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莹莹见惠氏女没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心中更是忿忿不平。
“我们林家的女人,万万没有在外头抛头露面的道理!你看看你的婆母大太太,不还是一样在祖母跟前立规矩?”白莹莹尖锐地说道。
惠怡眉终于正视了白莹莹一回,微笑道,“嫂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我去福旦大学当讲师教学生念书……这就是在外头抛头露面了?那你呢?你成天在厂子里跟一堆男工人厮混在一处……”
“怡眉!”林岳贤装腔作势地喝止了她。
惠怡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伸出纤纤玉指掩住了自己的嘴,还轻轻地“啊”了一声,俏脸绯红。
林岳贤对林岳鸿说道,“大哥,怡眉她嘴快,说出来的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再好好训她……怡眉,快向嫂子赔个不是!”
惠怡眉果然站起身,朝站白莹莹盈盈下拜,娇滴滴地说道,“嫂子,我给你赔不是了!都怨我嘴快,把不该说的给说了出来……”
白莹莹气得……脸都变了形,还喘起了粗气!
这惠氏女说的话可真气人!她没说她说错话,而且是说她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这也就是说,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应该说出来”?
“祖母!”白莹莹不依不饶地转向严氏,诉道,“您瞧瞧……我,我在外头为了林家辛苦操持,她,她还这么说我!”
“够了!”林岳鸿突然低喝了一声,“弟妹也已经向你赔了不是,你还待怎的?”
白莹莹一愣,心知丈夫是偏向惠氏女的了,不由得更是气苦,当下就捶胸哭了起来,“……真是造孽啊!我这么天天劳心劳力的在外奔波,到底是为了什么?养了一群白眼狼啊!祖母,您也不为我说句话……”
惠怡眉站直了身子,腰杆挺得笔直,劝道,“嫂子,你不必这样……既然总看我和子谦不顺眼,我们早些走了,你也快活。”
白莹莹又是一愣。
严氏喝道,“好了好了,你是做嫂子的,别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当家人的体面呢?日后你出去和别人谈生意,谈不拢的时候也这样撒泼?”
白莹莹的哭声顿时就收住了。
严氏看着惠怡眉。
惠氏女嫁到林家也快三年了,老实讲,大家养成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惠氏女端庄大方,娴淑贞雅,在后宅里立得起规矩,出外头也镇得住场面……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她也肯定能把孩子教养好!
这么一想,严氏忍不住看了白莹莹一眼,叹了一口气。
真是娶妻不慎毁三代啊!
严氏思忖了起来。
惠氏女说,她要去上海教书?她要去,就意昧着子谦也会一起去……不过,自然不能让子谦去,毕竟家里的厂子刚刚才建起来,目前从德国运回来的机器还只到了两台,万一这机器有些什么问题的话,一来她怕自己这一方的人和罗曼语言不通不方便处理,二来她也害怕罗曼和子谦之间有没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以至于子谦走了以后罗曼会不会故意找茬。
这么一想,严氏便和颜悦色地说道,“怡眉啊,上海离家远着呢,快别想那些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你和子谦赶紧生个孩子……”
一听到严氏说起“生孩子”这三个字,惠怡眉便知严氏是想转移话题。
她红着脸把话题又转了回来,笑道,“祖母,其实上海距离储云镇也不算远,坐汽车只要三个小时就能到,您要是想我了,周末我和子谦就能回来……再说了,我们得响应政府的号召呀!嫂子这样能干,以弱质女流之躯,扛得起林家那么大的一片产业……我自然是不敢和嫂子相得并论的,但也不能丢了我们新时代新女性的脸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嫂子也念过福旦大学吧?难道,我去福旦大学教书,还能给林家抹黑不成?”
严氏皱着眉头打量了惠怡眉一番。
“要是你们一个个的都去了,就留我一个孤老婆子守着这片废瓦……”严氏转而用孝道来压制惠怡眉道,“我年纪大了……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你们这些后辈儿天天陪在我跟前说说笑话,打发打发时间……”
惠怡眉笑道,“祖母!家里有大哥大嫂陪着您呢,何况还有三个小侄儿小侄女围着您,恐怕啊只有您嫌烦的时候!再说了……我和子谦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怎么能靠大嫂来养活我们呢……要是传出去了,我娘家哥哥们就不能同意……难道说,因为我们是庶房的,所以就该养废了?”
严氏脸色一白。
她生平最要面子,也一直都在努力扮演好“嫡母”的角色;所以“养废庶房”这四个字她承担不起……虽说她已经成功地把庶长子林大老爷给养废了,可子谦却是个明白人,糊弄不得啊!
半晌,严氏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你俩这是执意要走啊……”严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惠怡眉正色道,“祖母说的是……自我嫁进林家以前,大嫂子是怎么针对我和子谦的,您心里有数……”
白莹莹瞪大了眼睛。
惠怡眉没理她,继续说道,“子谦以前是怎么打理林家产业的,这我不知道,但祖母您是知道的……可我和大嫂是同一天进的林家,她怎么就能一口笃定了子谦中饱私囊?难不成,她还没嫁进林家来,就已经盯上了林家的产业?所以才敢这样肯定……”
白莹莹脸一红,欲要争辩,但惠怡眉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后来我和子谦去了英伦,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子谦还为林家拉回这样大的一笔订单……祖母,您抿心自问,有几个人能做到像子谦这样?再说了,您都已经认可了这笔生意将会对林家的未来造成深远的影响……可大嫂子倒好,第一个先跳出来怀疑子谦的动机……这难道不令人心寒?”
“我嫁进林家也快三年啦,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和子谦不拘是做了什么,总有人会觉得我和子谦是为了谋求林家的产业……若是这样,还不如我和子谦早些出去自立门户的好,也省得总有人拿着子谦想谋林家的产业来说事儿……”,惠怡眉继续说道,“祖母,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那些都是白氏胡说的,我自会教训她……你是大家闺秀,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严氏打定了主意还想最后争取一把。
惠怡眉微微一笑。
“祖母,六月初三是出行乔迁的吉日。”她也不再争辩,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
严氏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子谦,你也打定了主意要走?”她颤声问道。
林岳贤笑道,“回祖母的话,我已经托了惠四哥给我找事做……我的太太是大学讲师,我也不能太孬,丢了林家人的脸不是?”
闻言,惠怡眉不禁转过头,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
她眼中媚波流转,又似有风情万千,然而却是自然而然发自肺腑的。
――只有用情甚深才会如此自然。
白莹莹死死地咬着牙,偷偷地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