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姑,我再不敢了,求您不要……”张巧灵求情道。
孔氏打断她说话:“不要,不要什么?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收回去的理,下去吧!”
“阿姑……”
“下去!”
张巧灵见婆婆脸色陡然冷厉起来,她不敢再求饶,只得怯怯地退下了。
一回去,她就在屋子里砸东西,闹出来的动静挺大。萧嵩问她怎么了,她倒是指着萧嵩的鼻子骂起来,说他给她出的鬼主意,这下子让她的嫁妆被婆婆给收走了。萧嵩忙问是怎么回事,于是张巧灵就把去孔氏跟前提谢妙容嫁妆的事情,结果被孔氏怪罪,说她说话不吉利,还说萧家根本不稀罕媳妇的嫁妆。
最后,张巧灵咆哮起来:“要是不稀罕媳妇的嫁妆,可为何要把我的嫁妆给收走?”
萧嵩捂着嘴笑,主要是他想到这个骄横的媳妇没嫁妆了,以后可能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了,这的确是件好事。
张巧灵见状,直接脱下一只鞋,朝着捂着嘴笑的萧嵩砸过去。
萧嵩一低头躲开了,抱着头跑了出去,一出去到院子里,他就喊开了:“你这就叫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能怪谁?”
张巧灵在屋里听到气得不行,穿着一只鞋追出去,在廊下脱了另一只鞋朝着萧嵩砸过去。
这一次,离得更远,她当然没有砸到。
萧嵩朝着她做个鬼脸,一溜烟儿地跑了,剩下张巧灵在廊下嚎啕大哭。
次日,去送谢妙容的萧家众人里,就没有张巧灵,据说她昨晚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故而不能前来相送了。
谢妙容也没管这个五弟媳妇,而是跟萧家众人一一道别。
在她准备去龙溪山寻找萧弘的两天中,庐陵长公主还有四郎媳妇宗姿言都悄悄过去找过她,劝她不要如此莽撞,因为龙溪山那里太凶险,她们怕她出事回不来。
谢妙容感谢了她们的关心,说自己不会有事的,请她们放心。
庐陵长公主和宗姿言不好深说,只能祝愿她一路顺风,能尽快找到萧弘。
这会儿在萧府门口送别的人里面,就有庐陵长公主和宗姿言,两个人拉着谢妙容的手依依惜别,又叮嘱她要分外小心。临到孔氏和萧咸时,两人只是叫她要注意安全,他们等着她带着三郎回来。
在一边的阿豆听了就撇撇嘴,心想老爷和夫人可真是偏心,从来不忘要娘子带着郎君回来。他们难道就不想一想,万一娘子遇到危险,带不回郎君,那种时候不是该先保住娘子的安全才是吗?他们为何不补上一句,让娘子以自己的安全为上,实在找不到郎君就算了的话。
谢妙容对于公婆一向以自己的儿子为重早就习惯了,她想起祖母曾经说的话,当初她阿父娶了她阿母,她的祖母也是百般看不惯,一直到相处的日子长了,媳妇呆在身边的日子甚至长过了女儿,后面在婆婆眼里,媳妇儿才是替代了女儿,成为了亲人。这么一想,她也就释然了,毕竟她和萧弘成亲不足一年,不管是她对婆婆,还是婆婆对她,感情都不深。一个母亲更看重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她就不跟公婆在一些话上头计较了。
“我会尽力去找三郎,尽力把他带回来。”最后,她向公婆应承,“尽我最大的努力。”
“时辰不早了,娘子,我们启程吧。”站立一旁帮着谢妙容牵马的阿石上前道。
他也是不喜欢萧咸和孔氏两人说的话,心中不耐烦,替谢妙容不值,所以上前来催谢妙容走。
谢妙容应声“好”,随即转身,踏上马镫上马。这种矮脚马是本地品种,并不高大,一般都是用来驮运货物,所以谢妙容很容易就上了马。其余人见谢妙容上了马,大家也纷纷上马。
向着萧府门口的众人拱了拱手,谢妙容一行人打马消失在建康街头。
――
谈不上日夜兼程,反正谢妙容一行人都是白天赶路,晚上找到可以歇息的旅店就去旅店休息,要是找不到歇宿的地方,便露宿野外。好在此时是五月,天气晴好,谢妙容等人露宿也不难过。
如此过了五六天,才到了晋陵境内,接着谢妙容等人在比较大的城中又补充了些吃食,这才往龙溪山去。
龙溪山之所以得名龙溪,是因为龙溪山的山脉宛如一条巨.龙,而龙溪山的山上流下溪水,在山脚汇聚成河,两样加起来就有了龙溪山的名字。
龙溪山脉绵延一百多里,山脚的那条名叫龙溪的河,却不是象名字那样只不过是条溪,而是条水流颇大且又湍急的河。
这山中的气候更是经常变换,头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可能走一段山路之后,就突然天阴,接着又下雨,甚至还会落下冰雹。这样一来,就让谢妙容一行人在进入龙溪山后,行路的速度慢下来了。
因为山路泥泞打滑,那些矮脚马也有不时摔倒的,所以谢妙容就下了马,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跟在阿石后面往前走。
周坦走在队伍最前面,他问牧七:“离你家郎君出事的那峡谷的浮桥还有多远?”
牧七说:“还要走三四十里路。”
“三四十里,这鬼天气,怕得走上一天。”周坦摇摇头,透过雨幕往前看。
此时的龙溪山雾气沉沉,雨丝氤氲,他们行走在山路上,山路两旁都是密林,山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间或可以听到山间有猿猴的叫声,在山间回荡,更显山谷幽深。
谢妙容由阿豆扶着,两个人在泥泞的山道上也走得艰难。
在前面走着的阿石不时回头让她们两个小心些。
“娘子,这一直下雨,依奴婢看不如找个能遮雨的山岩躲上一躲,等雨停了再走。”阿豆建议道。
阿石听见了阿豆的话,也回头问谢妙容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歇。
谢妙容看看前面的大山,道:“你去问一问牧七,离我家郎君出事的地方还有多远。”
阿石听了,便急行几步上前问牧七:“牧七,我家娘子问你,离萧家三公子出事的地方还有多远。”
牧七就把方才对周坦说的话对阿石说了。
阿石听了,回去就把牧七的话对谢妙容说了一遍。
谢妙容一听还有三四十里,如果一直下雨的就需要一天。便让阿石去与周坦说,让他看到一个可以遮雨的山岩时,就叫大家去躲一躲雨再说。
阿石答应了,就又往前去找到周坦把谢妙容的话对他说了。
周坦闻言,看看天,见天边依然有黑云未散,想来这雨还要下会,就也同意谢妙容的提议。
一行人冒雨继续在山路上艰难的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坦瞧见了山坡上的一处山岩上凹进去一块的洞穴。这个洞穴有个不规则的洞口,洞口足有三四个人那么高,宽度也有两个人搭起来那么宽。
周坦便招呼后面的人跟上,大家一起进洞去避雨。
谢妙容跟阿豆两个人,彼此扶持着走到了那山洞门口。周坦带着几个人已经进洞去了,他们先进去看一看里面可有野兽,以及里面是否宽敞,容得下他们这些人还有马匹。
将头上的斗笠还有身上披着的蓑衣取下来,谢妙容抹一抹额头的水珠,顺带擦了擦脸,她回转身看向那山高林密,逶迤绵延的大山,思绪却已经飞远了。不经意间,她就在想,萧弘该是在这山中的哪一处呢?他这会儿怎么样了?他一定不会有事吧?
正在她思绪飞远时,忽地她身边那十匹没有进洞的矮脚马一起扬蹄嘶鸣起来,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让牵住马的人拼命的拉住马儿,害怕马儿受惊跑了。
“出什么事了?”谢妙容收回神思,问身边站着的阿豆和阿石。
“好像是洞里面有什么动静……”阿石回答。
谢妙容就往黑黝黝的洞里面张望,她似乎听到了里面传来数声人的惊呼,还有某种动物的嘶吼。
“娘子,小心!”阿石也听到了那种声音,接着就把谢妙容护在了身后。
里面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后面又传出来更大声的野兽的咆哮,渐渐的声音微弱下去。
有人的脚步声往洞口而来,阿石全力戒备着。
不一会儿,只见周坦和起先跟着他一起进洞的几个萧府的护卫走了出来,洞外的众人可以看到他们身上都多多少少溅上了血迹,周坦的脸上更是满是鲜血。
谢妙容一见就吓了一跳,赶忙问:“周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可受伤了?”
周坦乐呵呵的一笑,道:“没事,就是方才我们杀了一只大虎并两只小虎……”
“啊?老虎?”谢妙容刚才是听到了野兽的吼声,可她没想到居然是老虎,“虎死了?”
“是死了,我们几个刀棒齐下,那只大的没几下就被兄弟们杀了,杀了大的我们又去把小的给杀了。还有,娘子,你看,我们在虎窝里发现了这个……”周坦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抱着的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约莫五六岁,非常瘦小的孩子,抱到谢妙容跟前给她看。
谢妙容低头去看孩子,只见这孩子穿着和汉人不太一样,他的皮肤也较黄。
此时的他紧闭着眼,手臂上有一处渗出血迹的伤口。
“他没事吧?”谢妙容问抱着孩子的周坦。
周坦:“只是手伤了,还有气。”
“快拿我们的疗伤止血的药给他用上,既然那洞里的老虎已经被杀死,那么我们一行人就暂且在这里歇一歇吧,等雨停以后再走。”谢妙容吩咐身边人道。
就有人拿出来了松木火把,还有油灯,把它们都点上,用作照明。大家牵住马往洞里走。
从洞中传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谢妙容闻了微觉不适。
然而那些马儿却死活不肯进洞来,也许是它们闻到了血腥味儿感到害怕。没办法,谢妙容只得让两人到洞口去看守马匹,其他人进洞歇脚休息。
等到洞中因为火把和油灯而变得明亮起来时,谢妙容就看清楚了那被周坦等人杀死在洞底的那一大两小三只虎。还有在这三只虎边的一副血肉模糊的人骨架子,那人骨架子上还有一颗人头,人头也被啃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楚面目,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这让谢妙容和阿豆给吓得尖叫一声,几乎跳起来。
周坦在一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谢妙容说:“娘子,抱歉得很,方才我没有把这个死人的事情对你说,让你受了惊吓。”
谢妙容拍着胸.脯说:“没事儿,没事儿。”
阿豆道:“几乎吓死我,我说,周将军,你也是,怎么这么吓人的事情忘了跟我和娘子说呢。”
周坦:“许是我死人见多了,没当回事儿,下一回我一定记住提前说。”
谢妙容深吸几口气,又看了眼那只大老虎,这种大猫在谢妙容穿来之前的时代可是国家珍稀保护动物,谢妙容平时也只在动物园里看到过,这会儿见到了跟个小牛一样栽倒在血泊里的老虎,她不由得多看了它几眼。不过,等到谢妙容看到那两只没有幸免于难的小老虎,又觉得它们很可怜。但是,她再一想那个被三只虎吃掉的人,也觉得这三只吃人的老虎罪有应得了。
就在她在看那几只珍稀动物时,周坦已经接过了阿虫递上去的疗伤止血的药,替那个他从老虎窝里救下的孩子上药包扎,最后又掰开他嘴.巴,往他嘴里塞了颗丸药。
在一边看着周坦给那小男孩包扎治伤的贺牛说:“这个小娃儿就是龙溪寨的人,你们看他左耳下有一处刺青,是一条带脚的小龙,说明这个小娃儿是个小郎君,还属于龙溪寨。这龙溪寨有十八洞,就不知道和个小娃儿是哪一洞的人。”
“十八洞?这龙溪寨有这么多人?”谢妙容问。
贺牛:“这龙溪山绵延一百多里,其中有十八洞,每个洞就相当于我们汉人的一个村落,他们都是部众聚居,十八个村落围绕在龙溪寨周围。龙溪寨就在龙溪山的主峰龙溪岭上,那里有一个十八洞选出来的首领做寨主,裁决龙溪山十八洞的大事。”
“那这十八洞的土人大概有多少人?”谢妙容继续问。
“大概有近两万人,龙溪寨的人要多些。”贺牛继续答。
谢妙容又指着那小男孩问贺牛:“那你说一说,这个小郎君怎么会在虎窝里?”
贺牛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小东西是被老虎咬了拖到洞里来的。之前那个被吭吃了的人已经填饱了老虎的肚子,所以他幸免于难,我想他是因为害怕而晕过去了,躲过了一劫。”
老实说,谢妙容不管是前世也好,还是这一世也好,都没有见过被吃的人,就是听说也是仅限于电影电视里面。这会儿贺牛跟她说起这老虎吃人的话,她才惊觉此行的确是有危险的。还没有遭遇到这里的龙溪土人,就先遭遇了一回老虎吃人,看来他们说的龙溪这里常有财狼虎豹出没是真的,绝非空穴来音。
“贺牛,龙溪山这里有很多老虎吗?”阿豆提出了谢妙容也关心的问题。
“是啊,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林子里不但有虎,还有熊,以及蛇。这里的野兽极多,所以龙溪土人靠山吃山,差不多都是打猎为生。我看这个被救的小郎君,还有先前被吃的人说不定就是打猎的,但是他们有点儿差劲,没打到猎物不说,还倒霉催的被老虎给抓来了,其中有个人还被吃了。”
“我看等这个小郎君醒过来了,你问上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谢妙容接着贺牛的话说道。
☆、第206章 20.6
山间气候变化无常,谢妙容等人在山洞中躲雨歇脚约莫有一个时辰左右,那雨就停了,阳光重新穿透密林和云雾,照到了山洞前。
见雨停了,守在门口的萧府护卫便进去禀告谢妙容。
而此时,那个被周坦救下的龙溪寨的小男孩儿也醒过来了,他一醒过来,看见谢妙容等人竟然哇一声哭起来,接着他又到处张望,当他看到了那三只死虎时,忍不住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也停住了哭泣。可等他的目光落到了三只死虎旁边的那具血肉模糊的人骨架时,又开始哭起来,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伤心和悲恸……
“贺牛,你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妙容见状就对站在一边的贺牛道。
贺牛便上前用一种谢妙容等人都听不懂的土语跟那小男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