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因为被出身而压抑着的傲骨,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示,庆帝正失神间,没察觉到两人的走近,直到――
“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闻怀王的朝拜声,庆帝怔愣的眼神才惭惭清明起来,刚才的情绪仿佛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平身,赐坐。”
“谢皇上。”怀王在小李子的搀扶下坐上了太监搬上来的椅子。
众人的眼睛艰难的从无忧公主身上移到怀王身上,虽锦服金冠着身,有着皇族宗亲的尊贵气韵,却难掩清瘦伶仃的身体和病入膏肓的病容。
打量了一眼后,不少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站在殿堂中的无忧公主身上。
后宫妃嫔们则羡红了眼,这样的美要是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皇子公主子绝大多数都妒红了眼。
三公主更是黯然失色,这样高贵到了隐隐与尊贵齐并的气势,为什么她却无法拥有?她也是公主,也是父皇的女儿?就因为元无忧比她命好,出生在了中宫?
三皇子无仲生则是怔怔的看着元无忧,心里有着失落和惆怅,他们的身份也可以这样穿着。
可是谁敢?谁敢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展现这样的风华?三皇姐不敢,他亦不敢,不是因为没有胆量,而是因为他们都输不起,他们没有这样自信用这样的方式走入父皇的眼睛里!
“无忧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元无忧伏下身子,大礼参拜。
听着她的称呼,庆帝眼中一丝莫名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不必换称谓,朕虽恩准太妃让你过继于你十王叔为嗣,但你是朕的女儿,是中宫公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存在。”
怀王听闻,抬头望了庆帝一眼,低头,不语。
听闻庆帝的放,元无忧惊讶的抬头,一又清美动人的眸子怔怔的望着他半响,似是惊讶又似是惘然,而后清眸中突然华彩流溢,红唇漾起浅笑,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到了极致。
她恭敬虔诚的再伏首:“儿臣谢父皇。”
庆帝突然觉得,也许有时候冲动之下也并非完全不可取,她是他的女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亦不能,纵使她已经出现在他的棋局上。
所以在他底线之内,或许他可以宠溺她一些,纵容她一些,因为,看着这样的她,他想起了他曾经年少时魂牵梦萦般的渴望和铭心刻骨般的向往。
无忧不会知道,这样的肆无忌惮,这样的风华无比,这样的尊贵无尚是他曾经的梦!
想到这里,庆帝面色柔和了下来:“平身。”
“是,儿臣遵旨。”元无忧恭敬的起身,立于怀王身旁。
庆帝吩咐一旁的施济:“传朕口谕于礼部,无须更移无忧公主的玉牒。”顿了一会儿,他才又继续说道:“在怀王名下增添即可。”
施济呆住了,不从皇上名下更移而又在怀王名下增添?这……这……皇上的意思是让无忧公主肩挑两房承嗣?
大殿内,全场悚惊,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两只脚还站在大殿之上,不少人都忍不住想伸手掏掏耳朵清理一下,看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而一众妃嫔皇子公主都瞬间梦碎似的面色雪白。
怀王起身跪伏于地:“臣弟惶恐。”
元无忧微微蹙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怀王,又抬眼看向庆帝,眼中的不解显而易见,却并没有出声。
她高贵却又安静乖巧,庆帝很满意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十王弟不必惶恐,朕子嗣虽然不少,但无忧说的对,出生在中宫的也就只有她了,若让她完全过继于十王弟,朕心也难安,想来想去,也唯有让无忧辛苦一些。”
“……臣弟谢皇上恩典。”怀王感激的谢恩道。
呆滞的站在大殿两旁的王公大臣们听着皇上的话,每个人都把头深埋在胸前,心里各自翻涌。
瞧怀王这一副病入膏肓的身子骨,就算他娶妃纳妾也不见得会诞下子嗣,太妃为怀王着想,从公主中过继承嗣完全合情合理。
可皇上……就算大皇子大公子二皇子皆殒,但宫中还有三公主四公主,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连窜啊,虽然不是中宫嫡出,可皇上只要再立后,自然不会缺嫡出子嗣。
国不可一日无后,纵使后位已经空虚了五年,可立后一事已经提上了所有大臣们的脑子里,就等着时机成熟上言了。
今天听皇上的意思,难不成皇上无意立后,所以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警告他们?
不然,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来皇上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了,要说皇上是顾念他与无忧公主之间的父女情?
那恐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皇上心里可没有父女情深这四个字!
所以,皇上是在昭示,从此不再立后了?
别说他们,恐怕就连皇上自己都不会相信了,今晚恐怕不少娘娘要睡不着了,而在看过无忧公主的嫡出尊贵之后,有了心思的皇子公主也恐怕要失眠了。
祭祀之地在太庙,庆庙很大,朱色墙黄琉璃瓦,由三座大殿组成,正大殿坐落在三层宝阶之上,宝阶上铺着白玉雕花石砖。
进入正大殿之中,入目之处都是皇室专用颜色,黄色帷幔,金丝楠木宫柱镶玉镶珠,地上是金砖铺地。
正殿之中供奉着大元国历代皇帝神位,这里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都是气势恢宏壮美,彰显着皇室的尊贵。
文臣武将及众妃嫔都跪在了台阶之下,三层台阶上最底下的跪着的是元氏宗亲及公主,第二层跪着的是众皇子和怀王。
第三层,跪立的只有元无忧。
入太庙的只有庆帝一人。
元无忧看着庆帝跪伏在大元国历任皇帝神位下,心里无声一笑,五年时间她在湮冷宫里可没有闲着。
对这个最大对手的研究,她可是从不掉以轻心,人分三六九等,从古至今,从今至古,从不例外。
所人人平等,那只不过是一句空话!信它的人是世上最蠢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个人的行事作风除了受理智控制外,其实主要的还是受心智控制。
她要打败元浩天,攻心为上策。
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那妒嫉、羡慕,审视,揣测,衡量的种种目光,元无忧垂下长长的眼睫,无人看见她眼里的淡漠。
她从不允许自己去妒嫉羡慕她人,她渴望什么,想要什么,她只会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尽自己全力去努力也还是没有得到,也比妒嫉羡慕要来的有价值多了。
妒嫉羡慕只不过是无能的表现!
从太庙祭祖之后回到了皇宫,。
东正宫门外,礼部、宗正寺以及钦天监早早的就设立了玉牒台,就等着庆帝沐浴更衣之后落御笔。
从金銮大殿直到东正宫门,两旁跪满了跪迎玉牒御册的文武百官。
一上午忙的连喝口水的时候都没有,虽不用自己走路,一直都有人抬着,但光是高密度的三跪九叩参拜大礼就让怀王吃不消了,不过,好在终于是最后一步了。
元无忧看着跪在身侧的怀王那在阳光下苍白泛青的脸色,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跪在怀王身后的小李子,示意他留心照顾着。
等到庆帝终于换了一身袍服出现在大殿,接过了宗正寺递上的玉牒御谱执笔在怀王名下添上了嫡长女元无忧六个大字后,正好日阳当空,已近正午。
奏乐一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考虑到了怀王的脸色实是在太过于骇人,庆帝同意怀王先行回府,不必参加下午的宫中活动,但却把元无忧留在了宫中。
午膳算是家宴,参加的人只有庆帝以及众妃嫔和众皇子公主。
精美的宫膳丰盛的令人食指大动,但这仅止于元无忧,除了她,所有人对着满桌御膳食不知味。
因为是家宴,所有人都换上了常服。
元无忧坐在了庆帝身边,吃的很认真,每一道菜,她都很用心的品尝着,味道不赖。
看着换下盛装穿上素锦宫装却依旧高贵清冷的坐在那里的元无忧认真的吃着每一道菜肴时,所以人从惊艳到了惊愕。
眼角余光都似有若无的膘向了坐在首位上的皇上。
庆帝看着元无忧,眼神有些晦莫难测,心里却涌动着一丝难言的成就感,无忧的尊贵风华、低微落魄都源于他,他才是真正的主宰,所以就算他无法回到过去年少时。
在无忧身上,他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只是换了一个身份,他变成了主宰。
在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女儿填补了他曾经的梦,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二皇姐,你肚子很饿吗?”三公主元惜珍关心的问道。
元无忧接过玉珠递来的帕子轻拭着唇角,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大家都没有吃多少,就她一个人吃了很多,眼神微愣:“一个上午都没吃东西,大家不饿吗?”
四皇子元定生有些复杂的看向她,轻轻的解释道:“我们在去太庙的路上都会吃点心。”
元无忧笑了笑了:“原来如此,难怪大家都不饿呢!”
“二皇姐没吃吗?”元惜珍惊讶的问道。
“嗯,没吃,我记得以前去太庙时,母后倒是会让我进食,我以为只有我在偷偷的吃,所以现在长大了,也就不会再偷偷的吃了。”
所有人也没想到元无忧会如此直白和坦诚,一些人的面色都有些尴尬起来,眼神有些闪烁。
庆帝面色不愉起来,冷眼扫视了一眼众人,看向元无忧的目光有一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的怀念。
“无忧,陪父皇去御花园里走走。”
“是,父皇。”
今天的天色算不上艳阳高照,却也很好,天高云轻,御花园里已经有些春意,但还没有达到万紫千红百花齐放的地步。
庆帝在御花园里的凉亭里坐了下来,看着站立在一旁的人,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元无忧安静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虽然眸中还有些清冷,却并没有排斥。
“无忧宫已经重新打理好了,今晚就住在宫里。”
元无忧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是我听说今天晚上京城里头有灯会,很热闹,我想去看看。”
庆帝看着她,眉头本能的蹙起,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淡道:“城内人多复杂,多带点人,朕给你安排了侍卫队,今后出行就由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元无忧点点头:“是。”
很快,一队侍卫军就过来了,领头的将领很年轻,一身盔甲还有一双漂亮肃杀的眼睛。
他领着一队卫军恭敬行礼:“木羽参见皇上,参见公主殿下。”
☆、057上元佳节
看着眼前一队二十四人的侍卫军,元无忧并没有太过惊讶,仿佛视之为理所当然。
庆帝见她如此神情,幽眸微闪,看向站在最领头的将领道:“木羽,朕封你四品御前带刀护卫将军,任职于无忧公主亲卫队的将领,无忧公主的安全,朕就交给你了。”
“末将定不负皇上所望,尽忠职守保护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木羽恭敬的单膝跪地。
随着他出声,肃穆站立在那儿无形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的二十四名侍卫军都整齐划一的跪地,齐声喊道:“卑职等将尽忠职守保护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庆帝满意的起身,走了几步后又似是想起什么了一样:“朕已经着令重整了无忧宫,无忧,你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出来,从今往后,无忧宫以及你的亲卫队都由你掌管,父皇不会过问。”
“儿臣谢父皇。”元无忧恭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