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夏侯先生唤你。”同窗们忙提醒,一连声从前方传来。
陆异之已经加快脚步过去,随着他走来,其他太学生让开一条路,四周的视线也都聚焦到他身上。
看到夏侯先生与那年轻人低语两句,年轻人点点头,随着夏侯先生继续向前走,太学生们窃窃私语,很快传到后方来。
“先生让他陪坐侍酒。”
侍酒可不是什么低贱的事,学生服侍先生是本分,更何况夏侯先生可是坐在皇帝近前的。
夏侯先生一向对陆异之青睐有加,这次竟然带着他坐过去了。
“陆三公子长的好看,谁不想带在身边。”有人酸熘熘。
“长得好看,还能拿得出手才行。”也有人中肯点评,“天下好看的人多了,夏侯先生也不是都会带在身边。”
“陆三公子很能为先生解忧。”又有人小声滴咕,“先生寻找了很久的古籍残卷,就是陆异之找到买下来送给先生的,听说先生看着古籍残卷都落泪了。”
真是没办法啊,陆异之长得好看又才学出众聪慧又很有钱――能让夏侯先生落泪的古籍,价值千金吧。
这种人怎能不让人喜欢,太学生们心情复杂目送走在最前方的两人。
先前说话的同窗瞪眼看着前方的陆异之,这小子刚才还在开玩笑说坐在陛下眼前,眨眼就真坐过去了,那他激动吗?
陆异之跟在夏侯先生身后,越过太学生们的所在,越过官员们的所在,前方是越来越近高高的城门楼……
他身子端正,步伐俊逸,丝毫看不出激动 ,更没有慌乱失态。
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四周投来无数的视线,路过对面的街口时候,还能听到嘈杂喧哗。
那边有乌泱泱如蚂蚁般密集的人群。
陆异之目不斜视直奔天下最高处,没有往那边多看一眼,所以看不到那边的人是什么模样,也听不到有人发出惊呼。
“小,小姐!”
青雉抓着七星的胳膊,看着那边明亮璀璨中施施然而行的年轻公子,脱口喊。
“那是三公子?”
跟陆家闹成这样,她早就将三公子化为仇人。
当突然看到那翩翩公子出现在眼前,曾经的记忆又冲击过来,她情绪复杂。
青雉咬牙恨恨:“他竟然能来天街看灯,他们家那么坏。”
七星笑了:“他当然能啊,他家只是对我坏,又不是对朝廷对陛下不敬。”
小姐还很高兴?小姐这么高兴是因为见到三公子?
哎,不管怎么说,小姐在家的时候对三公子是情根深种……
青雉再看向皇城那边,距离太远了,人太多了,那个公子已经看不到了,让人不由怀疑先前是看花了眼。
“没有看错。”七星说,还给青雉指了指,“他跟着那个人往城门楼上去了。”
青雉努力瞪大眼看,城门那边因为有陛下在,为了安全,灯火并不是很明亮,且禁卫森严到处都是人,她觉得那边站着的是人还是旗杆子都分不清……
小姐,竟然看得这么清楚啊。
这是多在意?
青雉不由看七星,眼神有些哀伤。
七星似乎察觉她的疑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我眼神很好的,毕竟是绣娘。”
青雉又噗嗤一声失笑。
……
……
节庆的喧嚣充斥城池,这让会仙楼后的深宅更显得安静。
后宅里亮着一盏昏灯,照着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
“举贤令已经发出去了,不知道回应的人多不多。”知客说,“这么多年过去了……”
高财主捧着一个碗吃炒豆子:“你这是小瞧我们自己啊,墨者没有孬种,哪怕再艰难危险,传承墨门,承袭先圣之志,人人义无反顾。”
两人正在说笑,外边响起轻轻敲门声,知客对高财主无声一礼,转身走了出去,门被关上。
片刻之后,知客推门进来了。
“这些日子频繁的动作,让大家重新凝聚活络。”他低声说,“但,麻烦也来了。”
……
……
过了正月十六,对很多人来说,年已经结束了,要为下一个年奔波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着赶路,舍不得歇息,这条路上的一间茶棚里,只坐着六人。
但这六个人却占据了三张桌子,都穿着破旧的棉袍,头发胡子拉碴,宛如街上的乞丐。
店家蹲在灶火间小心翼翼,并不敢劝说他们让出桌子,就算让出来,外边行路的人也都是见多识广,看出这些人不善,不会进来,免得惹上麻烦。
“这茶喝着还挺不错。”一个男人端着茶碗灌了一大口,咂咂嘴,说,“小哥,再来一壶。”
说着话撩衣抬腿,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踩在一旁放着的箩筐上。
店家小哥战战兢兢拎着茶壶过来,在路上开店难免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但这种一眼就看出身份来历不像好人的客人还真不多。
现在当匪贼的都这么大摇大摆了吗?
“把脚放下,被人看到……”旁边的男人呵斥,“像什么样子。”
说着话还看了眼四周,又看了走过来的店家小哥。
店家小哥忙低下头,但被这话勾起了好奇,视线不由看向那男人的脚……破烂的草鞋而已,被人看到又怎样?
第55章 江湖事
这些人的样子,本就不像个样子了。
还好这些人只是看起来不像样子,并没有对茶棚打砸抢掠,喝完茶吃了些点心,还给了钱。
还多给了钱。
店家小哥不敢要,那人还瞪眼:“我们占据了你家店,影响你生意,多给你钱是应该的。”
“没错,做事做人要有规矩。”另一人大声说。
还规矩……店家小哥只能接过来,怕人家还有你不要就揍你的规矩。
这群人呼啦啦走远了,店家小哥才彻底松口气,摇摇头,真是奇怪的一群人。
奇怪的一群人走远之后比在茶棚嘈杂多了,他们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干吗还多给人钱?”有人抱怨,“按照规矩应该不给钱。”
其他人也都嘻嘻哈哈跟着说。
为首的大汉瞪了他们一眼:“那是以前咱们的规矩,现在要学人家的规矩。”
说到这个,这几人更兴奋了。
“老大,我们以后就是墨徒了?”
“墨徒真是这样的规矩?吃饭还给钱?”
“废话,吃饭不给钱是咱们这些山贼。”
“他们不也是贼吗?还是谋逆的大贼,我们只不过是山贼,抢枪钱而已。”
耳边越来越吵闹,为首的老大大声呵斥安静,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都给我把嘴巴严一点,不仅外表上装得要像,说话也要像。”他说,“我们不仅要劫到想要的货,还要全身而退。”
匪众便老老实实对视,用眼神交流兴奋。
有人再次打量自己和同伴,问:“老大,墨徒就是这样的装扮?”
“反正我以前见过几个墨徒,就跟乞丐差不多,穿的破烂,吃的也破烂,还动不动讲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山贼老大说,又大手一挥,“不过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这个机会。”
他脸上浮现几分得意的笑。
“我听到消息了,墨徒又出现了,还犯了案子。”
“所以嘛……”
他看着众人。
“墨徒们顺便劫点钱用用又算什么大事。”
他们假冒墨徒,到时候墨徒罪上加罪,他们则安然逍遥。
众人都叫好起来“没错。”“老大英明。”
山贼老大忙示意安静,诸人再次安静下来。
“走。”山贼老大再一摆手。
……
……
“有丘城商人一行五人遭劫,三人殒命,二人重伤,财物皆失。”
知客看着手中的从官府拓印的邸报。
“幸存者说,劫匪数人,衣衫破旧脚踩草鞋,自称墨门劫富济贫扶助弱小,官差沿途查问,有路人见证这一行人经过,形容古怪,但并未骚扰路人,吃饭歇脚还付钱。”
听到这里,高财主笑了,说:“这些贼还挺用心的。”
这封邸报是潜藏在官府的眼线拿到的,在拿邸报的同时,也亲自去那边查看了,一眼就识别了这是假冒身份。
“根本不用亲自去看。”高财主从床上下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墨门哪里会做这种下流的事。”
知客将邸报扔在桌子上,骂道:“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栽赃给我们了,我去唤公子来。”
“叫他干什么?”高财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