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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帝师 来自远方 5929 2024-06-30 12:18

  半点不体谅老臣的担忧,朱厚照握拳,继续放出豪言:“孤要领兵十万,饮马草原,扫平鞑靼!”

  刘健:“……”

  刘大夏:“……”

  满朝文武:“……”

  无论支持刘尚书还是刘大学士,无论文官武将,此时此刻,仰视朱厚照,只想说一句话:殿下,求别闹!

  杨瓒由七品升至从五品,勉强有了上朝的资格。听到朱厚照的话,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左右看看,心情很是微妙。

  太子殿下上进,很好。有志向,更好。但志向太过远大,路没走稳就想跑,当真是愁人。

  低下头,连撸三遍眼眶,愈发的头疼。

  朱厚照虚岁十五,连京城都没出过,想领兵亲征草原,无异天方夜谭,内阁必不会答应。但要按下青葱少年的叛逆,也是件难事。

  说轻了没用,说重了更不行。

  稍有不慎,先时的努力就要白费。若是朱厚照和朝臣针锋相对,心气不顺,让刘瑾之流钻了空子,历史又将走回老路。

  思及此,杨瓒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第四十四章 杨侍读发威

  朱厚照年少气盛,下定决心,便会一门心思的向前冲,绝不轻易更改。

  然而,当此多事之秋,别说亲征关外,便是他想离开宫城,到皇城内溜达一圈,内阁六部也不会答应。

  于是,以内阁三位大学士为首,满朝文武对太子殿下展开游说劝导,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殿下,外边不安全,风大雨急,万一哪里吹掉块瓦片,砸到了怎么办?为江山社稷,万不要踏出宫城一步!

  “百官军民耆老等三上奉笺劝进,请殿下顾臣等仰瞻之切,早登宝位,严奉宗祧,以慰历代先帝在天之灵!”

  见朱厚照不听劝,刘健上前一步,使出杀手锏。

  三表奉笺,太子殿下早该令谕答允。

  奉天殿龙椅不可久旷,登基之事不能再拖,必须在大行皇帝祭日之前敲定。

  刘健出马,朱厚照的气势顿时消去一半。

  满朝文武,朱厚照统统不惧。唯独对刘健,他是又敬又怕。

  刘阁老饱谙世故,压根不和朱厚照在“亲征”的话题上纠缠,直接提出登基大典,社稷宗祧,朱厚照脾气再倔,也只能老实坐回龙椅,话都憋回肚子里。

  更关键一点,朱厚照是个孝子。

  提起大行皇帝祭日,刘健旨在点明,殿下一意孤行要离开京城,连先皇的祭日都抛在脑后,《孝经》都白读了?

  “孤……”

  朱厚照到底是初出茅庐,经验尚浅,面对刘阁老的强硬,竟是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大行皇帝遗诏,虑皇朝继承,除服之后,殿下应择吉日大婚。”

  刘健乘胜追击,朱厚照顿觉喉咙发干。

  继位,大婚,哪件都不是小事。

  礼部上奏仪注,便要耗费多日。加上钦天监选期,宫中安排,不忙到两个月不算完。

  亲征?

  想都别想。

  留给朱厚照的选择只有一个:乾清宫西角门弘文馆三点一线。

  刘阁老一针见血,朱厚照措手不及。

  殿上出现短暂的寂静,群臣屏息,只等太子殿下幡然醒悟,认识到之前的鲁莽轻率,再不提亲征之言。

  哪想到,朱厚照畏惧刘健,说不过群臣,干脆袖子一甩,半句话不说,直接起身走人。

  随侍的张永和刘瑾同时一愣,来不及细看群臣的反应,忙小跑跟上,唯恐太子殿下突发奇想,跑到哪个偏僻宫室躲着生闷气。

  一阵凉风刮过,殿中落针可闻。

  刘健气得胡须直颤,李东阳神情微沉,谢迁脸上闪过担忧。

  满朝文武都被太子殿下的神来之笔惊在当场。

  事没议完,怎么就起身走人?

  习惯了弘治帝的好脾气,遇到朱厚照,当真是会头疼牙痒,不知如何是好。

  “刘相公,这增兵宣府之事?”

  宣府军情紧急,不能因为太子殿下闹脾气就丢开不管。

  “此事,内阁会做商议。”

  勉强压下火气,刘健仍是眉间深锁。

  刘大夏欲要再言,李东阳侧身半步,道:“派遣京军确比从太原调卫军妥当。太原大同均为边塞要地,仓促调兵,定会令卫所空虚。贼虏得悉,难言不会趁虚而入,大肆劫掠。”

  话说得在情在理,刘大夏只能点头,无法继续坚持己见。

  文武群臣从震惊中回神,齐刷刷看向三位阁老,太子殿下就这么走了,他们怎么办?殿下没发话,是继续朝议,还是各回各家?

  “暂且退了吧。”

  内阁首辅发话,左右两班无人反对。

  待众人退去,刘健、李东阳和谢迁没有急着走,一则军情如火,救火拯溺刻不容缓。二则,太子殿下的几番表现,在三人心头敲响警钟。长此下去,绝非国朝之运,万民之福。

  做太子尚可以任性,毕竟上面还有天子压着。

  登基成为天子,继续这样任性,土木堡之变,成化年万氏之祸,近在眼前。

  怀抱满腹担忧,内阁商议决定,命都指挥使陈雄张澄充参将,各率京卫两千驰往宣府。

  “军情十万火急,限三日启程。”

  奏请递送到乾清宫,朱厚照再憋气,也不能对家国大事等闲视之。

  看过内阁拟好的敕文,当即加盖皇太子宝印,还在敕文下多添一行字,“凡驰援京卫,人赏银二两,布两匹。”

  敕令发出,朝中似又恢复了平静。然没过多久,这份平静就化为泡影。

  连续三日,文武群臣准时准点候在西角门,却连朱厚照的影子都没见着。

  群臣担忧,以为太子殿下是身体不适。哪想到,三位阁臣到乾清宫觐见,都是满脸担忧的进去,眉头紧拧的出来。

  李东阳尚能不动声色,刘健的脸赫然已黑成锅底。

  太子殿下哪里是身体不适,分明是在和朝臣怄气!

  他想亲征,朝臣不答应,心中有火发不出来,干脆整日躲在乾清宫,非但不临朝听事,连弘文馆都不去了。

  刘健三人觐见时,朱厚照穿着一身常服,捧着一本闲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见到几位相公,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孤偶感不适,劳三位先生担忧。”

  乾清宫走一遭,内阁三人的忧心更甚以往。

  原本担心这位会成为“暴君”,如今看来,哪里是“暴君”,分明就是“昏君”!

  “先皇殷殷重托,老夫绝不能视而不见!”

  火气上来,刘健就要上疏进言。

  李东阳阻止了他,道:“先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

  “殿下天生睿智,非是不懂道理。”李东阳压低声音,道,“此番怕是有奸宦作祟。”

  奸宦?

  刘健压下火气,眼中闪过一抹阴沉。

  如果真是奸宦诱导太子,他必不与之干休!

  担心朱厚照的不只内阁六部。

  朱厚照几日不临朝听事,也不入弘文馆讲习,杨瓒每天到翰林院点卯,都能遇到谢丕和顾晣臣,无一例外,皆是眉头深锁,神情中带着忧郁。

  “杨侍读。”

  “谢兄折煞小弟。”

  谢丕客气,杨瓒却没有大咧咧领受。言行谦逊,既不将姿态摆得过低,也不会予人一朝得志、鼻孔朝天的印象。

  三人的值房仍是相邻。

  每日做完抄录工作,时常互相串门,提到最多的便是太子殿下。

  谢丕和顾晣臣没有资格上朝,对朝堂上发生的变化,知道的不如杨瓒详细。哪怕是谢丕,也只是从谢大学士口中听说,太子殿下是如何的年少气盛,鲁莽轻率,并无实际感触。

  “贤弟看着,殿下究竟是如何?”

  杨瓒摇摇头。

  告诉谢丕顾晣臣,朱厚照就是个小屁孩,被亲爹宠坏了,事情不顺心就开始发熊?

  能想不能说,说出来就要大祸临头。唯一能表露的,只是和朝中文武一样的担忧。

  谢丕顾晣臣没有多想,对视一眼,都是叹息连连。

  当日离开翰林院,杨瓒没急着回家,而是揣着名帖和书信,寻至顾千户府上。

  门房见过杨瓒,忙寻来管事之人,郑重接下杨瓒的名帖书信,道:“伯爷近日奔忙,常不在府中。杨侍读放心,伯爷回府,小的必定将帖子送上。”

  “多谢。”

  没有多说,杨瓒转身离开。

  又是三日过去,朱厚照仍不至西角门视事,也不给群臣一个说法,都察院和六科终于炸了。

  御史和给事中的讽谏飞入内阁,堆成小山。送入乾清宫,朱厚照却是看也不看。

  情况愈加恶化,内阁三人觐见,竟被中官拦在宫门前,连太子的面都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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