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一噎,眼圈红红的,直往下掉泪珠子。
“我听信了你的胡说八道,就是这么跟咱们女儿说的!女儿本就脸皮薄,好不容易起了点心思,今日一见云王,居然是一个大胖子,你让咱们女儿怎么承受的住!”
钱程奇一瞪眼睛:“胖子怎么了?胖子也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胖子!说你们是无知妇孺还真没有污蔑尔等,眼睛就只看得见一副臭皮囊。要知道人家可是皇子,就算登不上那个位置,也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这云王妃与云王殿下成亲已久,一直未见动静,咱们女儿要是嫁过去,能生个一儿半女出来,运气好点说不定能请封个世子,就算争不过云王妃,以后大小也是个郡王郡主。”
钱程奇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灌了一口,对钱夫人又是一顿训斥:“你以为郡王和郡主是街上的菘菜,到处都是?异姓爵位顶破天也就是个国公位,还得拼死拼活,马革裹尸,拿命去拼。皇家的爵位□□就是个王!更何况,风流倜傥、青年才俊,又不是形容人相貌的,怎么就成了我胡说八道!”
钱夫人被丈夫堵得没有话说,过了良久,才哭道:“这可让我如何与女儿去解释,为了这边将陈家的那门亲事退了,女儿已是百般不愿,如今又出了这么个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如何是好?儿女婚配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是被你给惯得,养了个娇气的性子。陈家那边就让她断了那个念想,好好在云王那里使劲儿才是正道。”
按下不提。
另一边,见着两个妇人以落荒而逃之姿,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骆怀远心里还真是有点小郁闷。不禁心中暗忖,怎么自己就如此的吓人?
此后,再次见着钱程奇,骆怀远很是有些日子没给他好脸色看。
严嫣那里也接到了这个消息,心情着实诡异了一阵儿。
之后,钱夫人再次带着钱颖颖来拜访之时,严嫣吩咐下面一律不见。夫君是她的夫君,她还没嫌弃,别人倒是嫌弃上了。关键你嫌弃都嫌弃了,还又贴了上来,这种行为真是让人非常无语。
云王妃变了态度,钱夫人自然不敢埋怨。幸好这会儿春暖花开,园子里的景色甚好,在园子里赏赏景儿,扑扑蝶,若是能顺便偶遇云王,也是一番美事。
也别说,确实偶遇了几次路过的云王。
只可惜云王一见着钱颖颖,就想着之前那次的落荒而逃,而且他心无杂念,自是对美人儿娇态无感。他也懂这其中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投怀送抱,这对上辈子被人投怀送抱多了的云王,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
本就没有什么想法,又在自家王妃眼皮子底下。阿嫣看似对琐事并不上心,手下那几个丫鬟还有邹妈妈等,可是把这全院子的宫人收罗的上下一心。
为了不节外生枝,此类偶遇之事又发生了两次后,骆怀远便亲自叫来钱程奇对他说了,本王爱重王妃,本王的王妃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吃些小醋,为了不有碍夫妻和谐,你还是赶紧将你女儿带离这处,本就是本王夫妇两人所住的别院,搀和个官家小姐进来,容易惹人非议并有损贵府姑娘的闺誉。
钱程奇闹了个大红脸,迁怒道说都是妇人不懂事。蔫蔫的回去后,立刻命钱夫人将钱颖颖带回家去,免得在此处丢人。
一晃进入了夏日,云王府也接近竣工了。
☆、第141章
云王府占地颇大,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皇宫。
当日为了建造云王府,云城又向外扩建了近二十里,建起一座内城,以前的云城则是为外城。
云王府规格布局与皇宫相似,规制下天子一等。府邸中心为四面设有城门、城墙的府城,外有护城河宽十五丈,这种规模的府邸其实已经可以称为王城了,但是为了规避一般都是称之为府。
云王府其正门为端礼门,东门为体仁门,西门为遵义门,北门为广智门。过端礼门内有承运门,有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前三殿,是以云王办公之处,存心殿之后则是云王的寝殿。除了中路宫殿外,王城内还设有东西三院、书堂、退殿,以及典膳所、典宝所、承奉司、六局、内使歇房等建筑,占地极其广阔。
云王府前后是以存心殿之后的巷道为界限,前面是为整个封地的政治中心,办理公务的场所。后面则是云王夫妇日常生活起居的所在,简称后院。
云王府建成之时,严嫣便来看过了。
她本以为‘府’便是京中例如威远侯府、镇国公府那类建筑,哪知看起来规模居然不下于一座小的城池。骆怀远给她普及日常知识,告诉她这乃规制,每个藩王府邸俱是如此,规制相同,当然有些小的地方因个人喜好设置不一样,也属正常。
这么大的府邸,该住多少人才能填满啊?
严嫣终于知晓为何藩王的个人亲卫队,不是几十人,也不是几百人。而是以千为记数,规制在三千到一万之间了。护卫这么大的王府,人少了确实不行。
又是开始迁徙,这次是从城外别院迁至内城王府中。
将所有东西装箱,一车车往云王府运去,等骆怀远和严嫣搬去了云王府,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了。
安顿下来,歇息了两日,便是开始熟悉环境。此时的云王府还颇为冷清,也就是靠近闲云殿周遭的地界才显得热闹一些。闲云殿就是日后骆怀远与严嫣的住处,对于‘闲云’这两个字,骆怀远有着异常的执拗。
接下来,两人便都需要开始忙了。
骆怀远是忙着封地之事,以及接下来长史司的组建,与召见封地官员等事务。而严嫣则是忙着打理内务,争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整个云王府显得井井有条。
云王府开始一步步进入正轨。
府中内务皆有宫人太监打理,因为地处太大人数太多,已经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在京城那般,施行言传身教之例。在邹妈妈与几个管事姑姑的帮助下,严嫣制定了一系列的府规,赏罚皆有度,一切照着府规来。
云王府毕竟不比其他的地处,乃是一个封地的政治中心,日常封地的公务皆是在前面办理,若是没有章法,只会惹得人暗里笑话,为此严嫣费了不少心力。
比起严嫣,更为辛苦的要数骆怀远,他不光要统筹整个大局,还需构架自己亲卫队的核心,另外更重要的是,需在朝廷指派的左长史到达之前,将整个长史司的班底组建起来。
若是有一个完全效忠自己,如臂使指的班底,仅仅最上头一个左长史其实并不足以为惧。
这些经验取自于晋州的晋王,他便是利用自己的人脉完全架空朝廷钦派的左长史大人。但骆怀远实行起来比晋王要困难许多,毕竟晋王乃是许多朝臣看好的大统继承者,而云王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小藩王。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同样的事情让晋王实行起来,甚至不用他做,便有人自动靠过来。轮着骆怀远,却要花费许多许多脑筋与心力。
并且他手里得用的人才极少,管理一个封地种种琐事,并不是随便从街上拉来一个人便能胜任的。骆怀远只能穷则思变,准备化身成为一个伯乐,四处去挖掘千里马。
幸好骆怀远有着两辈子的经验,早在许久之前便在云州境内明里暗里投资了不少生意,他的情报网也遍及整个云州,弄来云州境内各处官员的消息并不是件太难的事。当然,骆怀远的眼光也不止放在这些官员身上,还有那些官位极低,甚至本身没有官位,只是充当一些庸官左右手的能吏。
是的,骆怀远打算去挖朝廷的大墙角。
反正封地官员调令皆由自己颁布,自己挖一个,朝廷便会补上一个。朝廷培养出来的系统的低层官员,总比骆怀远自己一个一个的去培养好。当然,这种人自是没有什么忠诚度与归属感,但是人总有欲望,满足他们的所想即好。这就是为什么骆怀远将主要目光放在了主簿及小吏一些人身上,因为对于不是科举出身的他们来说,想要上进极为难,云王能给他们机会,他们自然知晓效忠于谁。
这些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事。
在朝堂钦派的左长史孙士敏到达之前,骆怀远也不过将大架子搭了起来。
***
孙士敏乃潮州人士,现年五十有三,生性顽固不化,有‘老学究’、‘老酸儒’之别称。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是什么懂得上进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被派往藩地任长史一职。
长史一职看似让各地藩王颇为头疼,其实官职并不大,也不过是正五品的衔。是典型的权利大官职小的位置,例如钱程奇乃是正四品的知府,只要他在云州境内为官,他便要受长史的钳制。
当然,这也仅指在云州境内,出了云州,鬼认识你长史是什么官位。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朝廷命官并不愿赴藩地就任,中间干系太多,并且有点在编制外的意味。幸好这长史乃是三年一任,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孙士敏生性认真,来云州之前,便将长史应该行使的责任通通牢记于心。作为一个长史司的首要官员,其实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辅佐云王做一个让朝廷喜欢的好藩王。
什么才是让朝廷喜欢的好藩王呢?
这些孙士敏心中自然有一本帐。
也因此,孙士敏到达云州云王府之后,他所干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关心封地内的民生如何,赋税如何,而是关心云王的私人情况。
经过一系列了解之后,孙士敏开始不断出现在云王面前,提醒他衣裳穿着,提醒他出行仪仗不可招摇,甚至连骆怀远想在闲云殿之后盖一座花园,以备自己和王妃赏个景儿,他都要过问一二。声声句句都是不可如此招摇,此乃违制。
这些也就罢了,他还关心云王的私人生活状况,得知云王至今只有正妃一人,屡次劝谏云王要广置姬妾,这样才可为骆氏皇族增砖添瓦。
在旁人看来,这孙长史简直就是个脑抽,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偏要管。
可骆怀远却能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让朝廷喜欢的藩王才是一个好藩王。什么才是让朝廷喜欢的藩王?自然是干一切与正事无关之事。
用现代的一句话来囊括,那就是多生孩子少种树。
这也是为什么孙士敏要盯着骆怀远,建议他广置姬妾的原因所在。
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与上辈子不同,在上辈子的时候,云州的左长史并不是这个孙士敏。这样一个长史让骆怀远即省心又烦心,省心的是他不关心正事,他自然可以暗里做不少事。烦心的是,总是被人在身边叨叨,还催着纳妾,这实在让人挺烦恼啊。
一前一后的,在后面的严嫣自然也知道这个孙长史的所作所为。若不是骆怀远一再说,有个这样因噎废食的人,他们私底下能做好多事,严嫣早就好好教训这个老迂腐了。
严嫣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烦的不是她,而是骆怀远。
这种诡异的情况就这么巧妙的维持着,直到孙士敏见云王‘屡教不改’,要行使自己作为一个长史的责任――
辅相规讽,以匡王失。
他准备将云王至今没有子嗣,没有除了正妃以外的姬妾之事,上奏给朝廷,让熙帝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并且此人极为迂腐,干这种打小报告的事情,事先还通知了骆怀远一番。其实也不算是通知,而是威胁,不过既然拿出来威胁了嘛,自然也算是通知了。
骆怀远还在动脑筋怎么劝住这个老酸儒,严嫣便收到消息打上门了。
严嫣作为云王妃,其性格霸道刚烈,但那只是偶尔,很多时候她也是明白男主外的意思。不是惹火了她,在外人面前,她从来很给骆怀远面子。
整个云王府,一前一后。她从来只管自己份内之事,前面公务却是从来不会过问。第一次出现在云王府的前面,却是被一个老顽固给惹来的。
孙士敏正在长史司内奋笔疾书,准备奏折一封递上去,其办公之处大门便被人一脚踢了开,抬眼便见到一身亲王妃冠服,端丽冠绝、美艳不可方物的云王妃。
其后还跟了一名太监和一名宫人打扮模样的人,再往后聚了一众长史司内的大小官员,俱都窃窃私语、神色诡异。
☆、第142章
见此情形,孙士敏第一反应是皱了眉头。
严嫣的身份很好辨认,因为她身上那身亲王妃的冠服,便很好的诠释了她的身份。倒不是说严嫣仗势欺人,而是前面许多人都不认识她,有了这身衣裳,也免得被人拦住见人就解释自己是谁。
孙士敏站起身,拱手行礼:“王妃娘娘不知找下官有何事,撞开下官的门意欲为何?此番举动可不是王妃该有之行举,望王妃娘娘日后谨之慎之。”
门外不远处站了一群人看热闹,俱是长史司内大小官员。对于这个长史司内有名的酸儒,大家可是认知甚深,一天到晚儿逮着云王殿下就开始说教。这是云王殿下好性儿,换个人早就将他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了。
齐州那位不就是如此,打了一位长史大人。朝廷也是下了邸报训斥齐王了一番,可打了就是打了,有本事你打回去!一顿打白挨了,齐王不痛不痒的自上请罪书,陛下最后还是将那位长史大人给调了回来,之后不知扔到哪旮旯去了。
所以表面上大家虽不闻不问,实则无不等着哪日云王忍不下去,好好教训他一番。实在是孙长史不光日日劝谏云王,还对他们等也说教,着实让人甚烦。没想到没惹来云王殿下,倒是把云王妃给惹来了。
这些人俱是知道缘由,对孙长史劝谏云王广置姬妾也有耳闻。这老匹夫典型是吃多了撑的,你管东管西,怎么还管上人家云王睡女人的事儿上了,怪不得云王妃脸色如此难看,明显就是破坏人家夫妻二人的生活和谐,不找你茬找谁茬?
“你少对本王妃说教,本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却是不懂这些的。今日所来就是一件事,以后少管我家后院之事,我这个云王妃还没说话来着,你这个老匹夫算是哪一路的神仙?”
孙士敏见云王妃言辞如此不注重体面,痛心疾首,连连顿足,说了一大通之乎则也的有关妇德之言。严嫣当初可没学过这些,是一句都听不懂的,见他摇头晃脑之乎则也个没完,眼神就放在一旁桌上那份奏章之上了。
手中的鞭子一卷,那份奏章就到了她手里来,定睛一看,严嫣大怒。
“说你是个老匹夫,你还真是个老匹夫!本王妃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人,有你这种身为属下给上面人要女人的?你好大一张脸!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后宅进不进人,乃是我这个王妃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孙士敏一面担心自己所书写奏章被严嫣弄坏了,一面还痛心疾首说了些胭脂虎河东狮之类的话。
严嫣懒得听他说话,将奏章扔去空中,手腕一动,那奏章便成了漫天飞舞的白蝴蝶,纷纷落下。之后鞭子往四处抡去,很快此处便轰响声四起,响声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一片狼藉。
好惊人的破坏力!
一众官员俱是缩着脖子偷看云王妃,心中猜想若这通鞭子是落在孙长史那副小身板上,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最后俱是得出其将不复存在之结论。
孙士敏见满室的灰尘与狼藉,呆愣了好半响,而后嚎嚎大哭。
呃,哭了?
就在此时,骆怀远急急走进来,满头大汗的。
一见着严嫣,就面露欣喜迎了过去。欣喜的表情只停留了一瞬,见到那边如此惨状,变成了尴尬与凝重。他靠了过去,小声道:“阿嫣你不要生气,孙长史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只是读书把脑袋读迂了。”
严嫣哼了一声,没有理他。