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笑道:“听说是洛阳独孤氏,非一般的美貌。瞧着也有两下子,小的觉着应该会很招客。”
男声就道:“洛阳独孤氏啊?那也是不行了。现如今他家最大的官儿,似乎就是魏州刺史独孤吉了罢?这是个又怂又毒的货,听说会食人。”
管事骇然:“食人?”
“是啊。这世道,高官为非作歹,百姓流离失所,并不得公平。”
男人嗤笑道:“堂堂独孤氏子弟,竟肯屈尊下场斗人,既然这么豁得出去,便给他五成!”
管事恭敬地道:“是。”
“但他必须打满五场。少一场,就只能拿两成。”
男人懒洋洋地道:“岳大啊,你一定要安排妥当这五场比赛,物尽其用,别浪费了独孤公子的美貌和门第。”
“主君放心。”岳大低头却行至门前,才敢转过身来往外走。
“来人!”他说:“传令下去,今晚的斗人比赛前所未有,赢者除了照规矩分成外,斗场再按一千钱给五十文的比例奖补。”
也就是说,如果客人赢到一千钱,斗场额外再给他五十文,看着不多,却不可细算。
只因来此参与赌博的都是显贵巨富,出手便有百万、千万之巨,累积下来也不少了。
何况这种事本就图个刺激好玩。
故而消息传出去,便引来许多好奇之人,纷纷要求面见独孤不求。
当然岳大并不会泄露独孤不求的真名,只是隐晦地表示,这是一个非常貌美且出身名门的公子。
至于这位公子为何会来参加比斗,那又是另一个悲伤的、引人感叹不已的故事了。
于是,一个极有钱的女富商当场拍出一千万钱,要求立刻、马上见到这位落难的公子。
岳大不为所动:“该看到的时候,您自然会见到。”
女富商心痒痒,催促着赶紧开场。
岳大不慌不忙地道:“您别急,这还得组场子呢。”
等到独孤不求再见着岳大,场子已经备好,只等他下场。
岳大通知他:“您运气好,今天主君高兴,愿意给您这个面子。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您得打满五场,少一场就只能拿两成。”
武鹏举少不得理论:“哪有这个道理?我们只打一场的!”
“就五场。”独孤不求站起身来:“听说你们有专用的衣裳。”
他这身是自己花钱买的,弄破了不划算。
岳大提醒他:“今日您对阵的,是咱们斗场排名第五的红旋风。您若打赢他,下一场就和排名第四的打,以此类推,最后一场是和排名第一的常胜将军打斗。敢不敢?”
武鹏举的腿软了:“这,还是不要了吧。”
这里的斗人凶悍到能吃生肉,强壮如牛,加之搏杀经验丰富,似独孤这样的小白脸儿怕是受不住一拳。
独孤不求笑道:“这个安排好!越到后面声势越大,赚的钱越多,挺好!”
“那您先歇会儿,吃点东西,等着叫您上场。”岳大笑眯眯地走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给独孤不求拿来一套红色的短衫。
换上后,越发显得他肤白貌美,唇若敷朱。
武鹏举虽然担心,却也忍不住捏着他的胳膊道:“啧啧啧,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瞧着挺瘦,还很壮实!”
斗场由一个二丈见方的赛场和呈梯形环绕的五排看台组成,可以容纳两三百人。
如此新奇的比赛还是第一次,但凡此时在斗场内的人都挤了过来,想要入内一探究竟。
时辰一到,一声锣响,斗者登场。
最先上场的是红旋风。
他是胡人血统,身高九尺,体壮如牛,头发红色,未穿上衣,胳膊和胸膛上全是虬结的肌肉和卷曲的红毛。
上得台去,先鼓起胳膊上的肌肉大吼一声,抓住念词儿的伙计高高举起,轻松绕场一周,赢得无数喝彩。
紧接着,独孤不求上了场。
红衣白肤,黑发红唇,体态修长挺拔,往台上一站,悠然含笑,并没有半分亡命拼搏之气,倒像是鲜衣怒马来游玩的。
这对比也太强烈了!
幸亏买独孤不求赢的人不多,所以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武鹏举等为了义气不得不买他赢的垂头丧气,很为自己交友不慎而懊悔。
“啊……”有女人尖叫起来,大声喊道:“这位公子,爱惜美貌啊!不要打了,入赘我家如何?”
“不了,小爷不爱吃软饭。”独孤不求微笑着挥挥手,朝红旋风比了个挑衅的姿势。
红旋风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独孤不求自知力量不能与之直接抗衡,便只借助身形灵活,反复躲避缠斗。
众人看着看着,不耐烦起来,有男人大声喊道:“红旋风,打死这个小白脸儿!”
“对,把他的屎捶出来!”
女富商大喊:“入赘吧!现在还来得及!”
独孤不求恍若未闻,学着杜清檀的样子,摆好姿势,聚精会神地盯着红旋风的举动。
红旋风狞笑着朝他挥落拳头:“小子,去死吧!”
晶莹的汗珠顺着独孤不求刚劲有力的下颌滴落下来,“啪”的砸在斗台上。
他大吼一声,力从地起,传动全身之力,左拳闪电般挥出,鞭子一般重重击打在红旋风的侧脸上。
红旋风原地晕了片刻,“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第47章 缝补衣裳的报酬
全场鸦雀无声。
独孤不求抓住机会,直接跨坐到红旋风身上,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沉闷的拳击声落到众人耳中,让人骨头发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独孤不求会打死红旋风的时候,他站起来了,满意微笑:“好了,他起不来了,我赢啦。”
盖因红旋风身体太过强悍,他怕这一拳不能达到效果,一旦让其清醒过来疯狂反击,不一定能够再找到机会。
“赢了!我们赢了!”武鹏举等人险些喜极而泣,他们赚了!赚了!
“作假!斗场作假!”
有输惨了的赌徒大喊起来,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
武鹏举等人肯定不服:“愿赌服输,耍什么赖呢!”
两边推搡着,险些打起来。
嘈杂声中,岳大检查完毕红旋风的伤情,确认并不致命,只是暂时晕厥。
再看丝毫不被现场纷争影响、兀自佳人独立的独孤不求,心情就很复杂。
狠是真狠,却有分寸。
察觉岳大的目光,独孤不求回头冲着他粲然一笑:“可以宣布结果了吗?”
“当然。”岳大走上前去,拉起独孤不求的手高高举起:“公子赢了。”
对于斗场和独孤不求联手做局的质疑,岳大严肃地道:“我们斗场开办二十年,从来童叟无欺,谁若不服,可以下来和公子比斗,亲自试过就知道了。”
独孤不求笑得人畜无害:“我保证不打断你的牙。”
没人敢试。
于是,“公子”之名一夜之间响彻整个平康坊,又打了两场之后,整个长安城爱玩的圈子都知道了“公子”这个人。
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只晓得他出身名门,貌美少见,心狠手辣,总之就是神秘而动人。
除了斗场本身赌输赢之外,外围也有人私下设赌局,赌今夜“公子”是赢还是输。
最后一场,甚至惊动了好几位亲王和公主,他们早早定了位子,要来观赏这一场比赛。
杜清檀并不知道有关独孤不求的这些事,她忙着置办家产,打点邻里和族亲关系,想把自己“遇仙”这个招牌打出去,以便得到合适的病患。
毕竟“食医”重点是食物,着重调理,对于重病只起辅助作用,再不然就是防治慢病、未病、以及小病。
小病不足为道,其余病种则需要长久的坚持才能看出效果,远不如药医见效快,因此在民间并不普及。
大多数人只把这个当做偏方看待,一旦效果没有期待中那么快和好,就很容易产生误会并放弃。
她不想一直小打小闹,那对于她变富变强的目标没什么助力。
她也不想被人当作骗子,损害这一行业的声望。
顶好就是给个有名望并有钱的人长期调理身体,如此才能展示她的能力并获得长久有效的丰厚收入。
所以她绞尽脑汁地寻找一切机会。
然后,她发现,还真不容易。
接连几天,共有六个上门求医的,有三个是重病,她没敢碰也不能碰,直说自己没学过这种病症,苦劝他们去就医。
有三个是风寒、头疼、拉肚子之类的小毛病,她给了方子,也没收人家钱,就只收了两个鹅蛋、一把菜、以及一条“被水獭咬死”的草鱼。
草鱼不大,却引得一家子围着流口水,并为怎么做了吃,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团团想吃油煎鱼:“那个香,最好把骨头也炸酥了吃。”
杨氏则是怀念飞刀脍鲤鱼的精致:“要是鲤鱼就好了,可以脍成鱼片生吃。”
采蓝咽了一口口水,很懂事的说:“鱼这么小,婢子几人就不吃了,留给大娘子和小郎、五娘补身体。”
于婆和老于头眼睛看着鱼,头跟着点个不停。
其实这纯属废话,就没哪家下人能和主人吃一样的伙食。
只是杜家情况特殊,一家子吃的一直紧着杜清檀和团团,其余人等都差不多。
若是吃肉,采蓝等人至少也能分上一两块,再喝上几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