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黑衣人给埋了之后,那人也不管这巷子里突然乱斗起来的局面,提力一跃,就翻进了围墙。
他身边跟随的一共是七个人,除了去阻拦那不速之客的两人,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翻墙而过。
这些人,对宋家这座宅院的构造似乎十分清楚,从花园里最隐秘的位置翻墙而入,然后轻车熟路,几乎都无需刻意寻找就线路精准无比的直逼宋楚兮居住的秋水榭。
这夜,在秋水榭外把门的护卫一共是三个人,夜露寒重,不知道是谁偷偷带了一小壶烈酒,几个人聚在一起偷嘴,一面直呼过瘾。
几个黑衣人的动作迅猛,冲将过去,根本就没等几个偷酒喝的汉子反应过来就已经刀刀精准,从后面捂住他们的嘴巴,将三个人全部放倒了。
酒囊落在地上,伴着三人颈边涌出来的鲜血一起从台阶上汩汩的流下来。
为首的黑衣人随后一招手,一行人就悄无声息的再度翻墙而过。
前面偌大一个荷花池,隔着九曲十八弯的石桥,再里面,就是宋楚兮的住处了。
那黑衣人凝眸看过去一眼,然后一点头,“去吧!”
跟着他的五个黑衣人马上就要往里冲,恰在此时,前面捣乱的那人已经紧随而至,从院墙外面翻了进来。
“还不叫他们撤了?”那人声音恼怒的开口,虽然刻意压低了语调,又带着低沉的怒气,但还是十分明显,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冷冷的别开了视线,不置可否。
那几个黑衣人都以他马首是瞻,他不改口,几人就提剑直接冲上了石桥,急速往宋楚兮的屋子那边逼紧。
那女人见状,眼底突然有冷厉的杀意漫上来。
她不能大声喝止那些人,心一横,便就横出一掌,朝旁边那人肩头拍去。
本以为是一击即中的,不想那人的身法居然也是十分巧妙,直接灵活的往旁边一侧肩,就给躲开了。
那女人始料未及,意外之余,不免愣了一下,惊愕不已的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同时脑中突兀的掠过一个念头。
她只失神了一瞬,那些黑衣人就已经奔到了石桥的正中去了。
她唯恐吵醒了宋楚兮进而惊动更多的人,但就是她的武功再如何高强,要凭一己之力一次拦下前面的那五个人都是不可能的。
情急之下,她就只能是对身边那人再度出手。
她的身法精妙,拔剑出鞘,斜起一剑就朝那人胸口刺去。
那人身形一飘,急剧后退。但是那女人一心只想要引导那些黑衣人回头,手下根本就无从容情,扑了出去就全力攻击。
两个人齐齐往后飘去,最后一直退到了墙角之下。
那领头的黑衣人也不惊慌,足尖向后点在墙壁上,突然借力一跃,修长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生生自那女人头顶给越过了过去,稳稳落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女人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她甚至都没撤剑,直接反手一掌又劈了出去。
那黑衣人才刚落地,腰身柔韧一扭,她就再度击空。
那边的石桥上,几个黑衣人已经马上要冲到屋子前面了,那女人再不能等,一掌击空之后,竟然身形借那冲击力直接往下一倒,同时手掌拍地,借力一跃而起。
她的身法居然要比那领头的黑衣人更快几份,那人才刚追出去一步,就被她突然从前面拦住了去路。
那女人正在气头上,再次抬手,这一次竟是稳稳地拍在了他的左肩上。
黑衣人闷哼一声,响动虽然不大,但是奔出去的那几个属下对他却是极其忠心重视的,听到这边他吃亏,再也顾不得进去行刺,赶忙掉头奔了过来。
那女人就势一把扯掉那黑衣人蒙面的黑巾,显露出来的竟是这天下独一份,惊艳无双的一张脸。
却是――
端木岐。
“怎么会是你?”自从两人才一交手,那女人其实就已经猜到是他了,可是真的确认之后,心里反而更怒。
她的眼睛里,甚至隐含了明显浓烈的杀意,死死的盯着端木岐的脸孔。
端木岐甩开她的手,却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想做什么?”那女人怒不可遏,压抑着声音严厉的质问,她回头又去看了眼里面宋楚兮住的屋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愤怒,再次开口确认道:“你要对那个丫头下杀手?你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吗?”
端木岐笑了笑,反而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情道:“就是因为现在我还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所以才想快刀斩乱麻,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再这么放任一段时间下去,下一次,我就未必能这么干脆的出手了。你也不想有人会阻了我的脚步不是吗?所以现在这样刚刚好。”
端木岐对宋楚兮的态度,已经超出简单宽容的范畴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放纵的,那女人自然是最怕他会对那个丫头动情的,可是她更受不得的是端木岐居然会为了将来不受这个丫头的影响和制约而干脆就狠心的要杀了她。
可是端木岐就是这样人,这女人的心里也明白,这的确是他会做的事,只是――
她不能允许。
听了这话,那女人眼底的杀意越发浓烈的散发出来。
几乎是失控的,她就再次抬手朝端木岐的胸口击去。
端木岐抬手硬生生的接了她一掌,两股掌力相撞,各自都是胸中气血逆涌,不约而同的各自后撤两步。
这时候,那几个黑衣人已经奔了回来,齐齐看向了端木岐,“少主――”
“这人是来捣乱的,杀了她!”端木岐冷声命令。
那女人闻言一惊,但也容不得她觉得意外,紧跟着那几个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提剑就砍。
为求自保,那女人也再顾不得别的,只能一咬牙也举剑相迎,双方迅速缠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交错,打的难舍难分。
宋楚兮本来就浅眠,虽然隔了整个院子,但这双方黑衣人一旦交起手来,动静也是不小的。
宋楚兮忽的睁开眼,一翻身坐起来。
现在只要入夜,这秋水榭内外就都只有她一个人,一手抓过外袍披上,一面她已经同时飞快的确认了下腕上那个袖箭的机关,然后就摸出枕头下面藏着的匕首,跳下床。
应该是来人提前就把外面守门的下人解决掉了,故而这会儿除了打斗声,那院子里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叫嚷呼救。
宋楚兮摸黑快走到墙根底下,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往外看。
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半轮月色被隐藏在乌云的后头,她也看不真切,只影影绰绰的看到荷塘对面一群人在打斗。
那些人,清一色的全部穿着夜行衣,宋楚兮越发觉得怪异――
她原还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然后端木岐安排在这附近的人手和对方交上了手,但是看这个情况又不太像。
横竖她是分不清这些人之间的敌我的,但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却不难发现,外围那五六个黑衣人是集中在围剿当中的一个小个子的。
目标明确又一致,也就难怪他们不怕衣着类似而伤了自己人了。
那小个子的黑衣人被一群围着,并不见处于劣势,可见是个武功高绝之人,只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她一时却也讨不到便宜。
双方交战,打的如火如荼,偏偏她们这宋府上的侍卫家丁好似死人一般,居然半个过来救场的也没有。
这两拨人之中,宋楚兮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一方是来对她下手的,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冒这个险。
心中略一思忖,她就转身回里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的旗花筒。
这一次她直接就快步出门,推开房门就先将那旗花筒放上了天。
砰地一声,一朵亮紫色的烟花在头顶的天空中炸开。
宋楚兮站在门廊底下,隔着荷花池冷冷看着对面的那些人,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边的人早就被她开门的动静给惊动了,有几个人仓促的扭头看过来。
天空中的烟火刚一炸开,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宋楚兮居然惊愕的发现,那个正在被众人围攻的小个子的身形居然一眼可辨,是个女子的模样。
她这边既然有了动静,宋家巡逻的护院就不可能视而不见,只片刻功夫,就已经有嘈杂的脚步声往这边快速逼近,“快!去那边看看,刚才那烟火炸开的方向,好像是四小姐的住处。”
宋楚琪下令软禁了宋楚兮,但毕竟是亲姐妹,可是从来没说过要她的命的。
下人们当然不会多想,只觉得是这姐妹两个之间在闹别扭。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小个子的女人一剑迫开一个纠缠她的黑衣人,恼怒的沉声喝道:“还不撤走?”
宋楚兮听的,又是一愣。
她本还以为这是两拨人的,可是听这语气,他们又好像是一起的。
那么眼前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是在执行暗杀命令的途中窝里反吗?
那些黑衣人完全不为所动,仍是对她狠追猛打,逼得她也不得机会抽身。
“啊?头儿,这里的守卫都被人杀了。”外面的人已经奔到了大门口。
“大门被反锁了,快翻墙头,赶紧进去。”有人焦躁的粗着嗓子命令。
转眼已经有两个护卫纵身跃上了墙头,那女人被数人围攻,几乎是急怒攻心,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敢再开口了,唯恐说的多了会意外暴露了身份,同时也不更不敢对这些围攻她的黑衣人下杀手,也唯恐留下一两具的尸首在这里,会叫人顺藤摸瓜,查出他们的身份来。
“有刺客!有人闯进来了,快去叫人来帮忙,保护四小姐。”看清楚了院子里的情况,先跳上墙头的护卫大声呼喊。
外面有人应声去了,这个时候,一直站在旁边暗影里的一个人才突然露面,他从黑暗中出来,只简单干练的一挥手。
那女人将她面前的两个黑衣人一剑迫开,又狠狠的瞪了眼重新蒙了脸的端木岐,然后第一个飞身一跃。
她的身手了得,居然是在半空中还能收放自如的飞起一脚,将刚刚爬上墙头的两个护卫给踢回了院子外面。
端木岐带了剩下的黑衣人,跟着就要撤离。
宋楚兮本来是想喊外面的人拦截的,可是黑暗中匆匆一瞥,她忽而便认出了那个刚刚转身的背影。
是他?
可是怎么会是他?
他若是来见她的话,根本就犯不着这样的装扮,刚刚那个逃走的黑衣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楚兮心中情绪,有了一瞬间的起伏不定,情不自禁的,她忽而便往前走了两步。
端木岐有所察觉,临走前回眸,往这边匆匆望了一眼。
两个人,隔着一整个荷花池和茫茫夜色四目相对。
宋楚兮没有再有动作,只用力的捏着袖子底下的那只手,站在那里。
可是就只那一眼的目光,他知道,她认出他来了。
她没有声张,他也没有逗留,带人从墙头一跃而下,冲破外面匆匆赶来的护卫的围堵,顺利的突围出去。
有人敲锣打鼓的满院子喊着抓刺客,有人翻过墙头,开门冲了进来,见到宋楚兮完好无损的站在石桥对面,这才松了口气,又扭头冲外面喊,“去报大小姐一声,有惊无险,四小姐无恙。”
他们是真的以为宋楚琪和宋楚兮姐妹之间只是闹了矛盾,却不知道,如果这一晚,刺客真的得手的话,最最高兴的人就应该是那个所谓的宋楚琪了。
宋楚兮突然就觉得今夜这里这样的环境十分的恐怖可怕,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可是孤身一人,孤立无援的感觉,真的比这夜色更冷也更可怕。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她之前一直担心介怀的事情,终于就要应验了吗?
因为她的拒不妥协?所以他――
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