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清靠在杨奕怀中,有点舍不得离开,他的问题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她秋水似的双眸颤了颤,轻轻点头道:“……好。”
杨奕大喜,一下把她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紧接着后背便碰到了柔软的床铺。
第二日清晨,魏云清先醒来,只觉浑身酸痛。
三年禁欲,一朝爆发。前半夜没睡,后半夜时常被弄醒,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睡眠严重不足。
侧头看向身侧,杨奕睡得香甜,整个人散发着欲望得到纾解的愉快气息,嘴角笑容恬淡。她恼怒地瞪他,半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披衣下床,赤脚走在柔软地毯上。刚下床的时候她差点腿软,心里暗想,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果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真是差点被折腾死。
昨夜杨奕把人都赶了出去,如今他们也不敢进来,魏云清草草穿好衣服走到外间,见珠帘后有个内侍,便低声道:“帮我打盆热水吧。”
外头的内侍低低应了一声,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魏云清有些奇怪他怎么不去打热水,抬眼看去,却发现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那天……惹杨奕生气的内侍。
她正要张口,对方竟快步走过来,她心道不妙,忙后退,然而却快不过对方,腹部狠狠一痛,全身的力气顿然消失。
与魏云清骤然倒下同时的还有不远处脸盆落地的声音以及一声尖叫:“有刺客,有刺客!”
魏云清捂着剧痛的腹部抬眼望去,那内侍恶狠狠地盯着她:“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你若在一天,大梁必亡!我这是为大梁除害,为天下百姓除害!”
被害妄想!中二病!
可魏云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见着那内侍举起匕首又一次向她刺来,一切在她眼中仿佛成了慢镜头,刀尖距离她的心脏越来越近,在离她只有不到十公分时,那内侍被人连匕首一起踹翻,很快被冲进来的锦衣卫制住。
救了魏云清的,正是听到叫声急忙冲出来的杨奕。此刻他满脸的惊惶,双眼里映照着魏云清满身的鲜血,颤抖着双手扶起她抱入怀中,哆哆嗦嗦地说:“别走……别离开我……”
魏云清说不出话来,她唯有的一丁点儿力气反握住他的手。她曾经中过箭伤,濒死过一次,对这种生命垂危的感觉并不陌生,如果她这次真的挺不过去,她希望杨奕能认为她回天上去了,好歹留个念想。
只是她才刚觉得能跟杨奕过下去,就要死去,真是十分不甘心啊。
“别离开我,求求你了,别离开我……”杨奕重复着这句话,紧握着魏云清的手一直不停地颤抖。他看到她脸上的血色渐渐散去,脑子里空白一片。
老天爷,求求你了,别带走她!就给我百年时间,不,五十年也好的,求你了,我就只要五十年,五十年后我陪她一起去仙界请罪,求求你了!
之后是一片的兵荒马乱,御医匆匆赶来,为魏云清诊治上药。杨奕片刻不离,空茫的双眼紧紧盯着魏云清苍白的脸,他问赶来的曹军:“她不会走的,对不对?”
曹军也是一脸焦躁担忧,却还是耐着性子回道:“皇上您放心!娘娘她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化险为夷的!”
杨奕茫然地点点头,过一会儿又问赶来的石大义:“她不会走的,对不对?”
石大义连忙道:“回皇上,娘娘必定舍不得您的,您看御医正给娘娘瞧呢,她必定会安然无恙的!”
杨奕又点点头,面色仓皇。对,她舍不得他的,她会没事的,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御医忙碌了许久,才对杨奕道:“皇上,微臣能做的都已做了,接下来就要看娘娘的了。若能挺过今明两日,她便能醒来,调养之后恢复如初,若不能……”
他没再说下去,但每个人都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杨奕紧紧握住魏云清的手,面容里藏着说不尽的忧惧和彷徨。
魏云清面色苍白,几乎如同白纸般,呼吸清浅得都快听不到,双眼紧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所有人都被杨奕赶了出去,他坐在床前,握着魏云清的手,絮絮叨叨地说:“我知道仙界比凡间好,可是云清,你答应我了要跟我试试的,我们还没有和平分手,你不能这么走了……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宠你,让你看到我已长成个男子汉,再不用你操心,你不能走的,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在一旁看着,我又变成了昏君怎么办?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昏君最后的下场都很惨,你怎么舍得我沦落到那境地?
“那天我差点就死了,是你从天而降救了我。那时候我那么混账,可你还是对我那么好,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没有你我早不在了……如果你真要走,等等我好不好?你跟你师尊求个情,让我也去仙界行不行?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啊……”
杨奕颠三倒四地说了许多话,到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沉睡面容,再没有力气做出任何表情。
第一夜,魏云清高烧,脸色红得发烫,杨奕手忙脚乱地指挥宫人,又亲自上阵为她擦身降温,折腾了一宿她的情况才安稳下来。然而不过几个时辰,高烧再度侵袭,她甚至在高烧中说起了胡话,可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杨奕胆战心惊,谁来劝也不肯回去休息,他很怕他再回来,她就不在了。
一直到第二天夜里,魏云清的高烧才勉强退了些。
杨奕继续守在她的床前,他身体很疲惫,然而精神却依然亢奋,不守到她醒来,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魏云清醒的时候,浑身酸痛得堪比被一辆卡车碾过,视线也不太好,眼前模模糊糊的,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聚焦,视野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杨奕,他侧对着她,正在神神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她凝神细听,顿觉封建迷信害死人。
“师尊大人在上,我乃大梁皇帝杨奕,在此祈求您莫将云清带走,为此我愿自减三十年阳寿,年年供奉祭司您。无论是牛羊,还是童男童女,只要您要的,我都给您……”
还童男童女,你以为我家师尊是妖怪啊!
……不,师尊是她编的,根本没这个人。
魏云清晃了晃脑袋,却觉得脑子更乱了。而她的这一动作,终于惊动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杨奕。
他的视线猛地回转过来,当看到她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困惑时,他眼睛一亮,狂喜地凑了过来,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大声道:“云清,你回来了,你不走了是不是?”
魏云清眼睛疼,耳朵也疼,杨奕声音太大,震得她鼓膜嗡嗡作响。她皱了皱眉:“……你别这么大声。”
高烧烧得她嗓子眼也疼,出口的声音自然低弱得几乎听不清,可杨奕听到了,他用力点头,声音刻意压低,连声道:“好好好,我不那么大声,你不走了是不是?”
他固执地询问。
魏云清虚弱地笑道:“我能去哪儿?”她顿了顿,实在难受,便道,“我要喝水。”
“水?哦哦,好,水,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听到她的反问,杨奕心里一定,刚要起身去拿水,可又舍不得松开她的手,便抬起身子对外叫道,“来人!拿水来!”
宫人们都候在外头,听到杨奕叫,立刻便拿了水进来。
杨奕小心的将魏云清扶起,一点点喂她喝水。水是温的,刚刚好,魏云清只觉喉咙里淌过一股清流,舒服极了。
“我昏了多久?”魏云清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问道。
杨奕道:“整整两日!”
魏云清看他面色憔悴,眼底青黑,嘴唇甚至还有些干裂,不禁有些心疼:“你就守了我两天?傻不傻!”
杨奕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忙摇头,翘起嘴角笑得傻里傻气,紧紧握着魏云清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摩挲,低声道:“你不走就好……我变成傻子都甘愿。”
魏云清嗔笑:“你变成傻子我可不要你了。”
杨奕忙道:“好好好,我不傻,我是大梁最聪明的男人!”
“不要脸。”魏云清笑着,疲惫又涌上心头,她强撑着说了一句,“我要睡一会儿……你也去睡……”
见魏云清又昏睡过去,杨奕心里陡然一慌,好半天才镇定下来。他爬上床,侧身躺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平静美丽的侧颜,慢慢的也睡了过去。
说好了的,她不走,她会陪他的……
魏云清福大命大,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后,身体也慢慢康复起来。
杨奕寸步不离,还时常亲自动手照顾她,让她觉得甜蜜的同时也有些烦恼。
她腹部受伤动不了,只能擦身不能洗澡,杨奕就很喜欢抢着帮她擦身,虽说两人已坦诚相见过了,可杨奕他擦身时的动作和眼神实在让魏云清受不了――如果不是她腹部受伤,她现在大概已经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了。
开了荤的年轻人真是太可怕了。
魏云清被刺杀这事,在朝堂上引起了震动。
一个内侍,又如何有胆子刺杀皇后?他背后之人是谁?
魏云清在乾清宫内养伤,杨奕多半时候是陪着她的,其余时间都用在查出幕后主使这件事上。那内侍曾试过自杀,但没有成功,后来严刑拷打,却依然没有问出他背后之人是谁。
因为那内侍刺杀魏云清时说的话,杨奕不相信前朝众臣,调查的事没有交给刑部大理寺,反而交给了锦衣卫和东厂。这下,过去因为有魏云清看着而被压制了权力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积极性瞬间就起来了,只要有嫌疑的,先抓了再说,一时间前朝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魏云清本不知道这些,直到毛一荣想方设法联系到了蓝田,让她请魏云清出言规劝,别牵连了无辜。蓝田知道魏云清的性子,趁杨奕不在,大着胆子把这事说给了魏云清听。
杨奕忙完了前朝的事回到乾清宫,魏云清面色如常,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刺杀我的那个人怎样了?”
杨奕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他如今在大牢之中。”
“是他自己要来杀我的,还是说有幕后主使?”魏云清问。
杨奕道:“他嘴硬,我还在查。”
“嗯,”魏云清点头,“查归查,别牵连太广。你也知道,像锦衣卫他们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是放权给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会把前朝搅得多乌烟瘴气。”
杨奕道:“我晓得的。”
魏云清侧头看他,低低一叹,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阿奕,你也不想后世的史书说我妖后媚主,祸乱朝纲,生灵涂炭之类的话吧?”
杨奕神情一窒,忙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这样说你!”
“你可以控制得了一时,百年之后,你又能管得了谁?”魏云清叹道,“查不出来就算了,别牵连无辜。”
杨奕抿唇不语,他恨死了那个想杀魏云清的人,哪里肯轻易放过?
魏云清见杨奕面色冷硬,心底又是一叹,她拉过他,捧着他的脸轻轻触碰他的双唇,低声道:“你瞧,我现在好好的。你却为旁的事坏了心情,整天板着个臭脸,白白浪费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说亏不亏?”
杨奕吞咽了一下,眼神火热,双唇却依然紧紧抿着,显然不肯放弃继续调查。
魏云清轻轻一笑,手缓缓下滑,笑意盈盈地看着杨奕。
杨奕双眼圆睁,气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这么算了,好不好嘛?”魏云清另一手抚在杨奕的胸膛上,轻轻将他推倒在床上,望着他渐渐情动的脸,笑容满面。
杨奕原本紧抿的唇很快就绷不住了,想要去抓住她乱动的手,又舍不得,呼吸急促,面颊渐渐染上绯色。
上一回占据主动权的人是杨奕,而这回,魏云清受了伤,杨奕不能对她做什么,她却可以肆意妄为,因此心情极好地看着杨奕在她手中渐渐迷乱。
“就这么算了吧?”她靠在他胸口,仰头去吻他的下巴,又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杨奕喘着粗气,迷迷糊糊地说道:“……好。”
魏云清微微一笑,色.诱成功。
等一切结束,杨奕面色难看。
魏云清笑看他:“君子一诺,重若千金,你可不能反悔。”
杨奕气恼地扭过头,哼了一声。
魏云清凑上去亲他的唇,笑问他:“你不喜欢我那样呀?那好吧,再没有下回了。”
杨奕忙回了头,脸色红红的:“我喜欢的!”他顿了顿,有些扭捏,“晚上我还……还想要……”
“那你刚刚的话还算数么?”魏云清斜眼看他。
杨奕沉默了会儿,恹恹地说:“好吧,我不查了。”
“好样的,这才是一代明君该做的。”魏云清又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快去吧,早点把锦衣卫乱抓的人给放了。”
杨奕依依不舍的又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唇,才起身离去。
魏云清被刺杀引起的前朝动荡,在她的劝说下终于止息。抓来的人都放了,而那内侍被判处了凌迟,幸而他没有家人,否则也会被牵连。
魏云清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能下床走动了。杨奕陪在她身边,见她精神奕奕的模样,心里一片宁静。
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渐渐成形,他不会让任何人阻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