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这丫头是你的人吗?”殷述更是忍无可忍,当机立断的站了出来。
“我――我――”辰王妃的脸色苍白,支支吾吾的,眼神闪躲,可是这件事,她能认,于是就深吸一口气,强硬道:“就算是我的丫头又怎么样?北川郡主她一个孩子,她的话怎能轻易取信?”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她为什么要乔装成了小太监的样子?”殷述冷笑了一声。
他是真的气愤,前所未有的愤怒,宋楚兮那个丫头的身体底子差,对她下了那样的狠手,分明就是要她的命的,再想到宋楚兮此刻生死未明的状况,这熊孩子的胸中也冲天而起了一股子暴虐之气。
“那又怎么样?难道穿了小太监的衣服还犯王法吗?”辰王妃态度强硬的辩解。
现在她只庆幸,能站出来指证的人就只是殷黎而已,一个孩子的指证,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殷述是被她这拒不认罪的态度激起了脾气,才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殷湛已经再度冷声开口道:“卫恒,你去处理。”
他这个人,有一种天之骄子的高傲,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保持着军队里杀伐决断的作风,秉承的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原则,可是这样极特殊的情况下,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万事都不屑于同这么一个低贱的丫头计较,真正折磨人的法子,他也不是没有。
那小丫头在被殷黎拍了一巴掌之后就已经吓的没了魂,卫恒大步走过去,提小鸡一样的将她拎在手里,转而又对殷化道:“辰王殿下,稍后麻烦请您府上的人将这丫头的籍贯背景资料都送过去,她的一家老小九族之内――”
皇权至上!这样一个小丫头在弄权者的眼里,不过蝼蚁。
那丫头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积攒了勇气,哭喊着冲辰王妃大声哭求道:“王妃!王妃救命啊!奴婢多是遵照您的吩咐行事,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她不过就是在桥上推了宋楚兮一把,现在却要她一家老小,九族之内所有人的性命?这太可怕了,这样的后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辰王妃这时候已经自顾不暇,一张脸上面无血色。
卫恒并不给那丫头继续争论辩驳的机会,就拎着她出了昭纯宫。
随着那丫头的哭喊声和告饶声越来越远,殷化这才如梦初醒,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唐氏是她的妻子,就算这件事真是她做的,可如果要被殷湛当众追究问罪的话,他整个辰王府一门也都要跟着颜面尽失。
不行!他必须要出面替唐氏解围。
“父王,北川一个孩子的话,不能当作证据,皇叔要将此事栽给唐氏,怎么也要拿出铁证来!”殷化说道,义正辞严。
他这赌的是殷湛在皇帝面前必定要有所顾虑。
这个时候,殷湛款步从那台阶上走了下来。他的面目清冷,并看不出特别明显的动怒的迹象,径自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穿过人群。
他是冲着辰王妃去的。
辰王妃肝胆俱裂的往后挪了一小步,众人就只以为他是要过去逼供质问的,却不想殷湛走着,却已经顺手抽出了皇帝身边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
他出手的动作快到让所有人都只觉得是眼前一花,然后就听辰王妃惨叫了一声,左边的膝盖噗通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殷湛紧跟着再划下去了第二剑。
所有人就只觉得是被辰王妃凄惨的叫声镇的心脏紧缩,头疼不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辰王妃已经双腿虚软的跪在了那里,面色痛苦狰狞,额上整个都是冷汗。
殷湛两剑连着断了她两边的脚筋,她爬都爬不起来。
“宣王,你这是做什么?皇上都还没问――”元贵妃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脱口怒道。
“黎儿的话,在本王这里就是铁证如山了。”殷湛冷冷说道,居高临下的看着辰王妃,“你要狡辩吗?”
“十一皇叔,我――”辰王妃痛的无法站立,涕泪横流的跪在地上,她是不该承认,可是殷湛出手太狠了,并且当着皇帝的面也毫无顾忌,如果她再拒不承认,都不敢保证他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辰王妃根本就容不得思索,心一横,就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冲着北川郡主的,我――我只是气不过宋楚兮那个贱――”
她只以为殷湛此时的所有怒火都是为着殷黎的,殊不知她这样口无遮拦,对宋楚兮任何一个字的侮辱都只会加重这修罗鬼煞一样的男人胸中的杀意和怒气。
殷湛根本就不容她将那些污言秽语说出来,长剑一挥,就在她撑在地面上的右手腕间又划开了一道口子。
“啊――”辰王妃掺叫一声。
她的双脚已经没了支撑,只能靠双臂撑住了身体,这时候右手的手筋又被一剑划开,手一软,一张脸就直接扑在了地上,鼻子上额头上都被蹭的血肉模糊。
辰王妃也是有史以来头次遭遇这样的待遇,剧痛之下一时就急怒攻心,她面目狰狞的突然抬起头来,目赤欲裂的大声嘶吼道:
“你的女儿金贵,我动她一下就那么不可饶恕?可是我的雪儿的性命就活该那么不值钱吗?你将她的走投无路,这我这个做母亲的要替他报仇雪恨,这有什么不对?”
殷湛的剑,再次扫过她左边手腕的时候,辰王妃似乎是早有预料,只是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那剧痛之下还是一声惨嚎。
“殷雪会被驱逐,那是本王给她的惩戒,你要报仇雪恨,就该是冲着本王来的!先后对暖暖下手两次,这一次更是变本加厉,唐氏,你不会真当本王是有所顾虑才没动你们母女的吧?”殷湛说道。
他的语气稳健而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鲜明的杀气沸腾。
辰王妃的四肢瘫软,一滩烂泥一样的匍匐在地,完全动弹不得。
她说的报仇只是一半的理由,更多的却是想要杀了殷黎和宋楚兮来泄愤的。
这会儿她趴在那里,用一种惊恐又绝望的眼神向上仰望面前这男人冰冷的面孔,虽然心里又怒又气,更多的却被无边的恐惧掩盖,发狠的话,再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就四肢痉挛,一条将死的鱼一样软在那里。
她手腕和脚踝处的胫骨虽然都被挑断了,但是殷湛的剑法精湛,偏偏给她开的伤口很小,血水都不能成股的往外流,只一点一点的汇聚,滴滴答答的往外滚落。
那铺地的砖石冰冷,辰王妃倒在那里,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冷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疼痛也不是将要迎来的死亡,而是眼下这种明知死亡将近,却又无能为力,一点一点的等待死亡的过程。
她胆怯,惶恐,又无助,只能呜呜痛哭着转向自己的夫君求救,“殿下,殿下您救救我,就算我有千般不是,也都是为了雪儿,殿下呜――”
殷化看着她手脚出缓慢流出的血,也是心惊胆战。
殷湛这的确是欺人太甚了!
这是――
这个男人却是完全不近人情,跟他之间没有道理可讲的。
殷化满面的怒气喷薄欲出,最后便一撩袍角,直挺挺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悲愤道:“父皇,就算唐氏有错,她已经认了,要杀要罚,儿臣都绝无怨言,可是皇叔这样当着您的面动用私刑,就实在是过分了。再怎么样,唐氏也是儿臣的王妃,就算她对北川郡主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殷化说着,就面有不忍之色的回头看了眼瘫在那里的辰王妃,然后就给皇帝庄重的叩了个头道:“她就算是有千般不是,也只是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舍不得雪儿受苦,父皇,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殷湛不屑于同他口头争论,已经将那婢女移交给下头的人带走了的卫恒刚好回来,就冷冷说道:“雪郡主被皇上发落了,辰王妃就心痛不已,她那是慈母之心,难道就因为我家郡主自幼没有生母在身边,就该是被人随意的凌辱践踏吗?宋四小姐剁了雪郡主的手,辰王妃就要取她的性命泄愤,怎么不说当时雪郡主要对我家郡主下狠手的事情已经先摆在那里了?今天辰王妃要杀人放火,辰王殿下就说她情有可原,之前她恶意纵火,险些烧死我家郡主的事,就不需要给个交代了吗?就因为犯错受了惩戒,就因为现在看着她们可怜,所以辰王殿下您的王妃和女儿做了什么恶事就都应被原谅宽恕?合着就只有你辰王府的人才是人?宋四小姐遭了无妄之灾,现在生死不明,就不需要公道了?我家郡主两度九死一生,就因为她现在侥幸脱险,我们王爷就该对这一切都既往不咎了?”
不是殷雪和辰王妃出手不够狠,只是她们的运气不好,两次遇到宋楚兮出手搅局,坏了她们杀人放火的计划。
本来卫恒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替主子不值,也不能当着御前来说这样的话。卫恒冷着脸说完,还没等殷化出口反驳,就将提在手里的一个贼眉鼠眼的侍卫扔在了皇帝的脚边道:“皇上,王爷,属下不辱使命,这个奴才就是被辰王妃收买,在小郡主用的那盏孔明灯上做手脚的人。”
两件事的直接执行者都被拿到了,并且辰王妃也被迫承认了一切,这件事,已经没有悬念了。
“皇上饶命,宣王殿下饶命,是奴才眼皮子浅,是奴才该死,奴才――”那侍卫被扔在地上,就拼命的磕头,只几下,石砖上面就是淅淅沥沥的血迹。
皇帝虽然最痛恨的是殷湛对他的不恭,但对挑起这整件事的辰王妃更是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兴风作浪,把黑手伸到了宫里来,他何至于要和殷湛之间当众呛起来,颜面尽失?
“拖下去!”皇帝压抑着怒气,冷声斥道。
马上就有侍卫过来,将那不住告饶的侍卫给拖了下去。
皇帝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冰冷又压抑的表情,然后他一寸一寸的抬起目光,看向了眼前的殷湛,目光从他染血的剑尖上掠过,最后,定个在他脸上。
“一切都如你所愿,现在你也该满意了,这件事是家丑――”皇帝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不劳皇兄费心。”殷湛道:“这件事,臣弟会一力处理妥当,不会让皇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
随手丢弃了手中长剑,殷湛弯身,将殷黎抱了起来,一面道:“麻烦住在昭纯宫里的两位娘娘移居别处吧,唐氏敢对本王的爱女下手,本王就没有对她网开一面的理由,就让她留在这里慢慢反省吧,如果想得通了,下辈子也好学的聪明一点,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得。”
“不!不要!皇上,父皇,臣妾知错了,求您网开一面――”辰王妃惊恐的大声告饶。
本来国宴结束之后,刘皇后就带着瑾妃一起回了凤鸣宫去稍作休息,这时才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刘皇后倒是还好,瑾妃进了院子就见到这一幕,当即勃然大怒的冲上来,厉声道:“唐氏就算再有不对,也是我皇家的人,万没有被人私刑折磨的道理,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将她扶去本宫的寝宫,请太医过来医治。”
本来当着皇帝的面,殷湛就是再有理由,可是要这么一点一点把辰王妃耗死了也是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瑾妃的心腹寒春连忙就要带人过去帮忙。
卫恒立刻上前一步,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殷湛身边的人,也都是早些年跟着他一起从战场上打磨出来的,即使平时不动怒的时候也都有种铁血的戾气。
寒春等人骇然倒退一步。
“全都给本王退下!”这一次,开口的是殷湛,“卫恒!”
“王爷!”卫恒颔首。
“看着她,在她咽气之前,谁敢靠近一步,都给本王就地格杀!”殷湛道,他只目不斜视的抱着殷黎往院子外面走。
“十一皇叔,你太过分了!”殷化跳起来,对着他的背影暴跳如雷。
殷湛的脚步顿了一下。
殷化始料未及,但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一颗心不安的直接往上提。
片刻之后,殷湛才转身看过来一眼,语气不缓不慢的凉凉道:“唐氏是你的妻子,殷雪是你的女儿,老四,她们母女两个一再的对本王的爱女下杀手,作为一家之主,你还欠着本王一个交代呢。”
什么?逼死唐氏一个还不够?他居然还想要将整个辰王府都连坐吗?
那些丫鬟奴婢,他要过分追究,这不算什么,现在又将堂堂辰王府是什么地方?简直狂妄!
可是殷湛这个人,却是言出必践的。
殷化的心里没底,只下意识的脱口道:“殷黎现在又没事――”
殷湛的目光一冷――
他最不爱听的就是这样的论调,不过殷化和唐氏这些人再不懂事,也是皇帝惯的。他并没有过分和殷化计较,而是移开视线,看向了皇帝道:“皇兄!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其他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不予计较,但是我的女人和孩子,不容任何人欺辱践踏。三年前,为了暖暖,我已经让步了一次,这一次,皇兄你是还想要让臣弟我再妥协一次吗?”
三年前,他带着殷黎回京,提出要给她们母女两人一个名分,可是毫不例外的被皇帝一口回绝了。为了这件事,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大闹了一场,最后,在互不相让的争执了许多次之后,殷湛最终以放弃那个女人为妥协,换取了皇帝对殷黎的册封和承认。
这件事,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因为早在八年前,皇帝就曾想要给他指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就态度强硬的拒绝了。可是那女人凡事聪颖,却偏偏在感情的事情上迟钝的很,又暂且对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他不想为难她,就暂时没有点破,而等到他想要对她坦白的时候,又阴错阳差的没了机会。这些年,皇帝一直都没有断过要往他身边塞人的心思,却一概都被他回绝了,在这件事上,两人根本就是在较劲。皇帝一直觉得是他那个女人的存在才让他一直的忤逆自己,所以对那个所谓的女人已然是恨之入骨,殷湛也十分清楚这一点,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会让他如愿的,只要他提出要替他的女人正名,皇帝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挠。所以那时候,他就虚构了那样的一个女人出来,以退为进,给殷黎换了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不过为了力求逼真,当时两人争执的时候是把话都说的狠绝了。
现在殷湛旧事重提,就更是踩在了皇帝的痛处。
“老十一,你太放肆了,你这是在威胁朕吗?”皇帝咬着牙关,目光阴鸷的冷冷瞪着他。
“就事论事而已。”殷湛道,并不否认,“如果皇兄你非要这么认为,也无可厚非。我不在乎事后皇兄你要不要再追究唐氏的罪责,可是在本王这里――她的下场,唯死一途。”
辰王妃这一次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了,以殷湛的脾气,就算当场要将她挫骨扬灰都有可能。
拿殷黎作饵,就已经是罪该万死了,可是她不长眼的,居然最终的目的又是冲着宋楚兮去的。
这两个人中,随便哪一个损失了一根汗毛,都足以让殷湛发怒发狂,他会无所顾忌的将这辰王妃当众放血,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殷湛说完,抱了殷黎再度转身。
皇帝被他这样桀骜不驯的态度再次刺激到了,霍的转身,指着他的背影怒骂道:“为了那个女人,你到底要计较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人都死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人都死了?他还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