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
她低着头,碎步走回餐桌旁,坐下,低头拿起了刀叉。
等服务员侍酒完成离开,她才一边切着牛肉,一边轻声嘟囔:“我不是女友粉,从没想过和你谈恋爱。”
李鹤温切割牛排的手丝毫没有停顿,像是早有意料:“所以?”
夏宁声音一本正经,头却低得很下:“感情是很严肃的事情,男朋友和偶像不是一个概念,你得让我认真考虑。”
她的表情被李鹤温清楚地收入眼底。城市女孩的精明与学霸乖乖女的矜持混杂着粉丝的仰慕里,像是一把刺向她自己的矛盾之剑。
李鹤温轻轻勾动嘴角,不急不慢地说了个“好”。
夏宁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吃完这顿饭,过程中两人都没再说话,李鹤温也没再给她压力。过了两小时,他们并肩从vip电梯下楼,途中夏宁心情忐忑,李鹤温却如前几天那样平静。
在家门口时,李鹤温十分顺手地拨开密码锁的挡板,在上面输入“970811”。
夏宁的心脏漏跳一拍。
明明早就知道他将自家门锁换成了自己的生日,今天这串数字却似乎有了与昨天不一样的意味。
李鹤温在她身前拉开门,绅士地半侧身子,转头安静地注视她:“请。”
他的表情与前几日没有什么两样,放松且不做任何修饰的一瞥,夏宁却感觉自己的面颊黏糊糊的,黏得似乎留住了他片刻的视线。
夏宁垂下头,匆匆进了门。
这个夜晚,夏宁在客厅里待得时间格外长,长到让江美琴感到有些意外。
江美琴仰头瞥了眼三楼方向,再看向夏宁:“你们今天吵架了?”
夏宁的视线也忍不住往三楼瞥:“没。”
“你骗不了三姨。”江美琴一副经验丰富的表情,“不然的话,你拖延回卧室和他独处的时间做什么?”
夏宁无话可说,只能垂下头,让江美琴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了。
江美琴硬拉着夏宁,将她推到三楼:“要是鹤温这小子犯浑,你就和三姨说,三姨帮你做主。但若只是你们小两口之间沟通的问题――那三姨就得推着你过去,当面和他说清楚了。”
“三姨,我……”
夏宁话还没说完,江美琴替她关上了三楼的房门。
夏宁立在三楼门口,原地踩了两回小碎步,终于慢慢转过头。
李鹤温刚从浴室出来。发梢的水珠湿漉漉地从脖颈处滚下,顺着锁骨一路流入浴袍里面。他没戴眼镜和美瞳,微微眯着眼睛,朦胧的视线在昏黄的睡眠灯之下,克制而深邃。
他和之前几天没什么不同,安静地捧着平板坐上床,没有用视线给她带来任何不安。
然而夏宁却觉得空气完全不同了,某种隐约的荷尔蒙飘荡在卧室里,让她越来越躁动。
她捏着裙角,几乎小跑着穿越卧室,进了浴室。
水流哗哗,隔绝了内外空间。
水流顺着身体流下,在脚边汇聚成一个小水窝。
她仰着头,用面颊接住花洒的微凉水流,企图以此方式让头脑清醒一些。
她好好思考今天遭遇的事情,最后所有的疑惑都指向了一个问题:她与李鹤温已经十年没见了,中间完全没有联系,李鹤温为什么突然想与她交往?
他是明星,是sw股东,是演艺世家的掌门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为什么会看上她呢?
夏宁排除所有可能性,最后锁定了一个细节:李鹤温在知道自己是粉丝之后忽然提出来的。
这一切指向了一个答案――他大概只是见色起意,知道我是粉丝所以想顺水推舟罢了。
夏宁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一头森林里的小鹿提前发现了猎人的巨网。她心底的高高围墙顿时结实了起来。
即使那是自己饭了十年的偶像,也不行!
砰――浴室的门重重开了。
李鹤温自然地抬头,然而当余光瞥到夏宁的瞬间,他愣住了。
夏宁用大浴巾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整个人像是直立的蚕蛹,除了头颅,没有其他皮肤裸露在外面。她直直盯着李鹤温,一副坦然的模样。
李鹤温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看着夏宁急速飞奔回沙发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别看过来。”夏宁窝在沙发床上,只露出了脸,“男女授受不亲。”
李鹤温啼笑皆非,但又不好直接笑出声,只能顺从地垂下眼眸:“好,我保证不往你这边看一眼。”
夏宁盯着他良久,终于,在李鹤温伸手调低睡眠灯时,她才轻声道:“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你,你也自重。”
李鹤温低头不“乱看”,绅士地哼了声:“肯定。”
睡眠灯终于全暗了。
昏暗中,夏宁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睛瞪得滴溜圆,死死盯着床上的男人,直到确认他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
后面几天,两人之间的氛围反而更加冷淡了。
夏宁的眼神总是躲着李鹤温,就连江美琴都意识到两人之间关系不对劲。但李鹤温好像和江美琴说了什么,她终究只是担忧,没有再找夏宁谈话。
某日中午,夏宁一边吃午餐,一边刷手机,忽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知名男星睡粉被锤#
她差点把手机飞出去,好不容易稳住,点开一看,男主是一个她很无感的当红男星,这才松了口气。
她仔细划拉词条。被骗色的小姑娘声泪俱下,感情受到重创,每一条控诉都在说:我真心喜欢他,他却借着我对他的喜爱骗色,只是为了把我往床上带,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人家小姑娘也是把自己当做正牌女友的。】
【建议明星和粉丝保持距离。】
【建议学习李鹤温。】
【这里又要艾特李鹤温了,他要是有这位的撩妹手法,至于单身成老男人吗。】
……
夏宁心想:他这不也下手了吗?
这时,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国泰千家欢:【周日江女士生日,我定了晚宴。都是密友和亲戚,你需要作为我的妻子出席。】
夏宁撇了下嘴,这回的语气都更冷了。
喵宁:【收到。】
她心里甚至隐隐有了些塌房的落寞。虽然她主观上愿意相信李鹤温不是那样的人,但他可是影帝,他的演技有多好,夏宁可是知道的。
她已经陪李鹤温演了很多场戏了。这回聚会,他们二人都没有提前准备。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彼此的沉默中让时间逐渐走近那约定的时间。
周日的晚宴在郊外一家专门承办私人聚会的会所举行。
徐助理一大早就将江女士送来了。她打算自己捣鼓些小玩意招待老友,而夏宁与李鹤温随后才到。
宾利划过春末夏初的水雾,在傍晚的幽暗中,停在了前门。
天空下着蒙蒙的细雨,李鹤温下车后撑起了黑伞。
一身纯黑西装的李鹤温站在车门前,挺拔如松,优雅绅士地撑着伞,半弯腰向夏宁伸出手。
夏宁犹豫片刻,慢慢伸出手,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到了李鹤温的掌心。
李鹤温顺势轻轻一拉,帮助太太下车,同时替她撑着伞,没让半点雨丝沾染太太的发梢。
艳丽的红裙似火,乌黑的大波浪在肩头摇晃,温和内敛的气质被热烈奔放的外表裹挟,像是一泓清泉在激石间回荡。肩颈与脚踝半露出,雪白在红色的衬托下愈发娇嫩。
李鹤温眼神晦暗。夏宁却不自觉地别开头。
“哟,表哥!”
两人回头,发现一辆嚣张的金色法拉利停在不远处,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满头金发的小伙子小跑着过来。他带着好几组耳钉,笑容油里油气。刚走近,他打量了下两人,将视线落到了夏宁身上:“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表嫂了吧?”
夏宁正打算打招呼,就发现金发小子完全没有和她平等打招呼的欲望。他用一种“都懂得”的表情转向李鹤温,拍了下李鹤温的肩,然后斜过眼神,露骨地打量夏宁:“这就是你花钱雇来和老东西们演戏的?”
李鹤温斜瞥了眼他,斜侧半步挡在夏宁身前,将那油腻的视线隔开:“不是。”
夏宁后背微微一震。
挺拔的西服身影在夏宁身前投下一片阴影,雪山木质香在瞬间冲刷了刚才视线带给她的不安。
金发小子吹了下口哨:“你还和我装?刚才我可看到了。你俩这么个不大熟悉的模样怎么可能是真的?你在你的好弟弟面前还装呢?放心,我肯定替你保密。”
他故意侧过身,绕过李鹤温的身体,看向身后的夏宁:“够正啊,美女。被李鹤温雇佣是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你有没有抓住机会尝试勾一下这万年铁树?哎不对,表哥,你不会已经尝过了,还和我装清……诶!”
李鹤温穿着西装,上半身挺直而端正,表情平静,脖颈上却青筋迸出。他抓着金发领子的手臂异常紧绷,西服下的肌肉近乎要将衣服撑裂。
金发吓傻了,夏宁同时也愣住了。
李鹤温的脾气稳定是出了名的,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不咸不淡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
李鹤温在家族里的重量和辈分都很高,但他脾气好,年轻一辈也都没把他当其他掌门人一样对待。这样好脾气的人暴怒,带来的威慑让金发顿时怂了,表情仓皇,声音都哆嗦了:“表哥,你好好说话……是我不对,我给这位美女道歉。”
李鹤温手上力道更加重了,脸上却毫无波澜:“你不对在哪儿?”
金发瞪大眼睛,堂皇:“啊……我……”
李鹤温半垂眸:“你叫她什么?”
金发一激灵:“表嫂!她是我嫡亲嫡亲的表嫂!”
李鹤温这才松手,金发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
夏宁自始至终都站在李鹤温身后,眼神闪动,看着李鹤温毫无情感波动的侧眼,心里像是挂满了风铃,稍一动,就会在耳边听到无边清脆的乍响。
不过一瞬,李鹤温重回那副绅士模样,转头看她:“我们走。”
夏宁回神:“……嗯。”
李鹤温顺势揽住她,像是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然而,他的手在握实夏宁腰的那一秒,却正好悬停,只是浮浮地掩在衣服上,没让红裙下的肌肤感到半点压力。
夏宁半垂的羽睫微颤,不禁打量身侧的男人。
他的演技的确够好。旁人决看不出他们现在这副亲昵的样子之下的真实:男人绅士地没有触碰到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