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九幽眼前的哥哥消失了,而变成一片黑暗。
她听见,芙泽王的空灵嗓音说:
“解忧你且记住,她同她的母亲,皆是为父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又听见哥哥说:“可她……是我的血亲妹妹啊!十二岁那年,我当她是拯救我、脱离苦海的妻主。”
半人半鬼的舅舅,终是一声长叹,悲悯又决绝。“何以解忧?唯有遗忘。”
原来芙泽王假死多年,并非刻意不寻找亲生儿子,不去复仇,而是早已遗忘。
在他失去的记忆里,是姐姐强了他,一夜留下的孽种,又是她将他远嫁和亲,在路上除掉了他的孩子。
可巫皇知道,那夜是他姐姐救他不及,眼睁睁看他留下了巫蛊的孽种,又当姐姐是一夜新娘,始乱终弃。
但芙泽王后来得知时,仍更恨被被迫和亲嫁与的蛊皇,而去遗忘巫皇对他与独孤家、所做的恶,甚至与巫为伍,以亲生儿子为武器。
――当有冰凉的手,在解下她手脚都枷锁镣铐时,嗅着她身上海风的气息,九幽从未如此期待见到这老妖精。
一边给她砸锁断铐,巫皇一边直言不讳,既承认了前岐王的女儿是她的种儿,又承认过去是有意、将独孤九冥培养为女儿的童养夫。
她倒不是母位女继的思想根深蒂固,只是单纯的想报复独孤如意,想看华胥大乱。只是这个独孤九冥过于固执,这个姓名是他的寄托和枷锁,庸俗的思想像极了如意母女……只有让他成为另一个人,才更像南疆的孩子。
一边救她,一边说要害她。九幽近日听了太多荒凉可笑的话,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虽然还会痛心,但早已麻木了。
九幽反问,“那你为何将此说与我听?为了炫耀?”
“并非,孤更信奉于如意的那句:姊妹阋于墙,外御其侮。孤从前不解如意,如今倒理解了她几分,在父权王朝的举步维艰。”
“何出此言?”
“那位鲜卑皇帝,自得知你兄妹双生后,唯恐你兄长回来顶替你的侯爵,换言之,你是女子在男人眼里并无威胁力,而你那柔弱的兄长只需是男子,便会让父权男人惴惴不安。故而在你义父也知此事后,他便做顺水人情,即便以后你将华胥女子身世公诸于世……在父权男人眼里,女人仅是名利官场的花,供其在追逐权势路上,散心的把玩罢了。”
九幽听得震惊又明了。
巫皇恐她不信,又道,“孤会洞窥人心,初次见到鲜卑男人这些心机,孤亦大为震惊。不成想那对你百依百顺的天神人皇,男尊城府竟也如此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孤从前只会以巫蛊之术祸乱相寻罢了,倒不知汝等固执己见的血肉之躯,竟如此复杂又坚决,属实是孤难以触及、无法理解的盲区了。”
“多谢巫皇警示,我回京以后,自会多加小心。也希望巫皇尽管在岭南闹腾便罢,这中原非是汝等玩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