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说到这里,廖青云停了下来。
“再后来,你就缠着廖伯父闹着要学仵作之术,那……平睿呢?”顾凌忍不住问道。
廖青云低头看着早已经冷却的茶,眼底浮现几许忪怔之色。
“再后来,我们都大了,我醉心于研究尸体,为死者说话,而他醉心于研究……造就尸体。”
顾凌眼里浮现一丝了然,又有些怔然,也许小时候的青云并不明白平睿的行为代表着什么意义,但长大后他就明白了。
就如同他喜欢研究解剖尸体,于是他选择了以他的出身是绝不可能会去做的仵作,而不是像平睿那样位高权重,所以个性迥异的两个人不可能会成为真正的知己好友。
“顾凌,平睿绝非普通的对手。”廖青云提醒道。
这一点,不用青云提醒,顾凌也心里明白,像平睿这样的对手才是真正强劲的对手,若不能招降,那就只能扳倒除去。
“以你看,她对平睿是什么样的心态?”廖青云低眼问道,当年平国公诛刘氏计划中绝对少不了平睿的暗中推动,其实说起来,也许平睿才是她真正的仇人,为公为私,她都必定会除掉平睿吧?
顾凌并不意外听到青云这般询问,他不知道对平睿来说,青云算不算他的朋友?
但对青云来说,平睿的存在意义就如同启蒙师父那般记忆深刻。
想了想,顾凌回答道:“目前我还没有看出来。”推平立出来,也许更多的是牵绊,而不是制衡,不是他小看平立,以平立的能力,他只能给平睿扎扎刺,还没本事撼动不平睿。
廖青云沉默。
顾凌也跟着沉默下来,很多话他不必再提醒,也不必安慰,青云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自我选择。
……
月色下的怀王府,如同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泛着清冷的光芒。
静心菀,屋顶上。
项清尘躺在屋顶上,睁眼望着顶上如银盘似的圆月,四周静谧,仿佛天地间都沉静了。
“这样的月,这样的夜,值得我们喝一坛。”
元络提着两坛酒出现,悄无声息地在项清尘身边坐下。
项清尘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元络,明艳的脸似是被清冷的月色染上一层迷蒙。
元络看着她,无声轻叹一声,正欲张嘴,项清尘却率先出声。
“阿络,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输了?”
元络轻笑:“这不是我认识的清尘会说的话,我不否认,顾依依是个称得上对手的对手,可是你还没有输给她。”
“阿络,你明白我说的不是她。”她的对手从来不是顾依依,相信对于顾依依而言,她也不是对手,她们的对手从来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元晗天。
元络将手里的酒提了提,项清尘坐了起来,单膝曲起,少了大家闺秀的端庄,却多了一份江湖中人的潇洒恣意。
直接对着酒坛子猛喝了两口,项清尘才淡淡道:“再强悍洒脱的女人碰上感情,也会软弱,我很后悔。”
“后悔爱了?”
“爱了就是爱了,从不后悔。”项清尘再度灌了一口酒,一双明亮的眸子褶褶闪亮,暗暗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后悔自己一时糊涂,被元无忧圈禁了。”
说起这元无忧,元络忍不住皱眉,但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看,她还是得说,元无忧并没有圈禁清尘,真正圈禁清尘的人是她自己。
“清尘,你可曾想过,你当时为什么找上元无忧?”元络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我……”项清尘哑然。
“是因为你的骄傲和尊荣,你在告诉元无忧,你爱的真,所以会尊重,可是这才不到一个月,面对怀王对你竖起的坚硬心门,你害怕了,害怕无论你如何努力,他的心里都不会有你。”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看明白了,怀王并非是被元无忧拿捏住了,而是他们将自己的性命捆绑在了一起,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信任已成一体。
“……”项清尘沉默的喝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清尘,你确实是需要好好想想,你输不输得起了。”
项清尘嘲弄一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元络静默了很久,才幽幽一声叹息,情之一字,于女人而言,明知是毒,却几乎所有人都愿意饮鸠止渴。
项清尘收起心里的怅然:“不说这些了,你还打算冷眼旁观?”
“有何不可?”正是因为元无忧出手了,她才建议父王按兵不动,就让元无忧与元浩天父女相斗,到时候等到他们斗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来个渔翁得利,岂不是事半功倍?
项清尘垂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阿络打着好算盘!
他――就真的只是为报仇拉元浩天下马,而丝毫不想登帝,君临天下?
元络看着神色淡然的项清尘,心里微动,她相信清尘的诊断,也相信怀王确实是身患绝症,否则元浩天绝不会养虎为患,更不会重用元无忧和顾家。
可要是清尘真有办法为怀王拖延寿命呢?到时候清尘是帮怀王还是帮她?
与此同时,宸院。
怀王有些心不在焉的下了一子,目光在对面一边看书一边陪他下棋看起来很是三心二意的元无忧。
“父王大人想问宁青其人?”
元无忧无奈的抬头,看着对面欲言又止了半天都没问出声的怀王,干脆主动出声。
怀王以拳抵唇掩饰窘态的轻咳了几声,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瞥了一眼,元无忧目光重新回到书上。
怀王瞪了她一眼,明知道他关心她,却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人很出色?”
“嗯,是个智者。”元无忧翻了一页书,分神瞥了一眼棋局,补上一子,目光又重回到书上。
怀王微怔,智者?能让无忧如此形容,那才气自然非比寻常。
“他是谁?”无忧在楚国将近一年时间,他并没有过问,当时是他给予她的信任。
元无忧指了指棋局:“该你下了,一战败楚绝而名扬天下的周国三皇子周青色。”
怀王很是惊诧:“竟然是他?”
“嗯,同时他也是缥缈峰虚无门下现任宗主。”虽然是个光棍宗主,不对,也不算光棍宗主,这宗门里还有半个她和半个空无魂,加起来,也算有一个门人。
怀王一怔,早看出他的不凡,绝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不凡?
怀王将手里的棋子干脆放了回去。
虽然他只是与宁青见了一面,也只是浅谈了几句,可从他救了无忧且还低调出现,不难看出他对无忧是喜欢的,这样的男子,有着不输于无忧的智谋,有着尊贵的出身,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子又岂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无忧是如此的出色!若能得到无忧倾心,于周青色而言,恐怕比得到周国皇位更令他上心吧?
一个轻易就能手掌兵马大权的三皇子,皇位于他而言,早已经是囊中之物,只有他不要的份。
他确实是配得上无忧,可是……周国与大元国相隔甚远,又事关重大,绝非易事。
“别在脑中臆想我和他的关系。”元无忧瞥了一眼面色凝重,宛自沉思的怀王,没好气的说道。
怀王暗自摇头,无忧终归是年幼,不懂男子对于倾心的女子会是如何的执着,所以才会不以为然。
“我和他是师徒关系。”元无忧淡然宣告。
怀王却没理会她的宣告,低头沉思着,好半响后,他忧虑的问道:“他要一统江山,称霸天下?”
元无忧诧异的挑眉。
“你没想过这个问题?”见她如此神色,换怀王诧异了。
元无忧皱眉,她好像真的没想到这个问题,最初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是宁青,纵使才气纵横,可在她看来,他更洒脱随性,是缥缈门中传人,只是似乎有些心结。
而后来,知道他是周青色后,她恍然大悟,却似乎真的没有想过,他也有可能会一统天下,毕竟他站在那位置,这样的梦想或者心结似乎更符合他的身份和视野!
可是,她却真的没有想过。
现在想来,她心里微凉,她对周青色犯下了主观大于客观的意识,无形中将他宇形于宁静,而非周青色。
怀王一直在观察无忧的神色!
在他面前,无忧向来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此时无忧的情绪,他一览无疑。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复杂中又似乎有些欣慰,他或许不用担心自己死后,无忧会孤寂一人了。
这样才气纵横的男子,才是最能够让无忧幸福的人。
可是,万一他也是个重权大于重情的人呢?
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怀王的心情霎时沉重的如同压了块大石头。
帝王无情,后宫佳丽三千,无忧岂能容忍这些?
陷入反省的元无忧没留神怀王的臆想已经到了担心周青色后宫三千的问题,待回过神来看着他紧皱眉头满眼忧虑时,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周青色会有称霸的野心,到时时局不稳,大元国内战未停又有外侵。
“他称不了霸。”
“为什么?”
元无忧胸有成竹的微笑:“楚国并非虚有其表。”三国互相制约已经两百年,再继续互制下去个数十年不是问题,以后如何,不关她的事。
怀王沉重的心情稍松,无忧的提醒也让他想到以了还有一个楚国,楚国强悍,号称天下第一强国,周国若想吞并楚国,绝非易事。
要不是无忧费尽心思,现在大元国与楚国之间战火恐怕早已经燃起了。
不过,这样一来,无忧与周青色若要走在一起,也意味着要面对着天下局势的变动,恐怕只得走上兼并三国的路途了,最后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怀王眉头轻皱眉,想着要是周青色不是周国三皇子而只是缥缈峰宗主就好了。
☆、203本事不小
望江阁,这两天成为全京城的焦点,人人都知道望江阁在上元节当夜不仅惊吓到了全城贵人,还令无忧公主受伤。
关于望江阁少东家的传闻也暗地里传的神乎。
纵使全城焦点都投放在了望江阁上,可明面上,京城各大酒楼茶馆等讯息最为流通的地方,却人人讳莫如深,不敢随意谈论望江阁。
望江阁是仅供权贵出入场所,非一般酒馆茶楼,一般人根本没资格踏足。
而今更是涉及到了的几乎全是京城贵人,在上元节深夜被禁军包围封锁。
那时候虽是深夜,可因为是上元节,十里灯街灯火通明,彻夜赏灯的游人文人墨客不少。
都亲眼看到上至掌柜下至打杂的小厮全都被肃穆慑人的禁军押解走,听说还打入了天牢。
正待人们还处在震惊中时,却没想到,在天黑之前,被打入天牢的人全都放了出来,不仅如此,望江阁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