,很快溅上点点泥痕。
伤口开始沁血。
鲜红的血丝沿手臂流淌,交易器缓慢开启,发出微弱白光。
光芒沿镯身扩散,呈扇形排开,似薄纱一般,随时可能消散。
白光过处,树根下的水洼先被蒸干,旋即是秦宁身上的雨水。
虬结的树根,翠绿的藤蔓,铁灰色的树干,逐渐被光线包裹缠绕,仿佛冰块遇火,一点点被吞噬消融,成为交易器的能源。
能量不比海蚌贝壳,却是聊胜于无。
三分钟后,十人合抱的巨木凭空消失,仅留下一个直径数米的深坑,以及毫无价值的树结。
缠绕树身的藤蔓,长在树下的苔藓和真菌,均全部消失,半粒孢子都不剩。
吞噬整株巨木,白光没有收拢,而是继续扩散。巨木接连被光线缠绕,化作能源。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再过五分钟,黑镯就能生成光球,将秦宁包裹起来。
白光缠绕第十棵巨木,变故突生。
笼罩在岛林上空的光罩,竟对白光产生排斥,层层涌动波纹。
透明光束自半空击落,交易器不得不停止吸收能量,全力防御。
陌生力量相撞,后者劣势明显。
白光被迫收回,却没有就此消失,而是牢牢守住直径两米的范围,保护宿主安全。
光罩没有继续攻击。
这一切,就像在对白光宣告:我的地盘我做主。小子,注意点,别太嚣张!
如果秦宁没有陷入昏迷,定然会发现,以他为中心,大片树木和高草消失。自上空俯瞰,仿佛有陨石砸落,流火肆虐,生生在岛林南部凿空一块。
天色渐暗,海风急旋。
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海岛边缘的陷坑,陆续被砂石填埋。
经过一场“围捕”,幸存的月光蟹纷纷掘坑挖沙,藏得更深。多数打定主意,至少两年不离沙坑。
雌蟹产下的蟹卵,将在海水中孵化,随洋流飘散。
多数会成为捕食者的腹中餐。少数熬过种种威胁,长成巴掌大的幼蟹,才会循着本能集群,寻找出生地。
蟹群将在月光中登上海岛,占据一片沙滩,藏入坑底,等待成年。
月光蟹成长缓慢,由巴掌大变成庞然巨物,至少需要十年。
羽族的繁殖季,多相隔十五到二十年。
这样的时间差距,正好方便月光蟹成长。
少数等不及,也有其他原始星作为补充。不至于过度捕猎,使珍贵的雏鸟口粮灭种。
换句话说,秦宁所在的原始星,是羽族的“养殖场”。
这里没有高科技,不允许热武器出现,一切都维持在最原始的状态。生物的发展演化,全由大自然决定,没有任何外力干预。
捕猎季外,基本不会有羽族出现。
对秦宁而言,穿到这里,难说是幸还是不幸。
现下来看,如果不能从昏迷中醒来,百分百会沦为后者。
海滩上的变化,暂时不会影响到岛林内部。
交易器能够挡住雨水,却不能让秦宁退热。能否扛过这场危机,全靠秦宁自己。
白光中,秦宁脸颊晕红,下意识蜷紧四肢,像是本能合拢翅膀,保护自己的雏鸟。
黑夜降临,乌云弥漫,挡住月光。
林中漆黑一片,除了雨水和风声,再不闻其他。
秦宁的呼吸渐缓,身体的一切机能都随之减慢。
雨下了整夜。
翌日清晨,乌云渐薄,终于被海风吹散。
两轮太阳高悬,光芒洒入林间,穿透枝叶缝隙,漫射成七彩光影。
秦宁所躺的空地,受雨水滋润,撒满绒绒绿意。
翠绿之间,各种菌类破土而出,陆续撑开伞盖。
残存的雨珠包裹彩光,沿着菌伞慢慢滑落,掉在地面,溅开点点水星。
菌类长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高过三十公分,镜头快进一般。几颗靠近秦宁头顶,水珠滑落,恰好砸在秦宁脸上。
为保存能量,雨停之后,交易器便收起白光。
秦宁的恢复力惊人。
昏迷一夜,病况没有加重,反而有了好转迹象。
水珠砸在脸上,凉意浸润嘴唇。
秦宁睁开双眼,慢慢坐起身,似乎忘记身在何处。
捏了捏眼眶,记忆慢慢回笼。
不怪他迷糊,实在是四周景色变化太大。除了瀑布水潭,躲雨的巨木、高过肩膀的草叶,全部不见踪影。
四周的青草菌菇都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