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指了指北方,淡然道。
“往北?”
张扬面色凝重,重复了一声。
“冀州牧韩馥部将麴义内乱,韩馥亲自领兵征讨却被其击败,韩馥又和公孙瓒起了摩擦,如今怀县的关东联军其实已经退去了大半,袁绍领兵前去支援韩馥,如今河内郡只有王匡领有一万多名军卒仍然屯驻于怀县。”
张扬眉头微蹙,嗤笑道。
“就算只有一万多名军卒在怀县,就凭我军现有的部曲,也难以短时间攻克城池,一旦被拖延住,对方援兵一到,我军必然败亡,再者,我军就算控制了河内郡,又有何用,洛阳都守不住,河内郡又如何守得住?”
“谁说我们要攻占河内郡?”
贾诩再往前一步,继续言道。
“当今天下群雄并起,关东联军军合心不齐,各有图谋,关外之地已经多被其瓜分,跟随董卓前往关中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唯一的生路……”
贾诩顿了一顿,他指着北方,坚定的说道。
“往北,投靠许安!”
张扬面色微变,心中已是掀起了万丈波涛,这比他起初听到贾诩历数董卓罪状之时,还要震惊。
“如今汉室威仪扫地,东西两帝并立,各地郡守州牧心思各一,已是相互吞并,混战不休,呈割据之势。”
“东帝虽然聪慧,但年岁尚有,根本无法节制关东群雄。”
张扬目光凝重,刘协确实聪慧,他曾经面见过一次刘协,行为举止皆如成人,不类寻常孩童,比之刘辩甚至心智还要成熟不少。
现在刘协于陈都称帝,但是关东群雄却似乎并不尊崇这个天子。
关东联军几乎已经可以算是瓦解,已经开始了相互攻伐。
除了孙坚还在坚持孤军奋战之外,其余的诸侯都已经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贾诩环视着帐中的众人,朗声道。
“许安如今虎踞幽并,占据十二郡之地,降匈奴,收乌桓,西结凉州,连战而连捷。”
“东有上谷郡、代郡幽州两郡,兼收冀州中山北部六城,可以取幽州。”
“南有上党可望中原,又有河东郡,可以兵进关中。”
“太平道已成气候,许安麾下军强民富,,如今许久未见其动,不过是在积蓄锐气,等到粮草丰足,便是攻伐幽冀之时!”
“许安麾下骑军众多,有乌桓突骑,匈奴弓骑,骁骑营等骑军,武卒、锐士名震天下,陷阵营、黄天使者更是天下强兵,纵观天下群雄,可有敌手?”
贾诩再向前一步,面对着张扬,郑重其事道。
“许安有仁主之风,袭取并州,却并不滥杀无辜,其愿意投诚之将校,除为祸相邻,罪孽深重之人其余皆是宽恕,对待百姓更是毫无侵犯。”
“如今许安正是思贤若渴之时,张将军若是领兵北投,不仅走入生路,亦有锦绣前程。”
“王匡孱弱,必不敢阻拦将军,我等自平津关北上,直奔太行陉天井关,若是全速进军,带上步卒五日可达。”
贾诩面色凝重非常,双手作揖,对着张扬深深一拜。
“兴盛衰亡,全在将军一念之间。”
第五百二十章 满目疮痍
营帐之中,所有人皆是屏气凝神,注意着张扬的神情,等待着张扬的决定。
原本喧哗的大帐也在贾诩话音落下之时,变的落针可闻。
良久的沉没,张扬终于是再度抬起了头颅,他抬头冷眼看向营帐之中的一众将校。
张扬举起了手,并指成刀,向下猛然挥去。
营帐之中,异变骤起,三名并州军将校被守在营长之中的甲士当场格杀,脖颈处的鲜血喷涌而出,大帐之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贾诩似乎早有预料,对此他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改变。
“我等身家性命,就拜托先生了。”
张扬缓步走下首座,面对着贾诩,双手作揖,深深一拜,郑重无比的请求道。
“张将军放心,我已经派人手持信物前去太行陉天井关,届时黄巾军也会派遣军兵前来接应,万不失一。”
贾诩缓步上前扶起了张扬,张扬如今是并州军的统领,他不好让其真的行大礼。
刚刚那三名被杀的并州军将校,正是董卓安插于并州军之中的眼线。
张扬将那三人斩杀,也是向贾诩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现在张扬斩杀了那三名将校,已经是再无退路了。
张扬没有在如同之前一般横眉冷对,如今北上一事,还要依仗贾诩,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何语气,这才问道。
“如今洛阳情势复杂,如何行事,先生可否点明?”
贾诩心中早有腹稿,当下便回答了张扬的疑问。、
“太谷关之战于十月二日结束,孙坚战后起码要休整三到四日时间,太谷关距离洛阳有九十余里,孙坚骑军不多,也就是说,孙坚军前锋抵达洛阳的时间大概十月八日左右。”
贾诩沉声道。
“今日已是十月六日,还有两天的时间,但我们不能不能等到第二天,因为到了十月八日孙坚军的主力赶到,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董卓等人今天已经动身西撤,沿路都是撤离的董军,为今之计,是封闭军营,隔断出入,董卓麾下有玄庭卫,虽无绣衣使者之威,亦无鹰狼卫之能,但也能探听一些・消息,若是我们商议之事走露,恐怕最后我等只能仓皇北逃,难以带上步卒。”
张扬听到贾诩的言语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让长史薛洪带着手令前去营门。
贾诩来的时候,遮住了身形,也并不担心北玄庭卫发现。
稍后一会,薛洪便返回了营帐,这期间并没有任何人走出营帐,也没有人通过他人传递什么消息。
此时并州军的营垒之中,巡逻的部曲也已经尽数被薛洪换成了张杨的亲信。
“今日下午做饭,多备干粮,明日五更出发,步卒只带轻装先行,一概兵甲尽皆抛弃,随后再领骑军撤离。”
“明日孙坚军的恐怕就会赶到洛阳附近,华雄有守备洛阳职责,难以分身,所以明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贾诩目光炯炯胸有成竹,这一系列的计划,早在他当初赶往并州军的营垒之时,便已经全部想好了。
……
永汉元年(189年)十月七日,辰时(七点)。
官道之上马蹄声急促,犹如海潮一般,一队遍打红旗的骑军从官道之上飞驰而过。
孙贲牵引着座下的战马,警惕的扫视着周边的景象,虽然之前绣衣使者来报,称董卓军的主力已经放弃了洛阳,如今的洛阳已经只有少数的军兵守卫,但是孙贲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孙坚,变的比平常更要警惕,也更加的稳重。
“那是?”
洛阳残破的城垣让孙贲心中又惊又怒,但引起孙贲的注意的却并非是洛阳周边的景象。
他看到了不远处似乎的洛阳的城门之中一支骑军飞驰而出。
“戒备!”
孙贲冷声低喝了一声,连忙下达了军令。
那支骑军的规模不小,恐怕是董卓留在洛阳的守备部曲。
听绣衣使者禀报,洛阳城留守的部曲也有一万多人,不容小觑,就算想夺入城首功,也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当洛阳城外的骑军越聚越多时,孙贲又领军后撤了一些,尽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使得自己存在于危险之中。
只是孙贲越看越是不对,他看到那些骑军很多都是往西奔走,只以为是要迂回包抄而来,想要吃掉他这支前锋部曲,但是派出去的斥候,却没有人汇报异常。
“不对!?这些骑军是要逃窜?!”
孙贲心中一突,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但是他麾下不过千骑,就算洛阳守备的部曲真的要离开,他也是无可奈何。
此前若是识破了西凉军的企图,还可能提前阻挡住没有做好的准备的西凉军,但是他们已经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
现在追上去,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立即回报使君这边的情况,再命人联系洛阳城内绣衣使者。”
孙贲面色肃然,迅速的下达了几条命令,数名传令兵转瞬之间,已经是离开了孙贲的旌旗之下。
……
“孙坚军没有跟上来?”
华雄面色铁青,冷声向着回禀的斥候问询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他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好转。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带领三千精骑和张杨带领的五千并州骑,三千步卒,依靠着洛阳防守,再不济也可以拖延个五六日的时间,让大军安然撤离至关中地带。
但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华雄紧握缰绳,恶狠狠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已经几乎不见踪影了的洛阳城。
一觉醒来,张扬居然毫无踪影,整个并州军的营垒已经是空无一人,看着足迹,他们早就已经是向着北方撤离了洛阳。
张扬带领的八千并州军一离开洛阳城,硕大的洛阳便只剩下了他带领的三千骑兵防守。
三千人如何能够防守的住整个洛阳,没有多少的犹豫,华雄当即立断,选择了撤离洛阳。
好险不险,刚从离开了洛阳城不到片刻的功夫,便看到了孙坚军的前锋骑兵。
也是华雄艺高人胆大,亲自带领着亲卫殿后,他们嚣张跋扈,底气十足的样子总算是唬住了孙贲,孙贲最后还是选择了求稳,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华雄就这样带着三千西凉骑安然的离开了洛阳地界。
……
孙坚双目失神,怔怔的站在已经烧成了灰烬的宫门之前,惆怅流涕,潸然泪下。
千年的古城,百年的古都,尽皆被付之一炬。
昔日熙熙攘攘的京城,却半分的人气,数百里之中不见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