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虫未醒,已战乱焚天。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身旁一夜未眠的人。明知前路满是不可预料的危险,宇文直还是义无反顾,还回她说:“你不必愧疚,这是我身为柱国大将军的职责,国家封我为顶梁柱,我自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她跟着激动又崇拜之余,也注意到了他口出的那句诗,她也曾听闻!“六叔竟喜欢看诗吗?那你之前,还嫌弃江南文人酸腐?”
“我欣赏建安风骨的慷慨深沉,却嫌南朝文风浮艳,当今的江南辞藻诗篇,就和其人一样,绵软无力雌雄莫辩。”
“幼时听师父讲《三国志》,便觉曹植是个奇人,能写出《七步诗》的悲怆绝望,又能写《洛神赋》的柔媚辞藻,也能写《白马篇》的慷慨壮烈。”
“我却当他并非奇人,只是时势英雄尔,就如同我,虽书画一般,但也会下棋弹琴,学周郎顾曲。”
叔侄二人却并未细谈弹琴顾曲,只因面前的熊熊大火之中,反叛军的羌人,在侮辱马鹿岭女匪的尸身泄愤!
她只觉白日泼墨,天都崩了。
从前她多次听闻的,羌人‘两脚羊’蔑称,如今四野遍闻,重演的历史、再现的民族之伤痛,充斥了她的耳目。
刻在骨子里、血液里的民族记忆,瞬间觉醒了!如同烈火浇头!
宇文直一走近,一听着那羌人满口脏语,颇有坟头唱戏的滑稽,便觉得满心作呕,怕要坏事!
果然,面对戴羊角、举羊旗的羌人,小侄女红了眼,拔烫铁剑怒起:
“我们没有资格替先人原谅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先人!”
宇文直眼睁睁看着,小侄女黑衣黑马,冲入阵中,直接横冲直撞的、撕开了一个口子,奔远处被围的,马鹿岭女匪圈子而去。
他从前只知,漆县驻军有很多五胡后代,经常在地方作乱,借机欺压汉人。
但因他也属于五胡之一,所以从来只当个热闹看,如今,热闹在眼前了,却觉得很不堪入目,这世道……比他理解的,更晦暗浑浊。
原本宇文直带的府兵,毕竟都是鲜卑人居多,遂眼睁睁看着那头女赵子龙冲入曹营,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戛调!
竟然是他小侄女,用那脆亮清澈的嗓子,几乎喊岔了音,唱一句:“唧唧――复唧唧!”
从被围的圈子里,传来小九幽带头唱起的《木兰辞》,毕竟是玄帝时期的军歌《花木兰》,别说里头的女匪,连宇文直的府兵里、很多玄帝老兵都动容了。
――霎时间,战歌起,里头马鹿岭的“匈奴鲜卑羯氐羌”旗帜扬!
只见!外头的羌人忽然骚动起来,仿佛是前朝玄帝带兵时,给他们烙下了恐惧此歌的阴影。
而里头马鹿岭的女土匪,突然生龙活虎起来,听大当家指挥,铿锵有力、气吞山河的喊着“华胥猛龙”,说即使奋战到最后一个人,也要臣服于玄帝遗孤,归顺于小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